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萧何愁看着樊远山的尸体,喃喃自语。
渝州摊开手掌, 轻轻抚摸上面两个歪歪斜斜的字, 勇气好像回来了一些,他道:“不,我相信没有什么注定的命运, 它给出的只是最大的可能性, 但未来究竟如何, 还得靠人一步一步走出来。”
萧何愁有些吃惊, 但随即便微抿唇角,“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两人的对话声很快传入了樊茵茵的耳朵里, 她抬起头,看向没有颜色天空。
随后她的泪水再次涌出, 放下守了她一辈子的兄长尸身,冲到了萧何愁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泣, 好像要把她所有的迷茫和痛苦全都倾泻出来。
“哎。”萧何愁轻轻拍了拍樊茵茵的后背,用沉默地姿态包容着她。
“要不你先陪着他, 我找到大嫂就回来?”渝州见樊茵茵哭得没完没了, 而天色也逐渐转暗, 便开口道。
“不不用了,你们要去哪,我和你们一起去。”樊茵茵擦了擦眼泪,死死抓着萧何愁的衣袖,生怕自己一松手, 眼前的人就飞走了。
萧何愁看向渝州,用眼神询问:你怎么看。
渝州点了点头,他将船开这么低,本就是来找幸存者的。
船再次启航,樊茵茵被安排在了后座,负责照顾那个婴儿。只是她不过20出头,没什么经验,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没把孩子哄睡,反而使他哇哇大哭起来。
“我来吧。”最后还是萧何愁揽下了这个活。
“对对不起,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樊茵茵的泪水又垂落下来……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霞将天地染成了金红色。万物僵死在它的怀中,如同沉睡于死神的天国。
渝州几人很快来到了b市郊区的联合实验室分院,他拿出暴力破拆,很快侵入了实验室内部,找到了杨菲菲。
他并没有费多少功夫,因为,整个实验院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在那个宽敞的报告厅。
40多位研究人员的尸体倒在各自的位置上,手中拿着黑色中性笔,面前放着记录本,不知在记些什么。
渝州走到杨菲菲身边,她穿着白绿双色的碎花长裙,外头套着一件白大褂,那轻薄的裙角正随着窗口吹来的风来回飘扬。而她本人,正安静地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渝州整理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遮住了那狰狞的伤疤。
这才拿走了她手上的笔杆,将她的身体展平,放入了空白卡中,和韩九立的尸身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起杨菲菲手上的记录本。
只见上面写着:
1,船体内部的结构很奇怪,像是某种生物的内部结构,但并非鲨鱼,甚至不是水生生物。
2,左1男子属于某个神秘宗教,且地位不低,该宗教的祈祷动作为右手成拳,食指伸出紧贴于眉心,低头默念口号。
3,右1男子并未隐藏身份,他是“劫掠号”的主人,代号no23……
渝州看到这,心中疑惑愈发强烈,这看上去与科学研究没有任何关系,反倒像是在记录某段影像。为什么,为何大嫂会在临死前会记录这个?
他的眼睛向四周瞟去,很快就锁定了正前方的投影仪,投影画面是黑的,标志着某段影像的结束。
渝州走了上去,重新开启了影像。
屏幕上,深邃幽暗的星空中,一个不起眼的空间站正晃悠悠地朝大气层行进,在离地5000米时,一个拳头大小的魔方脱落,朝它正下方的“劫掠号”急速下坠。
渝州一下就明白了视频接下来要展示的画面,他转过头,视线在接触到萧何愁的一瞬间,对方就自觉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报告厅的最后方,距离他15之遥。
渝州对萧何愁点了点头,很快又回到了视频本身,他拿起杨菲菲的笔记,一边对照一边观看。
视频中,那个魔方在接触到气泡表面时,没有像众多导弹核弹一样被隔绝在外,它很安静,就这样悄悄融入了气泡之中,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通过这一层屏障后,魔方的旅途并没有止步于此,它落到了劫掠号的船顶,然后像穿越气泡那样越过了船体。
渝州眯起了眼,没有空间瞬移,也没有撕裂口,那个魔方就这样慢腾腾地穿过了钢筋铁骨,这是怎么做到的?
魔方落入船体后,迅速裂解成了10份,然后朝各个方向飞去,它们见墙穿墙,见门穿门,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而屏幕则随着一块红色的裂解体继续前进,一路寻着主控室而去。
途中的见闻,正如杨菲菲在笔记上所述那样,“劫掠号”的内部结构应该是模仿某种生物所建造的,每个船舱都是一个器官,船壁上还隐隐有血管在鼓动。
但应该不是鲨鱼,它没有鳃裂,更没有鳃,肠子异常粗长,一圈一圈像弹簧一样盘叠在一起,与短肠的鲨鱼极不一样。
体内脏器除了心肝脾胃外,还多出了20来种不知名的脏器,但除了嘴与肠道以外,没有别的器官与外界相连。
泄殖腔?不不不,它根本没有生殖器。
或许是是无性繁殖,或许它拥有某种地球上不存在的繁衍方式。
渝州将这个疑点记在心中,便不再多想,跟随摄像机一路前行,进入了主控室——神秘生物的心脏。
在那里,在那个夺走了60亿生命的地方,站着三个生物,两个平凡无奇的人类男性与一个恶魔。
恶魔是真恶魔,那臃肿的身体像一个葫芦,终年流淌着腥臭的脓液。器官排列毫无顺序,15只眼睛撕裂皮肤,从身体的各个角落冒出。而头部本应长眼睛的地方,却是一道贯穿头顶与下巴的深渊裂口。
除了恶魔,剩下的两个却不是真人类。
那是皮肤。
渝州辨认了好一会儿,反复重播某一段,才认出了两人手臂上的花纹,那是某个皮肤公司的logo,上面还有皮肤的序列号。
只可惜他听卩恕说过,这个公司生产的都是地摊货,100尘3张,大街小巷都有卖,很难通过皮肤来定位到买家。
画面继续跳转。
左边的男人和右边的恶魔正低声攀谈着一道美食——索伦德血肠。
右边的恶魔说他喜欢蘸酱,而且只有索伦德血肠这种等级的美食才能配得上白色航道的特产——鱼生酱。
而左边的男子则神情古怪地说,只有异端才会这样享用美食,它应该被放入烤箱,和波拿酥饼,腊巨翅鸭腿一起烘烤。
中间那人则一直没有说话。
左边的人见状,便搭着他的肩膀:“怎么了,一直盯着屏幕,这原始社会有什么好看的?”
中间的人嘴角抽了抽,不着痕迹地将肩膀从对方手中挣脱:“没什么。”
“这地方可能另有玄机。”右边的恶魔声音如铁,冰冷不似活人。
左边的人询问什么玄机,却再也没有人回答他。
渝州看着视频下方标注的时间,算来,正好是气泡开始崩溃的那段时间,也就是说,此时,裂解成块状的其他魔方碎片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中控室的三人还浑然不觉。
果然,没过多久,中间那人就发话了,他的声音像电子合成,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别说笑了,23,止息界膜好像出了问题。”
恶魔头颅向两边裂开,粗长的舌头舔过牙缝:“出了问题,怎么可能,能量很稳定,波段扫描器也没有发现任何物体的侵入。”
23,看来右边的男子就是清扫者no23。渝州想到。
就在no23说完这一句后,漂浮在空中的庞然大物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
no23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他收回轻漫的态度,六只迥然不同的手在上百个触屏和按钮上来回跳动,
“真的有东西进来了,但是,找不到在哪。”
恶魔no23眼前晃过10来个舱室的监控视频,但都没有发现异常。自检系统开启,无数毫无规律的数字跳动在屏幕上,他的额头也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或许,你需要神的帮助。”左边男子提议到,他的神情很平静,不像是在开玩笑。
说完,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正是杨菲菲在笔记中描述的那个祈祷动作。
恶魔no23没有表态,反而是中间的那名男子走到了屏幕前,指向了光屏的某一处,“这里。”
恶魔no23也发现了那处蹊跷,手指连点,在飞速掠过的光屏信息中,找到了一块魔方裂解物。
它正围绕着飞船的动力源,止息界膜的能量口,作着某种规律的圆周运动。
而随着它的运动,平稳的反应链被打乱,出现了失控的前兆。
“这是什么?”左边的男子皱起了眉。
中间男子没有说话,似乎也瞅不明白这是什么。
“曲轴魔方。”恶魔no23却在此时开了口,他显得有些惊讶,原本骇人的嘴张得更大,“这张卡牌只出现于利辛哥遗迹的过关抽卡中,为什么刚加入公约的星球会拥有这张卡牌?”
“什么?利辛哥遗迹。”左边的男子忘记了祈祷,“那可是难度为sss的副本。”
站在中间的男子也气息一滞:“难道说他们背后有人?”
过了好一会,
左手边的男子才恢复从容,他伸出右手食指,抵在眉心,默念了一句祷词,随后说道:“no4别紧张,无所不能的神,万物的主,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你有办法吗?”中间的no4没有理他,转头问no23。
恶魔no23沉默了片刻:“当然,没人比我更熟悉那里了。”
之后,画面一阵闪动,很快就暗淡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渝州知道,曲轴魔方已经被解决了。
从这个视频中,他了解了一些情况,首先,这三个人彼此之间或许并不熟悉,除了恶魔,其余两人使用了皮肤和合成电子音,这说明他们彼此间并不信任对方。
这是一个只由利益驱动的集合体。
其次,这艘劫掠号应该属于no23,而剩下两人或许对操控宇宙飞船一窍不通。
最后,利辛哥遗迹,渝州掏出了卡牌【“利”】。
曲轴魔方,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卡牌,为何出现了,是谁将它遗留在地球?而那人既然选择将卡牌留下,是否代表着他对人类持善意态度。
看no4那忌惮的模样,似乎通关利辛哥遗迹的人都高手中的高手。
那么自己是否能找到那名高手,请求他出手,杀了这三个人。
“现在,首要目标还是弄清楚那三人的身份。”渝州翻看着杨菲菲的笔记,上面列举了很多他没注意到的细节,大多都是分析这三人的行为模式和处事细节。渝州看了也是频频点头。
其中,杨菲菲提到了一个观点,集团化与隐匿性。
集团化:
因为难以想象的暴利,清扫者这个行业应该存在着强大的内部竞争。同时,又因手段残忍,天怒人怨,必将遭受强大的外部清剿。
所以,在相互厮杀和外来打击中,一些人联合,一些人被驱逐,最终会形成少数几个稳定的垄断集团。
而这些重组的清扫者们也并非个体,在他们背后,必然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链条中包括获取新晋副本地(新加入公约的星球)的信息,调查新晋副本地智慧物种的实力与科技水平,在没有星球代码的情况下进入未知星域的技术,抹去自身行踪,打击残存势力的能力等等。
其次,她又提出了隐匿性的概念。
清扫者是猎人,但他们必须夹着尾巴,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为十维公约提供了一个极其开放与不确定的环境。在这种环境中,底层的蚂蚁能一飞冲天成为统治天空的雄鹰,而驰骋于森林的狮子也可能被雀鸟啄瞎了眼睛。
在这个利益链条上的人,每一个都穷凶极恶,每一个都想从食物链顶端的清扫者手中撕下一块肉来,比如山风,比如水鬼。并且,他们确实有这种虎口夺食的实力,甚至是取而代之的机会。
另外,屠族之举仇怨非常。活下来的幸存者中,总有那么几个能一飞冲天,这样,聚少成多,所有想要复仇的心拧成了一股麻绳,其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所以,想要分一杯羹的手下,忍辱负重的复仇者,自命正义的卫道者,其他集团派来的搅局者,都会蜂拥而至,附着在这条暗流涌动的利益链中。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转瞬即变。完全未知的心思,完全未知的能力。凝成了一把达摩利斯之刃,高悬在每一个清扫者的头顶。
这就要求清扫者尽可能的减少链条中的人。
但这又与成为垄断体的条件相悖,因为每当有一个全新的星球被拉入十维公约,所有清扫者集团就要开始赛跑了,没有坐标,没有信息。
他们需要在这种贫瘠的条件下跑赢所有人,甩掉别的清扫者,独揽这颗甜美的果实。因此,信息战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而如何解决这一对矛盾,正是清扫者面临的最大的困境。
而杨菲菲则给出了解决的方式,也是她认为清扫者普遍在使用的方式。
使用其他势力的网,来为清扫者服务。简单点说,清扫者是某些人隐藏在面具下的身份,他们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另一副面孔。这副面孔一定位高权重,可以调度相当多的资源。
特别是信息资源。
比如说十维公约唯一的交友聊天平台:月牙与帆船,它身后的势力就能做到这一点。渝州默默地猜想道。
最后,杨菲菲化用黑暗森林法则,简单阐述了一下清扫者所处的境地,
他们是黑夜中的猎人,但是,一旦他们留下了足迹,就会成为其他人的猎物。
渝州默默揣摩着这一大段的猜测。杨菲菲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必死之局中留下这段猜想?
她一定是希望看到笔记的人,渝州鼻子一酸,在心中纠正了这句话,希望看到笔记的韩九立,能在笔记和视频的帮助下,破开重重迷雾,寻找到那三个躲在面具之下的恶魔。
然后对他们说一句:各位清扫者们,人类来向你们讨要一笔旧债了!
渝州朝圣般捏了捏手心中的两个血字。
“别怕。”
韩九立的音容笑貌闪过,渝州咬着牙,在内心暗暗发誓:
哥,嫂子,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虽然我没有那么伟大的志向,担负不起全人类的兴衰,虽然我只想为你们复仇,但是这句话,我一定,
一定会带到的!
带着这样的信念,渝州将笔记翻到了下一页。
而这最后一页纸上,只留下了一段让渝州脊骨发寒的话语:
千万别大意,由于各个清扫者集团之间的信息互不相通,因此,地球可能很快就会迎来第二批客人,遭受二次清扫。
渝州心中一凛,虽然现在活在地球上的人万不存一,但别忘了,还有近20的人存活在十维公约的各个副本中,他们总归是要回来的。
而这16亿人,是地球最后的希望,如果劫难再次降临,那渝州真不敢想象,人类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萧何愁与哭哭啼啼的樊茵茵走了过来。他的直觉告诉他,渝州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渝州也没多说,将笔记递给他。
萧何愁也是越看越心惊,“我们快把这则消息散布出去吧。研究院就有自己独立的通讯系统,现在应该还能用。”
“嗯。”渝州点了点头,虽然他心中明白双方的科技水平相差太远,这样做也救不了人。
但有些事就是这样,明知道作用不不大,但依然还要飞蛾扑火。
在萧何愁的带领下,几人很快找到了院长办公室,分院院长穆怀真也倒在了报告大厅,因此这个简洁宽敞的房间此时并没有人。
只有电脑屏幕还莹莹闪着亮光,屏幕上是由b市周边数百个监视器传回来的实时影像,渝州点开一个个分屏。此时,被选为副本地的b市一如既往,被白色的浓雾包围着,丝毫看不出异样。
渝州走上前,将视频时间往前挪了4个小时,发现那可怕的红光在接触到白雾时,瞬间转移了方向,灰溜溜地离开了。
当外界的人群在厄运的梳洗中一个接一个倒去时,b市却平静如初。
“谁能想到,人类最痛恨畏惧的副本,却为我们保留了最后一丝火种。”萧何愁惆怅道。
渝州也感慨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可白雾没有散,谁又说得准里面的人怎么样了?”樊茵茵悲观道,“或许他们早已只剩下森森白骨了。”
三人静默,过了好一会儿,渝州才道:“好了,不废话,我们要赶紧了。”
他移开监视框,寻找起联络外界的方法。
就在这时,却听萧何愁如同呓语般说道:“或许,不用了。”
渝州转头,朝着他目光注视的地方望去,却见天空中,一座漆黑的空中堡垒划破白昼最后一丝光亮,从虚空中降临在了这座城市的上方。
杨菲菲的猜测,竟一语成谶!
此时,萦绕在渝州和萧何愁心头的是莫名的悲凉。
地球何时竟成了那些强盗们的后花园,任人欺辱却无力反抗。
“还好,距离上一回没有多久。”萧何愁单手抱着婴儿,一手扶着窗框,晚风吹起了他银白的发丝,吹打在他愁眉不展的容颜上,“回到地球上的人应该还不多吧。”
“也只能这样想了。”渝州将消息发出后,无力地回了一句。
天空中,漆黑的堡垒将整个身躯从晚霞中抽脱后,便静静停滞在天空中,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萧何愁却心如擂鼓:“它不会在等待玩家的归来吧?”
渝州一拳砸在窗台上,神色也阴郁异常,“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不是的,我们是宇宙互助救援协会的人。”一个有些滑稽的声音从天而降,接着,一个怪异的生物便落在了窗台上。
他长得很像圣诞帽,锥形的身体外裹着一间红色的袍服,帽尖的地方则长出了一朵葵花样子的脸,只是那脸上的五官排序与人类极不相同,无鼻无眉,唯一的眼睛长在脸的右侧,而嘴却张在上方,正一开一合地说着话。
如此怪异的长相怕只有棘皮动物门能进化出来吧。渝州心中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这句话。
萧何愁:“宇宙互,互助…”
“互助救援协会。”圣诞帽向前挪动了几步,他没有腿,身下是一排可蠕动的肉瘤,走起路来像是蜗牛,“你们好,我叫葵,很抱歉,我们来迟了。”
“什么意思。”渝州问到。
“每当有新的星球加入公约,得到消息的我们都会过去设下域环,以保护原始星球不被屠杀。”葵解释道,
“这次,原始星球的信息在10天前就被递交上来,只是我们的内部系统恰好出了点问题,而统筹情报的衣艮副部长又恰好病倒了,这个信息就被压在了底下,没有送到7位大人的手中。所以…”
葵说道这,显得很是自责,脑袋瓜子也垂了下去,“总之,非常抱歉。”
“这不怪你们。”萧何愁有些黯然,但他明白这件事决计怪不到对方头上。
“谢谢您的谅解。”葵小声道,很快他又恢复了元气,“虽然过去的损失无法挽回,但是,我们还有未来。你们放心吧,域环在厄德斯大人考察完毕后就会设下。它将存在1年时间,期间你们不会再受到伤害。”
“域环…”萧何愁听见这个词好多回,但依然不明白这代表什么。难道说和止息界膜一样,能保护其中的人类?
葵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绽开了阳光一样的笑容:“不是的哟,域环是一种感应环,如果有生物大面积死亡,就会触动环的感应弦,将标记打在杀人者的身上。到时候…”
“嘿,”葵说着兴奋地摇晃起脑袋,“湮灭之镜厄德斯大人就会亲自出手,追杀他们。 ”
“湮灭之镜 厄德斯…”萧何愁与樊茵茵一脸迷茫。
而渝州则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询问,不知在想些什么。
葵灿烂的笑容瞬间枯萎,他低垂下脑袋,瘪着嘴道:“忘了你们还只是新手,不知道厄德斯大人的名字,他是…”
说到这,葵又兴奋起来:“他是莎拉维尔 竞技场的第二把交椅,并且蝉联了近10年的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大高手!有他的域环立在这,就没人敢在此地出手。”
葵一共用了4个超级,好像这样才能显示出厄德斯的强大。
樊茵茵从没听说过天空竞技场的大名,总觉得和某些山寨网游的装备排行榜一样,莫名其妙有点low。
而此时的她还沉溺于兄长死亡的悲伤之中,冷不丁得知他本可以得救,却因一些小问题而丢了性命,心中更是不痛快:“第二,又不是第一,扯得就跟无敌了一样。”
“你,你…”葵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你懂什么,排在前几位的大人物都透露过,他们在竞技场从来没有排到过那个传说中的第一位,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存在。”
樊茵茵还想说什么,被渝州拦住了:“你说的厄德斯大人是那个蓝皮肤的男子吗?”
渝州想起了第一个副本中的壁画,位于顶端第二位的男子正是一身蓝色皮肤,他的体态与人类相同,但心脏位置却开着一朵盛放的花。
“厄德斯大人的皮肤不是蓝色的,是透明蓝。”葵纠正道。
渝州点了点头,他对厄德斯长什么样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是想确认对方的身份。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你们这样帮助我们,需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
萧何愁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这帮助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葵对渝州这般看低而感到生气:“说了是互助协会,自然是公益性质的。我们协会都是由向往秩序的正义人士组成的,无偿帮助新加入的族群渡过幼生期,帮助遗弃者们获得安全的食宿保障,以及追猎清扫者,劫掠者,舔舐者。”
“清扫者,劫掠者,舔舐者,遗弃者这都是些什么?”樊茵茵问道。
与此同时,渝州问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公益性质,那你们的活动经费从哪来?募捐吗?还是自己掏腰包?”
他可不相信在这种人吃人的世界中,会有滥好人的存在。
萧何愁张了张嘴,想不出有什么要问的,只得重新闭上了。
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眼睛都成了一圈蚊香,他道,“我一个个回答吧。
“遗弃者就是被公约所遗弃的人。他们或在新手时期主动弃权,或是因某些原因未被公约选中,总之就是通俗意义上的非玩家。
“清扫者,你们都见过了,就是在新文明被拉入公约之初,还未得到强化时,就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以求获取高额金尘的那群渣滓。
“劫掠者就是占点埋伏,围杀过路人的害虫,他们大都三五成群,打一枪换一个地。有时还会散布宝藏的假消息,吸引无辜之人前来。
“至于舔舐者,那就是些下三滥的苍蝇,你们知道的吧,每个智慧种死亡后都有可能爆出金卡,不管他是不是玩家。而这些舔舐者自己没本事对上玩家,专门找那些遗弃者下手,屠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真是太可恶了。”
葵说着还跳起来狠狠跺了几下脚,发泄他心中的愤怒,虽然看上去很像是在跳舞。
萧何愁见他面红耳赤的样子,从饮水机中倒了一杯水给他。
“谢谢。”葵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他张开殷桃小嘴,三层带着锯齿的牙外翻出,最后从喉口弹射出了一根长长的口器,刺入了水中。
原以为是个葵花,没想到居然是只蚊子,樊茵茵看着有些惊悚。
等葵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半杯水,便满足地看向了渝州,“至于你说的…”
他得意地笑了笑,“我们既不需要募捐,也不需要自掏腰包,告诉你吧,我们宇宙互助救援协会名下,有23颗附属星球,收容来自各个种族的遗弃者,同时拥有100多个连锁产业,其中以寰宇重工为核心,那里制造的悬空机械城,空中堡垒,太空飞舰更是享誉宇宙,无论是技术上还是外观上都是毋庸置疑的no1。”
“所以,你们收容遗弃者,然后盘剥他们,让他们替你们干活?”渝州算是听明白了,这不就是资本主义的那一套吗。
“你,你,你!!”葵倒退三步,气得满脸通红,几乎晕厥。还是萧何愁帮他顺了顺气,他才缓过来,“不是这样的,我们和别的黑心企业不一样,虽然我们雇佣遗弃者工作,但这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生存。
“我发誓,我们绝对没有盘剥他们,他们每日的工作时间只有10小时,一日三餐天天不同,周末更有休假,除此之外,有年老者和年幼者,我们也不会拒之门外,这些没有劳动能力的人,我们会尽可能的帮助他们,即便他们无法创造利益。
“全宇宙都找不出比我们协会更人道的组织了。我们的总部就在主星你随便找人问问,每一个知道我们名字的人,都会竖起大拇指。
“如果你们还不信,可以亲自去我们的附属星看看,当然,要收取部分观光费。”
“这算人道!?”樊茵茵听完后,冷哼一声。
葵被她吼得脸色一变,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渝州也随之沉下了脸,对樊茵茵道,“你去报告厅,把那视频拷贝一份,既然协会在猎杀清扫者,那份视频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渝州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与他相熟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心中的愤怒。
比如萧何愁,他捏了捏州的手,转头就对还想争辩的樊茵茵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樊茵茵心中的郁气顿时消了,跟在萧何愁身后亦步亦趋地离开了。
渝州见旁人离开,这才挤出一个笑容,“你别介意,她刚失去了她的哥哥,心情不太好。我也一样,刚才说了些重话,你别往心里去。”
渝州这样说不是在刻意讨好,而是他听明白了葵隐藏在长篇大论中的真正目的。正如渝州一开始所想的,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的帮助必有代价。
他们是来招人的。虽然现在人类十不存一,但等到玩家回归,等到有一部分玩家因死亡的威胁,不得不选择退出公约,地球上会再次聚集起一批遗弃者,而互助救援协会就是来争取这部分人的。
说实话,葵给出的条件在平日里确实算不上优渥,但在这种背景下,在这末日浩劫之中,对于朝不保夕的遗弃者来说,能够有一份工作,一份有尊严的人生,太不容易了。
渝州能想象到那些黑心作坊,他们将遗弃者豢养起来,像牲口一样使唤的场景。世界似乎一下倒退回了奴隶制社会,而可悲的是,遗弃者们永远也无法推翻这种统治。
两相对比,宇宙互助救援协会的条件堪称优渥。
当然,前提是葵说的一切都是实话。
但不管怎样,救援协会是一个选择,一个属于遗弃者们为数不多的选择,而这也是渝州恼火的原因,他不希望自己的同胞还未做出选择就丧失了这个选项。
至于最后,他们选择走那条路,就不是渝州该操心的事了。
葵听了渝州的话,一下就笑逐颜开,“我不怪她,她是个可怜人。
“你是个好人。如果你有亲人退出了公约,你可以将他托管于协会,每个月只要10尘,就可以随意看望,不需要缴纳额外的观光费。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内部有各种驻守任务,追杀任务,探索任务,接引任务等等。
“我建议你选择驻守任务,它的任务期限只有一星期,内容是驻守在遗弃者所待的附属星。这样,你每年都可以有一到两周时间来陪伴你的亲人。
“当然,所有的任务都是非强制的,完成后会有尘或者卡牌奖励,还能增加会内积分,等积分增加到一定程度,经过考察,就可以获得相应的职位。”
渝州听到那两个字心情顿时沉重起来:“我没有亲人了。”
“对,对不起。”葵的眼角又急出了泪水。它的身体不断往后仰,再向前弯,连着鞠了好几个180°的躬。
“没关系。”渝州道,接着他又催眠般的补了一句,“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葵得到了原谅,又绽放出了笑容:“加入我们吧,我们的成员,都是失去了父亲的儿子,失去了兄长的弟弟,失去了爱人的丈夫。
在那里,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
“葵。”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他胸口的圆形挂坠中响起。
“啊,厄德斯大人。”葵手忙脚乱地打开那个短途空间门。很快,一个威严无比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葵的身边-
湮灭之镜 厄德斯
正如葵所言,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透明的蓝色。除了他及腰的长发和半开眼眸,那是闪着星辉的银。渝州默默的打量着莎拉维尔第二把交椅,
他长得异常俊美,穿得却很风骚,怎么说呢,若是在地球,准被人骂流氓。
他没有穿衣服,只腰间上围了一块布帛,就像把一块三角形桌布拉住两个角,随意往腰上一套,再在右腰处打个结。
单薄的布帛自然遮不住他的下半身,漏出了一条紧实的右腿。而在那个结的下方,则垂挂着一块缺了一半的玉佩。
渝州眼神微动,厄德斯虽穿着像个流氓,但事实上他的神情冷到了骨子里,若是有人因他的穿着对他起了不轨之心,怕是会在一息之内冻成冰渣子,然后片片碎裂。
他的身体是透明的。胸腔内没有任何器官,除了心脏处一个紧闭的花苞,花苞下连着一根长长的茎,一直从胸腔延绵向下。
渝州的视线也随着它一路向下,然而却没有找到那根枝干的发源地,它被布帛遮住了,就在左腿大根。等到了没有布帛遮掩的膝盖,那花茎也消失了。
结合壁画,那朵花应该是厄德斯天赋力量的来源,而支持开花的能源应该来源于它所扎根的地方。但奇怪的是,渝州从没见过哪一种生物,能量的源头在左腿。
“伤亡统计做的怎么样了?”厄德斯问道。他的气息很冰冷,吞吐之间仿佛能冻结整个天地。
渝州被这股气息所慑,默默垂下了脑袋。
“还,还没有。”葵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嘿嘿,你又和别人聊起天来了。”一颗浑身长刺的“海胆”从厄德斯身后冒了出来。
“混蛋剔壶,你不要乱说,我是在宣传,宣传!”葵强昂起头,据理力争。
“别浪费时间。”厄德斯冷冷道,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去了另一个方位。
葵像斗败的公鸡,一下就蔫了。
剔壶也随着厄德斯离开了。离开前,还在葵背后做着鬼脸:“傻瓜葵,傻瓜葵,让我们两百多个人等你一个。”。
葵哭丧着脸要离开,就在这时,渝州却叫住了他,“再等一等,刚才说有一份视频要给你。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葵想起了这件事,便止住了离开的脚步,笑道:“好啊。”
他回答的没心没肺,好像一下就把统计伤亡的工作忘在了脑后。
渝州算是摸清楚了这个外星生物的脾性,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做事记得前面的忘了后面的。
简直就是…打探情报的最好对象。
于是,渝州不再迟疑,直截了当地问道,“葵,我想知道清扫者是如何定位到这个没有坐标的星球?”
葵没有隐瞒:“其实这与空间通道开启的三原则有关。第一,就近原则,第二,副本匹配原则,第三,节能原则。
“而这三个原则,就形成了一个可以被利用的漏洞,如果,在某个未知坐标的星球附近,有很多人从数十个已知坐标的星球同时进行随机空间跳跃,那么公约为了节约能源,开通的空间通道,会在某一点相交,像漏斗一样,直通向一个目的地。而那个目的地大概率就是与它们距离都很接近的未知星球。”
渝州听得疑问重重:“既然地球的坐标是未知的,那么,他们又怎么知道哪个星系离它近,哪个离它远呢?”
“其实这三原则也适用于大部分新手副本,你从前参与的副本,其位置与地球都不算太远。而当你们中的一部分人成功脱离新手身份,加入到漫漫宇宙之中,这些信息也会随之流散出去,被有心人收集。而当数据足够多时,清扫就开始了。”
“这看起来很难。”渝州道。
“但对于某些掌控着情报流通的组织,却不那么困难,比如说,‘月牙与帆船’。”葵道,“早已有人怀疑他们旗下,掌控着一部分的清扫者。”
同理,也包括宇宙互助救援协会,渝州在心中暗暗说道。
“葵,我问你,你们收到新星球的情报,却因种种原因而慢了清扫者一步,这样的事多吗?”
不错,渝州早就怀疑上这个离奇出现的组织,他前面全部的询问,都是在为这个问题做铺垫。他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那么多巧合,其中必然蕴含着不为人知的奥秘。
比如说,那三个清扫者中的某一个,就是宇宙互助救援协会的高层。
再比如说,就是那个古怪的厄德斯。
这一切都不是无根据的猜测,三位清扫者在梳洗世界后,发出了紧急撤退信号,或许他们有可靠的消息来源,知道身后紧紧跟随着救援协会的人,又或者说,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急着去扮演另一个身份。
“当然有啊。”葵摇晃着脑袋,完全没有往深处想,“我们的情报是通过众多会员,人力收集的。而清扫者也有他们自己的渠道。我们不一定能比他们快。”
“我不是问快和慢吗?而是问情报已经在你们手上了,却因种种原因耽误了,这样的事多吗?”
“有过那么三五回。”葵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渝州随口胡扯道:“我是一个程序员。等加入之后,或许可以帮助协会,改进程序。”
“真的吗?你真的要加入协会吗,那真是太好了!”葵兴奋地手舞足蹈。
渝州心中有些不耐。这个小东西,似乎永远抓不住重心,但为了复仇,他不能生气,只能循循善诱,再把问题问了一遍。
这一次,葵回想了很久:“确实有,特别是四年前的那一次,由布朗尼大人带队前往新星——底特律,结果中途发现兄弟号的动力源有一个模块装载错误,导致空间跳跃偏离了道标22万公里,一头撞上了目标星底特律,火焰连绵而起。原本就生灵涂炭的底特律,再受重创,连我们去执行任务的同胞也死了好几个。”
葵眼神黯淡,“布朗尼大人震怒,回去严惩了维修队的人,然而,所有维修队的人都说,程序是他们再三调试的,绝对不可能出错。哎,现在还没人说得清,那次意外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渝州暗忖。果然,他的想法没错,宇宙互助救援协会内部或许混入了一个清扫者。
葵垂着脑袋,闷闷不乐:“那一次事情闹得很大。底特律一位幸存玩家“灰鹰”认为是我们毁灭了他们的家,他组建起了反救援组织,发誓要找我们复仇。
他的第二种族很强,手上又有一张诡异的卡牌,这几年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或许,他并没有弄错。渝州思索了片刻,道,“看来,协会内部的程序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这是我擅长的领域,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才疏学浅,我可以试着尽一份力。”
“当然不会。”葵满脸笑容,“欢迎欢迎。我们的总部在什加,别的星球上也有分部,到时候你直接报我的名字,他们会给你一个好听点的编号。”
渝州笑着点点头,又与他攀谈了几句。等到萧何愁来到,将u盘递给了葵,葵才高兴地与众人摆摆手,离开了。
而此时,另一片大陆上,所有的伤亡报告与人类的基因信息全部落在了厄德斯的手中,他手掌一扫,零碎的文件便消失在了空中。
“与这里的高层接洽过了吗?”他淡淡的问道。
“是的,大人。”头顶竖着一根火红羽毛的穆泽说道,他是厄德斯的副官,帮助长官处理一切他认为琐碎的杂事,
“他是这里一个小国家的总统,我已经向他阐述过我们的来意,并告诉他,一年之后,域环消失之日,我们会再来,届时,想要加入我们的人,可以与我们一同离开,前往属星b-022。”
厄德斯不置可否,冷淡地点了点头:“要开始了。”
穆泽却没有离开,犹豫着说道,“大人,我收到了一段视频。是关于降临此地的清扫者,视频拍到了劫掠者的内部。”
“怎么回事。”厄德斯沉默了半晌后说道,“no4应该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穆泽在心中翻译了他顶头上司的话语,no4是一个很怂的人,每每行动前,都要调查清楚对方的实力与科技水平,一旦达到了他认为有风险的程度,就会很干脆地放弃这次清扫。
然而此次,对方拥有可以穿透止息界膜的东西,no4却没有放弃行动,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奇怪。”穆泽说道,接着他便把视频中的内容和他的猜想说了一遍。
“曲轴魔方,利辛哥遗迹?”厄德斯咀嚼着这两个词,却没能和记忆中的某些人挂起钩来。他对那个地方也知之甚少。
“大人,我总觉得这次系统出错或许不是偶然。难得有如此清晰的视频,我想…”穆泽小声道。
“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厄德斯冷淡道,“倘若你陷入死境,我不会出手。”
“当然,一切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穆泽弯腰行礼,内心却吐槽道,反正我从来没指望过你。
“要开始了。”厄德斯又淡淡说了一句。
穆泽的腰弯得更低了,谦卑道:“好的,大人。”
说着他手中幕布一扬,红色幕布像气球一样上漂,然后越变越大,遮盖了方圆百米内的天空,当它降落之后,遮盖在其中的所有生物都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了,除了站在正中心的厄德斯。
“手法是越来越花哨了,只可惜…”厄德斯淡漠地吐出这一句话,便不再多言。
一滴液体从他左腿根处泵入了细嫩的根茎,使它很快膨胀起来,而那一节鼓胀又在源源不断的推力下,顺着脉络,一路上行,在接触到胸口花萼的那一瞬间,花苞打开了一个口子,一圈乳白色光环从深埋在花瓣中的蕊吐出,缓慢却坚定地向外围扩。
渝州感觉到一阵风从耳边吹过,并以迅疾的速度向远方吹去。
“起风了。希望这阵风可以吹散一切的阴霾。”他整了整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
目光投向了看不见的远方,那里,一圈乳白色的光环如同手镯一般,套在了地球的外围。
薄纱流转,星光点点,煞是美丽。
“走吧。”厄德斯心口的花苞重新闭合。他打开短途空间门,回到了空中堡垒。
巨大的云中堡垒发出了机械轰鸣的声音,200扇收缩的钢铁帆翼被再次打开,所有的轴承陆续转动,能量池到达了满格。
启航的号角被吹响了。
穆泽在中控室喊到:“宇宙时8点53分,开始滑翔,5个小时后,开启星际跳跃。”
庞然大物离开了,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
“结束了。”渝州道。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萧何愁抱着孩子,两人站在窗边,清扫者只取走了金卡,似乎对于普通卡牌不屑一顾。而这些被主人遗落,又被劫掠者抛弃的卡牌,此时正化作点点荧光,飘向天际。
荧光连着星海,连着月色,像海朝一般,轻轻荡漾。
看着这如梦似幻的景致,两人久久不语。
第二日,
萧何愁准备了一些速食早点。又替怀中的婴儿擦去了唇角吐出的奶水,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去私人医院?”他问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渝州。
渝州道:“马上就走。”
虽然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但是他依然想去看看那承载着他全部童年的地方。顺便带走母亲留下的所谓的线索。
天边,太阳初升,经过一夜时光流转,已经有不少玩家陆续回归,大街上,传来了高高低低的哭声。
渝州慢悠悠吃着饭,萧何愁已经离开,似乎是跑去了街上。
他随便扒拉了几口,便从三楼的阳台跳了下去,落在了萧何愁的身边。
此时,萧何愁背着小婴儿,正弯着腰将尸体一具一具装入矿车中,转移到街口一辆大卡车中。
樊茵茵在他身边,帮着他一同收尸。
“这些人,有什么打算吗?”渝州指着满地的尸体问到。
萧何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准备火化。”
“火化…没人提出异议吗?”渝州道。
“有。”萧何愁道,“有些人打着复仇的旗号,希望将所有的尸体全部分解,并平分属性点和尘。”
“然后呢?”
萧何愁:“被我打趴下了。”
渝州:“怎么,你不想复仇吗?”
萧何愁又抱起了一具尸体,放入矿车中:“想,但不想用这种方式,如果我分解他们的尸体来武装自己,那又与清扫者有什么区别呢?打着复仇的名号,并不能使我变得更高尚。”
“或许这些人希望和你融为一体,亲眼见证你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渝州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萧何愁没有开口,樊茵茵却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嘲一声:
“强盗行径。你若想做就去做吧,以你和萧哥的关系,他还能拦着你不成。何必为自己找借口。”
她今日穿了一条素白的裙子,虽然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气色已比昨日好了太多。
渝州没有反驳她,而是沉吟着对萧何愁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萧何愁看着躺在路边形形色色的尸体,他们有的面露惊恐,有的面色狰狞,那死不瞑目的眼中是隐藏不住的仇恨。萧何愁叹气:“或许你说得对,我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萧哥…”樊茵茵咬着嘴唇。
萧何愁摇了摇头,“我不会阻止别人怎么做了,但是,经我手的这些,我会将他们火葬。”
“我帮你。”渝州说着,伸手将那一双双仇恨的眼轻轻掩上,“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去天堂享福吧,这人间地2狱中的恶事就交给我们了。”
萧何愁,“你也不要?”
渝州将一具尸体扔进车中,“若分解尸体能得到金卡,你就算绑着我的手,与我讲再多的大道理,我也不会听你的歪理。”
“那时,或许我绑住你的手脚,就是为了排除劲敌了。”萧何愁道。
渝州看着他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心中泛起一片苦涩。
两人没有说话,默默地清理起地面上的尸体。
火焰燃起,一个接一个的幸存者聚集到众人身边,他们低垂着眼,在滚滚浓烟中,为先一步离开的人,送上最后的挽歌。
噼啪的火焰声中,隐约响起了诵读声:
“这座荒山上,
是谁与我同卧?
我的爱人,
或者我的兄长?……
死者酣睡沉穴,
头枕尘埃,
充耳不闻你的呼唤,
永远不会复生……
将有人坐在你坟头吟唱哀歌。
你的名字,群山将永不再知晓;
你的弓,将留在堂中,永不再上弦。”
在眼泪与道别中,火焰足足烧了十天,十天之后,所有旧日时光都化作了灰烬。
而此时,距离绝对屏障消失的日子,只剩下2天。
“走吧。”萧何愁整理出了三个包袱,里面有b市仅剩的物资。
他将其中一个交给渝州。
另一个则交给了樊茵茵:“茵茵,我们要走的路很崎岖,或许一不小心就会摔落悬崖,你真的要跟我们一起吗?”
“当然,你们可别想甩开我。”樊茵茵道。
萧何愁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们准备今日前往慧津私人医院,彻底了结在地球上的所有故事。
“婴儿已经安排好了?”渝州打开包裹看了看,大部分都是开袋即食的食物与干净的水,还有一部分衣物和野外生存工具。
“嗯,他是这个城市的孩子,以后会在这里长大。”萧何愁说道。他其实也很放心不下,但未来的路注定不可能带上这个孩子。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樊茵茵也收拾好了一切。
萧何愁正要回答,他们临时居住的房子却被敲响了。
来人是刘梓平,三人在这十天内交到的好朋友,虽然他的名字很文气,但脾气却相当急躁。
他冲上三楼,连气都没喘匀,便嚷嚷出了他的来意:“b市的雾散了。”
“什么!”
就在三人离开的那一天,笼罩在b市的浓雾终于散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里,望向了那个未被恶魔惊扰过的地方。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是生灵涂炭还是硝烟滚滚。
然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里面什么变化都没有。
整个城市的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也依然沉默矗立。
据当事者的言辞,除了一些怪声,他们并未发觉任何异状,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包括被拉入十维公约的副本。
而世界的另一端,非洲的某个部族,另一个d级副本中,迷雾散去之后,居住在里头的人都凭空消失了,没有尸骸,没有遗书。就好像这个部族从未存在过人类。
而就在b市迷雾打开的一瞬间,高能地图上位于b市的红点消失,而位于百慕大群岛的偏僻一隅,一个小红点又悄然出现。
“没想到,最后还是公约救了一城的人。”萧何愁开着车,驶在前往b市的道路上,樊茵茵有一位叔叔住在b市,可她不会开车,便拜托萧何愁捎她一程。
而渝州也有心想要去一窥b市之谜。便没有反对。
三人一路狂飙,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b市。
b市
“婷芳姐!”渝州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熟悉的人,站在一家照相馆门口的人,正是阮婷芳,韩九立的前女友。
渝州当时告诉杨菲菲,婷芳姐去了非洲的事当然是假的。但两人确实分手了。
“你那个混蛋哥哥怎么样了?”阮婷芳请两人进照相馆坐坐,在泡茶时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她身处b市,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渝州顿时不说话了。
阮婷芳却误会了渝州的反应,她早听闻韩九立又找了新的女朋友,这会儿怕是已经带回家见过家长了吧,也难怪小州那副样子,是怕她死缠烂打,破坏韩九立的好日子。
哎,阮婷芳啊阮婷芳,你活的真失败,阮婷芳在心中抚膺长叹。旧日把你当亲姐姐的小州,现在都把你当贼防,她无奈摇头,微微一笑:
“你瞧我,过去的男朋友还提他干嘛,我来和你说说我现在的男朋友吧。”
渝州也有些意外,在他看来,两人人当时的分手只是意气用事,没想到先是大哥,再是婷芳姐,全都梅开二度了。
想到韩九立,渝州心中又是一阵抽痛,他淡淡道:“恭喜你啊,婷芳姐。”
只可惜,这么多年的情分终究还是淡了。
“说恭喜早了点,他还只有15岁。”
“…”渝州道,“婷芳姐,你这也太凶残了吧。”
萧何愁:“…”
“不凶残,不凶残。等他再年长一些,就轮不到我了。”阮婷芳支着脑袋,嘴角含笑,说不出的得意。
“你与他怎么认识的?”渝州害怕婷芳姐受骗,即便她与表哥已经一拍两散,但对自己一直照顾有佳。
“秘密。”阮婷芳低头喝了口茶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来这里参加副本的。”
“外来种?”渝州和萧何愁异口同声道。
“是啊,当时我也吓了一跳。”阮亭芳回忆道,“他就住在我家隔壁,话不多,总是冷着一张脸。每日凌晨出门,清晨回家,也不知去做了什么,回来时满身是伤,我想帮他包扎,他却总摇头拒绝,可即便他躲过了我的爱心包扎,还是躲不过我的爱心鸡汤,几顿饭的功夫,他就被我俘虏了,离开时,还送了我这个。”
阮亭芳娇笑着拿出了一串的挂坠,挂坠中央是一个黑色许愿瓶。
“能让我看看嘛。”渝州问道。
“当然。”阮亭芳大方的将挂坠递了过去。自己则又替萧何愁倒满了茶水。
渝州拿到挂坠后,踌躇片刻,最后还是用指甲抠住了瓶盖,不错,他刚才就发现,这东西做工很粗糙,似乎不像是一个男人会送给心爱女人的东西。
他偷偷瞄了眼阮婷芳,萧何愁正在和她攀谈,询问一些关于副本的事,但很可惜,她那位年少老成的小情人并没有透露太多东西。
渝州见两人没注意自己,便用了点劲,抠去了盖上的胶封,拔出了盖子。
一跟连在盖子上的毛刷被一起拔了出来,上面还沾着黑色的油墨,当它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打了个哆嗦,便快速在在渝州手上写了起来。
“不会开根号的乌普拉:
本人承接各类追杀,保镖业务,带过s级以下对抗类副本,金钻卖家,98成功率,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有意者,欢迎加我身份编号d319765249。”
写完这段话,小刷子又哆嗦了一下,钻回了许愿瓶中。
尴尬了,看来婷芳姐撒谎了,渝州能想象得到阮婷芳看到这串字符的表情,为了不让她难堪,渝州拿着纸巾擦去了手上的油墨。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将许愿瓶还给了阮婷芳,既然对方不是来骗财骗色的,渝州便放下心来:“他离开了吗?”
“是啊,他说有急事要做,先走了,若我今后有麻烦就直接喊他,不用见外。”
是啊,毕竟是专业的。渝州认真的点了点头,包括收费。
“别总说我了,你哥怎么样了,应该也快要结婚了吧。”阮婷芳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渝州搅了搅杯中茶水,低头道:“他走了。”
“什么意思?你开玩笑的吧。”阮婷芳笑出了声,但看见渝州低眉敛目,默不作声的样子,她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白,再无一丝血色。
“我有点累了。”她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如今天就聊到这吧。”
“嗯,婷芳姐再见,我们先走一步了。”渝州拉起还一脸茫然的萧何愁,快步走向了门口。
等两人离开后,屋里渐渐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既隐忍又压抑,如同那五年长伴却又无疾而终的爱情,再也找不到出口。
“她…”萧何愁看了眼那房门紧闭的照相馆,“为什么和你哥分手?”
渝州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他们分手的原因实在是有些可笑,婷芳姐看不惯我哥总把内裤和外套一起塞进洗衣机混着洗,而我哥呢,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从没把她的分手威胁当过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感觉的出来,她依然很爱你哥。”萧何愁道。
“那又如何。”渝州看着风中的落叶,在擦身一刻,飘向了远方,“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没有多做停留,两人给阮婷芳留了纸条,便悄然离去了。
“直接上路?”渝州淡淡道,他已做好了准备,在第一次的星际跃迁中就甩开萧何愁,独自踏上那寂寞的旅途。
“我…”萧何愁神情有些闪烁。
渝州:“有什么话就说吧。”
萧何愁:“我想回老家看看。”
“回老家!?”……
独自走在小巷中的渝州步伐有些沉重。
萧何愁的老家在b市?这事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每次放假,萧何愁总和h市的同学搭伙,坐2个小时的火车回h市。
有时买不到火车票,还得坐18站地铁去挤大巴,天不亮就要出门。
不过,仔细回想,倒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他的口袋中会不时出现b市人民医院的收费单,有时还会带b市当地特色散装肉脯送给同学。
这么说萧何愁的老家真的在b市。
渝州的脚步越来越慢,正当他迈过一棵有些凋敝的法国梧桐树时,只听得上方一阵“雨打芭蕉”,紧接着,一桶脏水便劈头盖脸,将渝州淋了个透心凉。
“后生,你没事吧!?”一个有些慌张的年迈声音响起。
渝州抬头,却见靠近法国梧桐的建筑物2楼窗口,探出了一个戴着厚实雷锋帽的脑袋,他不胖不瘦,脸颊凹陷,头发花白,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国老头。
“咳咳,对不起,后生,我没看见树下还有人。”那老头再一次道歉。
“没关系。”渝州抹了把脸上的淘米水,遇上这种事,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呢。
他抬起左腿,刚想离开,却听那老头惊疑地“咦”了一声。
“还有事吗?”渝州停下了脚步。
“你是…渝州?”那老头推了推架在他鼻梁上的厚实眼镜。
“你认识我?”渝州眯起眼,再次打量起眼前的老人。
但不管他如何绞尽脑汁,依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老人。
“你是不是又记不得我了?”老人笑了笑,朝渝州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来说话。
渝州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想起了那一段从他生命中消失的记忆。
这个老人知道些什么吗?
不,不,不,
在这样普通的城市,这样平凡的大街,这样寻常的法国梧桐树下,遇见了一个可以解开他秘密的最特殊的人。
这一定又是9的杰作。
但那又如何?
渝州突然笑了,他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没有踌躇,他伸出左脚踏入了老人所在的房子。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图书馆,石墙已被岁月侵蚀,在脸上留下了点点霉斑。
渝州沿着狭窄的楼梯一路向上。很快便在二楼的楼梯口见到了那个平凡的老人。
老人笑着迎上来,在渝州的推辞下依然用毛巾替他擦了擦头发。
毛巾上没有老人独有的腐朽气味,只有淡淡的硫磺皂香。渝州接过毛巾,刚想张嘴。
便听那老人笑道:“让我猜一猜,你想问的问题与15年前的一场爆炸案有关?”
渝州眉峰紧锁,摇摇头刚要说话,便听老人又开口了:“不不不,你更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会认识你?对不对?”
渝州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老人端起豁了口的搪瓷杯,得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每次来,都问这个问题。我的名字叫陆兴国,你叫我老陆就行。”
渝州很快抓住了重点:“每次?我来过几次了?”
“如果不算这一次的话,”老陆掐着手指算了算,“3回了。”
“3回……”渝州喃喃自语,“这三回我都问了同一个问题?”
“是啊。”
渝州:“那您老是怎么回答我的?”
老陆抿了口枸杞红枣茶,“跟我来。”
渝州跟随着老陆穿过一排排书架,来到了隔壁的报刊阅览室。
年迈的屋子里没有灰,只飘荡着一种淡淡的油墨味,看起来被打理的很好。
老陆走到一排木架子下,掏出黄铜钥匙,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编号为w42169的柜子。
他似乎早已料到渝州会再次降临,那一叠报纸用塑料红绳扎成一捆,整整齐齐躺在柜子中央。
他将报纸捆拿了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了渝州,
“我记得那是4年前的春天吧,你第一次来,有些拘谨,问我这里有没有11年前b市爆炸案的相关报纸。
“看在那叠厚厚的钞票份上,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了这些。
“后来你又来了第二次,第三次。我索性就把这些报纸捆在了一起,给你放起来了。”
渝州捧着报纸,找了个座位坐下,“你不奇怪吗,为什么我会三番四次来到这里,并且完全记不得你?”
“呵呵,活到我这个岁数……”老人抬了抬镜片,露出那双浑浊的眼,“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那么清楚为好。”
“人老成精。”渝州唇角微微勾起,随即便解开绳结,拿出了那些报纸,秘密终于要解开了吗?
《b市晚报》
2004年10月13日。
位于头版头条的大新闻:
1013华联商厦特大爆炸案,原因仍在调查中。
2004年10月13日,北京时间19点22分,位于我市人民路的华联商厦发生特大爆炸案,造成53人死亡、11人受伤,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
而在那白底黑字的新闻报道中,插入了一张惨绝人寰的照片。
30几具烧焦的尸体被白布遮盖,只漏出一只只焦黑的胳膊。
渝州随手翻了翻那一叠厚厚的报纸,所有的报道都大同小异。但其中一张《生活日报》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原因无他,报纸中央的画面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渝州意料不到的人-萧何愁。
当初还只有十岁的萧何愁虽然面容青涩,但凭借着两人长达七年的交情,渝州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彼时的萧何愁趴在一具女尸身上,披头散发,悲伤欲绝。油墨记载的时光早已分辨不出哪些是血,哪些是泪。
萧何愁居然会出现在爆炸案现场,这让渝州有些始料未及,但很快他便理清了思路。
只见他掏出手机,运指如飞,在各大搜索网站中输入了“1013爆炸案”的关键词。
结果正如他所料,没有任何记载。
渝州放下了手机,原来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萧何愁,只是这一切都埋藏在了记忆深处。
当初他调查了萧何愁,调查到了1013爆炸案,却因年代久远缺少资料,而迟迟没有进展。只好来到b市碰碰运气,看看报刊浏览室中是否还保存着几十年前的旧报纸。
他是幸运的,遇上了老陆,也找到了这些宝贵的原始资料。
“报纸上的消息看看也就够了,别全信。”陆兴国的声音打断了渝州的思考。
“陆老,您是知道什么隐情吗?”渝州问道。
“当然。”老陆手捧着热腾腾的红枣枸杞茶,坐到了他的摇椅上,“只要是04年生活在b市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这番话他似乎说过了很多遍,嘴里呼出的热气擦过鼻梁上的眼镜,化成了一股模糊的白雾,“那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天。”
2004年10月13日,一个秋天。b市人民刚从非典的恐怖统治中走出来,犹如一只只惊弓之鸟,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因此,街上人丁稀少,除了几棵稀稀拉拉的法国梧桐,萧索得不像一个城市。
陆兴国提着一袋土豆和一小壶最便宜的菜籽油走在大前巷,准备回家做一道红烧土豆。
他无妻无子,无父无母,典型的光棍一条,即便死了也没人会在意,因此他走在路上,没有佩戴任何口罩和护目镜。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大红棉服的女人突然从他身边跑过。
一边跑还一边大吼着:“不好了,华联商厦爆炸了!”
出于人类天生的好奇心。陆兴国脚步一顿,放弃了回家的路,而是跟在了女人的屁股后头。
b市的华联商厦处于市中心,离陆兴国的家很近,不到五分钟,他便来到了事发现场,大厦门口已围满了人,无数警察,消防队员进进出出,忙得是满头大汗。
只是那场景与女人口中描述的有些差异。
只见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浓烟滚滚,却并不刺鼻。陆兴国仔细分辨,才发现那并不是烟,而是雾。
像牛奶一样浓稠的白雾包裹整座大楼,隐隐绰绰的黑影落在窗上,一闪而逝,犹如故事中的鬼魅之地。
而更可怕的是,这五层楼高的大厦竟凭空少去了一层,让人毛骨悚然。
“俺没眼花吧?大哥你看3楼是不是木得了?”穿红花袄的中年女人拍了拍陆兴国的胳膊。
陆兴国也处于震惊中,二楼与四楼中间的三楼消失了,两个楼层之间甚至没有任何缝隙,就好像原来的三楼压根儿不存在。
什么样的爆炸会产生雾而不是烟?又是什么样的爆炸,能炸毁整个第三层,却丝毫不破坏第二层与第四层。
陆兴国还想再凑近一些看个清楚,却被执法的警察拦在了外面,只得作罢。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从大楼中抬出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雾更加浓稠了,像一个茧,裹住了所有秘密。
就在这时,一个稚童的哭泣声划破天际,紧接着,三个孩子便被消防队员救了出来,其中两名已陷入昏迷,很快上了救护车,剩下那名…
“剩下那名就是这个人。”渝州打断了陆兴国的叙述,指着报纸上的萧何愁说道。
“没错。是个可怜的娃,妈死了,爸又成了植物人,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陆兴国感慨道。
渝州心中五味杂陈,萧何愁的母亲死在了1013爆炸案中,那么1013号病床上人会是他吗?在那之后,他就被苏特教授收养了?苏特教授,不,或者说慧津私人医院和这起爆炸案有关系吗?
若非时间不对,这偷天换日的手段,任谁都会以为是公约的手笔。
公约…
渝州的眼皮突然一跳,会是公约吗?
看着手上那成堆的报纸,他突然发疯般的翻找起来。
陆兴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问:“你找什么?”
“自杀,在1013爆炸案前后是否有过自杀的报道?”渝州头也不抬地说道。
“咦。”陆兴国略感惊奇,“这还是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
那是自然,渝州心道,四年前,十维公约还未降临,任谁都不会把那一连串诡事和公约联系在一起。
“让我想想。我记得当初恰好是非典结束后的一年,确实有好些个人,因为家破人亡,得了抑郁症,跳楼自杀了。”陆兴国说着放下保温杯,起身又走到了柜子前,去够位于他头顶的w43567号柜子
“我来。”渝州有点担心陆兴国老胳膊老腿,便主动请缨。
很快就找出了04年10月13日前后的报纸。
正如渝州所料,04年8月,最炎热的那几日过去之后,全国各地便陆陆续续有自杀的新闻被报导出来。
媒体的口风十分一致,死者不是因疾病丧失家人而郁郁寡欢,就是股票亏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当时的网络还不像现在那么发达,信息流动也并不快。这样的异常并没有引起任何水花,便消失了。
“10月13号。”渝州收起了摊满整个地面的报纸,自从10月13号之后,关于自杀的报道一下子降到了零点。
那一日,必然发生了什么。
渝州抬起眼:“我还问过您什么问题?”
陆兴国啧了一声:“现在知道用敬词了?”
渝州堆起笑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兴国被他逗笑了:“你还问过我华联商厦在什么地方?”
渝州:“华联商厦在什么地方?”
陆兴国推了推眼镜:“报纸上不都写着吗,人民路。”
“人民路…”渝州打开了手机高德地图,“哪一座建筑?”
“这一座。”……
这是一座俄罗斯风格的建筑,据传是民国时代,一位俄罗斯商人出资建造的教堂,后来新中国成立,这座教堂便被改造成了商厦,一直沿用到了04年。
它有着极为鲜明的色彩,渾圆的穹顶,虽经历风霜雨打,亦不减优雅的艺术气质。
而这一切,都不是让渝州呆若木鸡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那建筑外周,至今还飘荡着淡淡白雾。
渝州耳中响起了老陆的声音,
“位于闹市的废弃房屋,一直没有拆除,怪事连连,靠近才会想起它的存在,一旦离开,就会忽略它的存在。”
神秘无比的大厦,果然出自十维公约之手。
原来,15年前,公约就已经将触手伸向了地球。
可为什么它会“浅尝辄止”,转身离开呢?别的不说,至少这15年,渝州从来没有听说过十维公约的事迹。
该进入吗?这很可能又是9的阴谋。根据他三番四次忘掉过往的事实来看,这屋里或许存在着某种力量,可以剥夺进入者的一部分记忆。
渝州徘徊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踏入这座神秘建筑。
或许,正如论语中所言“朝闻道,夕可死也”。能够得知全部真相,即便只有一瞬,也足够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手电,踏入了这座尘封15年的商厦,踏入了这段尘封15年的真相。
俄罗斯大厦一楼
白雾弥漫,阳光无法到达之地。
寂静无声的空间中到处都是破败的柜台,打碎的玻璃,黑褐色的干涸血液。10年前流行的衣物如抹布一样躺在地上。
渝州小心走过这满地残骸,踏踏的脚步声回荡在四周,让人不寒而栗。
他没有多做停留,沿着积灰的楼梯一路向上,穿过二楼,穿过四楼,来到了顶层。
果如陆老所说,这座建筑的三层消失了,他在五楼转了一圈,除了来自内心的恐惧,并未发生什么离奇之事。
没有危险,也没有真相。
怎么回事?渝州再次用强光手电照向这片幽暗空间。
在寻常的床垫商铺间,一个微微闪烁的红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渝州快步走了过去,很快发现,一架电梯隐藏在了承重柱之后。
而那个红点不是别的,正是闪烁的数字-5。
渝州暗暗心惊,过了这么多年,这电梯居然还有电?
不知还能不能使用?
似乎是听到了他内心的疑问,电梯大门就这样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鸽鸽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锦鲤附身。
说说惊喜的内容吧,今天将发百元红包,平分给在这章留言的小可爱,为期1天。也就是说,留言越少,大家赚得越多哦⊙▽⊙。
其次,大家都要保重身体哦,出门在外多戴口罩。如果有余力,可以多帮帮武汉的人民群众。
我发现网上的捐款通道不好找,在这里说明一下,如果有意向的,可以加韩红老师的微博,红十字会实在不是个东西。如果有物质的最好捐物资。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小可爱们也不用着急,我已经以大家的名义捐赠了本书20的收益,算是大家一起捐赠,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尽了力。
既然钱也捐了,第一部也写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该鸽了,也是时候拍拍屁股走人了。
没错,告诉大家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我要休息一段时间,第一部写得太累了,要停下来,看一看过去的问题与收获。
中间可能会写个番外什么的。总之,没有鸽鸽的日子里,各位要好好保重自己,愿大家前程似锦,各自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