渝州打开抽屉, 翻找任何称得上线索的东西, 但里面除了一些女士用的香水, 散乱的纸巾,黑色圆珠笔, 什么也没有留下。
渝州又将眼睛瞄准了书柜,母亲喜欢用书柜代替衣柜,放在卧室一侧。
他拉开柜门, 扫开扑面而来的尘灰, 开始翻找线索,柜子上放的都是枯燥乏味的医学书籍,并没有哪本特别显眼。
“帮我翻一翻,看看里面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渝州对萧何愁说道。
“好。”萧何愁显然不像卩恕, 立刻尽职尽力地翻找起来。
书架上一共32本书, 两人埋头苦读,可渝州母亲似乎并不喜欢在书本上做标记, 这32本虽有翻阅过的痕迹, 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注解, 甚至连折角都没有。
就在渝州以为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时,却听萧何愁发出了一声疑惑的轻哼,“咦?”
“发现了什么?”渝州凑上去看到。
“这个单词下面有下划线。”萧何愁指着一个单词说道。
那个词是酰基载体蛋白转酰基酶(MACT)。
不仅下面有下划线,C字还用圆珠笔补全了那残缺的口子, 让MACT, 变成了MAOT。
MAOT…
渝州看着那个单词, 记忆识海如同被倒置的时光沙漏, 逐渐涌现出13年前的画面。
慧津私人医院 深夜
大雨倾盆肆虐着这座棺材般阴冷的建筑,病人痛苦的□□浸泡在潮湿的水汽中,与他们的身躯一同发霉腐烂。
渝州躲在一个无光的狭窄角落,寒冷已将他的嘴唇描绘上了紫色的阴影。
一个小时前,他的病情反复,无休止的痛处折磨得他无法入眠,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咬着牙,躲在被窝里偷偷摆弄着跳棋。
就在这时,一颗小小的玻璃珠从被窝中掉出,落在地上,一路滚出了病房,渝州见状,赶忙掀开被子,蹒跚着追去。
走廊没有人,两侧的窗大敞着,玻璃珠在呼啸的寒风中越滚越远,眼看着就要滚落楼梯,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小小的手掌按住了它。
渝州长吁了一口气,正准备溜回病房,却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慌乱间,他捂着嘴缩好自己的身子,躲在了角落中。
“韩医生,情况很不乐观,1013床必须要增加剂量。”楼梯拐角处,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护士对着韩殊说道。
“不行。”韩殊(渝州的母亲)不容置喙道,“已经是最大剂量,不能再增加了。”
“韩殊医生,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护士回以同样的强硬。
韩殊眼眸一沉,硬邦邦地回道:“M.A.O.T的最大剂量为2mg/kg一次。超过上限将会导致荟页损伤,红质破裂,考垂体分泌失衡,M.A.O.T.E
反流回核,自溶分解,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韩殊医生,这是命令,”护士不为所动,“你忘了你在船舰上的宣誓吗?”
韩殊连眼皮都懒得抬:“正因为我没忘,才不允许你动我的病人。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想要对医学指手画脚,先搞清楚豆状核与杏仁核的区别吧,连高中生物学都不及格的家伙。”
“你!韩殊女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护士脸上已经泛起了威胁的厉色。
“当然,我的意识很清醒。”韩殊道,“你可以杀了我,但M.A.O. T的分子式只有我知道。或许你该祈祷你主子那蹩脚的医学知识能帮助他学会意识读取,从我脑子里直接夺走它。否则,没有人可以越过我,擅自给药。”
她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嘲讽之色。
护士的脸孔扭曲起来:“你就不担心你的家人吗!?”
“我会死在他们之前。”韩殊平静的说道,眼中却闪着冰冷的寒光。
霎时天旋地转,渝州的脑袋一阵剧痛。怎么回事?这真的是他的记忆吗?为什么他从前没有想起过?
M.A.O.T…是这个单词唤醒了一切吗?
不不不,雨夜的医院真会将窗子开得这么大?玻璃珠真会滚那么远?这段记忆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荟页,红质,考垂体,这些闻所未闻的组织器官,究竟代表着什么?
猛然间,他回忆起了一件事,1013号病床一直都是空着的,从来没有人躺在过上面。
“啊!”渝州头痛欲裂。
…
“你没事吧?”萧何愁打断了渝州纷乱的思考,将他从失控边缘拉了回来。
渝州喘着粗气,跌撞着合上书本,额上已坠满了冷汗。
不要回忆,不要回想,过去就让它尘封在记忆里。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渝州用力拨开它,想要从迷雾中窥见真实。然而剧痛再次袭来,麻木顺着三叉神经在他脑海中流窜。
他站立不稳,几欲跌倒。
“渝州,渝州!你到底怎么了?”萧何愁的呼唤朦朦胧胧。
“我没事。”渝州在萧何愁的搀扶下,坐到了沙发上。被好友按揉着太阳穴,他感觉舒服多了。
休息了一会儿。他拿出笔记本,快速写下了几行关键字。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刚才翻涌而出的记忆已如河底细沙,再次沉埋,很多细节变得模糊不堪,无法追溯。
这是记忆封锁吗?如果这段记忆为真,那母亲的死果如他所料,并不简单。
那个护士所在的组织用亲人威胁她,不愿受胁迫的母亲直接选择了自杀。
M.A.O.T究竟是什么?与M.A.C.T一样,是一种酶吗?那M.A.O.T.E又是什么,酶反应的最终产物吗?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护士说的情况不太好,指的是病人的情况吗?不不不,如果是那样,她不可能不听从母亲的建议。
需要更多的线索!
渝州拨开萧何愁的手,毅然站了起来,朝书桌上的电脑奔去,然而他摁了好几次开关,电脑都没有反应,渝州将主机箱拆开一看,cpu,内存条,主板,显卡全是空的,只有风扇孤零零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
“艹!”渝州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虽然从母亲有意避开他的举动就能知道,那个最爱他的人并不希望他卷入这起事件。
可渝州没想到她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东西全被拿走了,怎么办?”萧何愁心事重重地看着渝州。
渝州双手捂着脸,用力搓揉了好几下,才突然说道,“我有一件东西,或许可以尝试。”
说着,渝州拿出了【记忆照相机】(残缺),对准电脑屏幕的位置来了一张。
棕黄的桌子,黯淡的屏幕,积灰以甚的书桌。
看起来什么线索都没有,但渝州却精神一振。
因为,照片中的六月雪正开着花,而现在,那颗枝叶扶疏的小东西早已过了花期。
这个照相机真的能拍出过去的照片。渝州不再考虑,大手一挥,1500尘汇入卡中,将其化为成卡,对准电脑的位置就是3连拍。
相同的场景又出现了3回,虽然都有些许差别,但无疑不是他想要的。渝州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快门一按,100张照片流水般地出现,其中存在他母亲身影的只有5张,但这5张照片中的屏幕上都是一些医学交流网站,并没有拍摄到什么秘辛。
渝州自然不满意,抬手又按下快门,此时,照相机却提示:内存不足,是否清空内存?
是(100尘)/否
在合成【弹射起步】与【记忆照相机】后,他的全部家当只剩下102尘,然而此时,渝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按下了“是”,100尘瞬间消失,照相机一阵抖动,从底部吐出了一大堆废弃胶片,接着又精神抖擞的开始辛勤工作,拍到第54张时,终于有了变化。
只见照片中,他母亲的手握着鼠标,电脑屏幕的中出现了很多看不懂的破解软件,软件中央是一封邮件,上面写道:
收信人:亭筠
【六月雪】自杀了,我已经命人全力抢救,拖住【撒旦】和【贝希摩斯】,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发信人: Suitor
找到了,渝州看着眼前那份邮件,【六月雪】无疑是他母亲的代号,原来母亲从前就自杀过。
…
【撒旦】和【贝希摩斯】是谁,害她母亲自杀的元凶,阴谋的主使者吗?
…
收发邮件的两个人渝州都认识。阮亭筠医生和苏特医生,这两位50多岁的小老头生得慈眉善目。小时候每当他犯病疼得厉害,他们就过来抱着他,给他唱歌讲故事,有时候一抱就是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胳膊都僵了,却还是笑着摸他的脑袋,问他早上要吃什么。
渝州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位和蔼可亲的小老头,面具下竟是两张狰狞可怖的面孔。他们两个是被派去监视母亲的?母亲发现了,便开始反向监控两人的邮件,想要冲破这个迷局?但她最终还是失败了,之后便选择了自杀?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渝州指节绷得发白,所谓的M.A.O.T究竟有什么用,整件事的幕后指使者又是谁,医院里有多少他的眼线,我到底有没有见过他?
线索还是太少了。
渝州双目充血:“走,去k市找我舅舅,我一定要问出惠津私人医院的地址,探个究竟!”
“嗯。”萧何愁点点头,依然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人把屋内可以带走的东西全都搬空了,拍拍屁股,不留下一片云彩。
晚上五点半,公寓边上的公交车站台,一辆黑色的改装车停驻在悄无声息的街道上,那是短信提示的上车地点。
渝州在车里闭目养神,萧何愁则站在车外等待遗留者,虽然时间已超过了约定的半个小时,却依然没有人到来。
“走吧。”渝州淡淡道,“不会有人来了。”
“嗯。”萧何愁最后看了眼被夜色吞没的n市,过去的一切都成过眼云烟,从今往后他或许再也不会踏足这个城市了。
黑色的改装车发出沉闷的轰鸣声,朝远方驶去,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