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好,贺宝宝
简晳突然皱了下眉, “哎。”
“怎么了?”
她指着肚子,“踹我。”
贺燃的目光落下去,小心翼翼地将掌心覆盖。
简晳轻声,“没事, 你贴紧点。”
她抓起贺燃的手,往上移了些, 里头的小小人儿还挺配合, 拱了两三下。
贺燃表情惊喜, “力气贼大!”
简晳笑, “每天到了饭点, 就动个不停。吃完饭就安生了。”
贺燃总觉得, 女人的身体天生柔软,他一身糙老爷们的蛮劲,特怕下手没个轻重, 于是不敢再摸肚子,规规整整地收回了手。
他牵着简晳,“想吃什么?”
“肯德基。”
“不行。”
“那就没什么想吃的了。”简晳无所谓地说。
贺燃瞥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成天一门心思往炸鸡汉堡上飘。”
“陆悍骁这个告状精。”简晳兴致低落, “吃个鸡腿怎么了, 我都好久没吃了。”
贺燃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待会给你点个鸡汤。”
简晳不情不愿,到了餐厅,这人还真点了一整只炖鸡。
“两个鸡腿都归你。”贺燃说。
简晳兴致不高, 眼珠一转,咳了两声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们的位置在餐厅门的侧边,简晳转个弯就看不见了人影,贺燃没在意,继续低头看菜单。
简晳溜出来,目标直指斜对面的KFC。
“两对烤翅,一对辣翅,再来一杯可乐,小杯就行别加冰。”这串名字简晳惦念了好久,背书都没这么流利过。
闻着这股肉香,简晳就有点受不了。
肚子里的小屁孩儿连环踢腿五六下,简晳低头笑,“你也馋啦?妈先吃,你再吃。”
商场中间是电梯和栏杆,简晳就靠在栏杆上,喝着可乐,咬着鸡腿,好不痛快。
手机响的时候,她差点把可乐的盖子挤飞。
是贺燃打来的。
简晳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赶紧吞下嘴里的鸡翅,接通。
“怎么这么久?有没有事?要不要我过来?”贺燃直接问。
简晳赶紧的,“不用不用,人多排队呢,我马上就好。”
贺燃:“还要排队?”
“嗯!超多的。”简晳舔了舔唇,余味也不带浪费。
贺燃声音变得慢了些,长长的尾音拖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是么?”
简晳狂点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是!”
“你前面还有几个人?”贺燃突然问。
“两,两个!”
“男的女的?”
“有男有女啊。”简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完就后悔了,赶紧纠正:“开什么玩笑呢,女厕所当然都是女的。”
“呵呵。”
“……”这是几个意思?简晳觉得这个笑声有点儿毛骨悚然,还有点现场直播的特效。
“呵呵。”
又笑了,简晳如临大敌,寒气袭背,她缓缓转过身,仰头看清来人,差点哭出声儿。
贺燃握着手机搁耳朵边,慢条斯理地放下来,要笑不笑地盯着她……和她手里的鸡翅可乐。
问道:“好吃吗?”
简晳皱巴了一张脸,摇头,“不好吃。”
贺燃微抬下巴,伸出手掌心朝上,指头勾了勾。
简晳自知理亏,恋恋不舍地交出所有,可交到一半就后悔了,她缩回手,低头再吸一口可乐,牙齿还没碰到鸡腿呢,就被贺燃挡开了。
嗨呀好气啊!
简晳好委屈,“我太想吃鸡腿了,真的特别想,就一口,吃一口就行了。”
贺燃看着她哭笑不得,“装可怜呢?嗯?”
“哪用装,是真可怜。”简晳眉头皱着,“偶尔吃一顿垃圾食品,又不是真的就变垃圾了。”
贺燃忍着笑,佯装凶状。
简晳瞄他一眼,又垂下脑袋,低声不服气,“眼睛瞪着也没我的大。不吃就不吃。”
这女人真是……算了。贺燃心软,把剩下的一对辣翅还给她,正儿八经的语气:“可乐就不许喝了。”
简晳立刻眉开眼笑,眼神俏生生的对他表示崇拜。“燃哥我爱死你了!”
简晳勾住他的脖子,飞快亲了一口。
“日,满嘴油!”
吃完饭,两人去了新房子那看了看。
十六楼,四房房型,简欧装修风格,大气耐看。
简晳估摸了一下价格,难免生疑,她问贺燃:“这么短时间,你能挣这么多钱?”
贺燃:“我问陆悍骁借了点,既然买了就连装修一块弄,这房子已经晾了两个月,等到孩子出生,搬进来也就差不多。”
简晳:“其实,真的不用买这么急,你公司刚起步,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贺燃转过身,两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我赚钱就是为了你。再说,孩子就要出生了,你们娘俩总得有个家。放心,这些我给得起。”
简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又迷人,里头装的全是她的样子。
她笑了笑,“燃哥,今天你好威猛啊。”
“我哪天不猛?”贺燃微弯着腰,跟她额头碰额头,“不猛能有这小东西?嗯?”
简晳:“……”
无力反驳。
除了一个星期后,贺燃又跑了趟深圳处理点事,他把事业重心完全迁到了本市。深圳那边的短线货运是他起跳的踏板,做得相当稳当,他走后,就把线路交给老李和秦生,自己从中提分成。
而这里是省会,看似市场广阔,实则竞争也大。就这几日,贺燃得到了一个信息,一家做冶炼的央企在对外招标,为企业的原料运输做服务。
生意人都热衷与国资背景的企业合作,资金有保障,手续齐全正规,而且档次也潜移默化地提升。
贺燃是个机灵人,只要陆悍骁给了他一道人际关系,他就能顺藤摸瓜,顺流而上,撕开更大的关系网。
曾经一蹶不振,只不过是沟壑难平,而今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有了要疼爱的人。
贺燃十分懂套路,租赁了二十余辆10吨货车放入公司名下,这一份规模资料交上去,正规又漂亮。但就在一切进展顺利,进入资料审核阶段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这家央企委托了一家专业的审计公司来处理前期审核工作。贺燃在看到这家审计公司的总经理名字时,心里骂了一声娘。
陈青。
那个勾引贺燃未遂,反倒被他拍了偷情照片实施威胁的美女老总。
真他妈的冤家路窄啊。
于是第一次审计会议,两冤家就这么狭路相逢了。
陈青作为公司直接负责人,有绝对的否决权。散会后,陈青故意让贺燃留下来。
“小半年不见,贺总别来无恙。”陈青一脸笑,装没事人,“你说世界小不小,风水轮流转,转起来都是熟人啊。”
贺燃客气应对,“陈总事业百花齐放,不管转到哪里,你都是角色。”
陈青笑笑,没说话,看着他的眼神,意犹未尽。
后来几家竞标公司一块吃饭,都是竞争对手,说话带炸,随时防着。
贺燃擅长这种酒桌文化,人生磨砺衬托出他天生的老板气势,话说三分,留三分,假三分,真一分,游刃有余。
陈青倒没多加为难,看着这种精品男人,不睡一下简直可惜。
贺燃中途去洗手间,出来就碰到了她。
他淡淡招呼,“陈总。”
陈青给他递了瓶水,“我看你喝得挺多啊,醒醒酒。”
贺燃没接,“我不喝水。”
陈青闻言一笑,故意拨了下卷发到肩后,举手投足都是妩媚。
“贺总,其实你的公司,在里面算不上很有竞争力,我特意留意了你的资料哟。”
贺燃抬眼,勾嘴,“那还不是美女陈总一句话的事。”
陈青被他眼神勾得心神荡漾,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松动,于是往前一步,挨近了些。
“贺总,还有一些细节,完善好的话,成功率更高。要不,等会我们找个地方单独喝一杯?”她轻启唇,笑着说:“边喝边聊。”
贺燃微微挑眉,“好啊。”他挺直背脊,凑近,声音落在陈青耳边,“顺便聊聊,你包小白脸的事,啊,那些照片我还留着呢,肯定很多人想看。”
陈青脸色骤变,“你!”
贺燃语调轻佻,不急不缓地说:“对,我就是个流氓。半年前是,现在变本加厉,成为了一个更出色的流氓。”
他突然拔高语气,戾气逼迫,“听出来了没,老子就是在威胁你——敢公报私仇,捣我公司的乱子,我他妈让你身败名裂!”
说完,贺燃冷脸,刚硬地转身要走。
陈青气得咬牙切齿,“就凭你,也想吞下这笔大单?我告诉你,就算你能进复选,结果早就内定了。”
贺燃脚步停住。
“贺秦。”陈青慢悠悠地说出这个名字,扳回一局的得意口气,“这个人,贺总应该很熟吧。他可是在政府有后台的人,你争不过的。哟,说起来,你们好像都姓贺呢。”
贺燃没再搭理,走得头也不回。
散了饭局,贺燃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到江边吹了会风。
贺秦。
这个名字就像一把刀,刀刃是拿贺燃的血开的锋。
如果当年不是他从中作梗,贺燃依旧是个堆金积玉的公子哥。
但,如果那年的失利和破败,是用来交换与简晳的相遇。
贺燃扪心自问,那真是一桩价值连城的买卖。
想到这,他弹了弹烟灰,低头笑了起来。
罢了,命数如果真的就是这样,逃不开的就别去躲,挣不到的业务,尽力就行。
竞标最终定夺日,贺燃轻松上阵。
在会场,他和贺秦也打了个照面。形同陌路,意料之中,谁也不低头相认。
贺秦身边跟着的助理是姚怡芝,她见到贺燃,心思动了动,眼神藏不住事儿。贺燃全程盯着招标书,完全视而不见。
他坐西头,贺秦坐东头,中间隔着好几家企业代表。
挨个走完常规流程,最后等待相关部门的最终审议结果。
贺秦和央企的一个负责人看起来十分熟稔,谈笑风生的样子彰显着他的优势。姚怡芝的目光不遗余力地跟着贺燃跑,好几次想过来说话,都被贺燃的冷眼给逼退了回去。
半个小时后,重回会议室,等待结果宣读。
贺燃心里有数,没抱希望,所以心理压力不大,就等着快点弄完,回去给已经休假待产的简晳做饭。
招投标部的领导在一大段客套冗长的感谢说辞之后,终于。
“下面我宣布,中标公司是——”
贺燃抬眼扫了下贺秦,势在必得的表情。
“鹤希货运公司!”
贺燃怔住,这不是自己的公司名吗?
他带着一种“你丫是不是念错了别给老子开玩笑”的眼神看向台上那位矮胖的领导人。
小胖胖用温暖和煦的目光给了他肯定,“贺总,恭喜!”
贺燃才愣过神,这个世道真是太他妈刺激了。
中标了!
贺燃去到胖领导办公室,把接下来的工作大概交流了一番,最后拟定后天过来签合同。忙碌告一段落,贺燃试探地套话:“黎总,感谢你看得起。”
那位黎总大手一挥,笑得十分豪迈,“哎呦,这功劳我可不敢当。”他悄声透露,“要谢,就谢我们主管经营的谭总。”
贺燃:“谭总?”
“对,就是谭总。”
贺燃听得云里雾里,这位谭总到底是谁?
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墙上挂着一幅企业领导人简介的专栏。贺燃站定,仰头仔细看,第一位是董事长,第二位是总经理,谭宗。
而贺燃在看到照片时,恍然大悟。
是他!
贺燃还在干要债老大时,某次心软放过的欠债人,谭宗!
这个世界,真是神奇,做错事有报应,同样的,做好事,有报答。
贺燃开车出大门的时候,和贺秦他们擦肩而过。
贺秦盯着那辆奥迪,咬牙切齿地对副驾的姚怡芝说:“要不要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丢他身上去?”
姚怡芝不寒而栗。
贺秦转过头,语气凶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了他一下午!怎么?还想玩旧情复燃?啊!”
他扬起手,扯着她的头发往后用力,“臭婊子!”
姚怡芝痛苦难忍,哭着求饶:“秦哥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疼,疼!”
贺秦反而更用力,阴狠狠地威胁,“他算个什么东西,被我踩在脚底的失败者!”
姚怡芝被他一阵推搡,头皮都快扯紫了。
贺秦这几年生意不顺遂,迷上了嗑药,神经亢奋,十分可怖。
姚怡芝后悔死了当年的选择,放着那么好的贺燃不要,跟了这么个男人。
她揉着发疼的头,不甘心,太不甘心。
———
七月的天气已经跟烤炉一样。
简晳两天前便正式休产假,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主任让她随时准备。
到了孕后期,子宫下移导致耻骨疼痛,简晳很难再睡一个好觉,晚上翻来覆去质量极差。自她休假,外婆也过来了,全心全意做饭备战。
贺燃公司有应酬,今天没回家吃晚饭。刚过七点,简晳洗了点草莓当零食。
门铃响的时候,她以为是去超市买东西的外婆回来了。
“来了来了。”简晳挺着肚子,步履慢,去开门。
“这么快啊,平时这个点收银台那儿人可多了。”简晳边开门边说。
但话到一半,在看清来人后,她便收了嘴。
简晳皱眉,“你来干吗?”
门口的姚怡芝,似笑非笑,“贺燃在吗?”
简晳冷着脸,没回话,就要关门。
但姚怡芝“啪!”的一声,抵住了门板。
简晳:“你干什么?”
“我问你,贺燃在不在。”姚怡芝目光下移,定在她的肚子上。
简晳往后退了一步,飞快地说了声“不在”,然后再次关门。
姚怡芝:“他在外面做生意,你也放心?”
简晳眸光凉,对视她,一秒,两秒。
姚怡芝咽了咽喉咙,继续刺激:“别傻了好吗?你也不想想,你怀着孩子,他当然要去外面解决需要了,看在我俩有些交情的份上,我才来告诉你的。你得注意贺燃,他可不老实。”
简晳听后,嗤声笑了出来。
姚怡芝恼火:“你笑什么?”
简晳语调懒懒的,“姚小姐,这是我和我先生的家,你不请自来,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没拿扫帚赶你走是我的素质——请你自重!”
姚怡芝面色变得铁青,“你!”
简晳:“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她边说边拿手机,作势按号码。
姚怡芝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抢,“如果没有你,贺燃还是我的!”
简晳保护着自己的肚子,手机任她抢了去,“神经病,离开我的家!”
“贺燃以前很爱我,我们很好很好。”姚怡芝开始失控,眼泪满眶。
简皙气极,“你要搞清楚,我和他是合法夫妻!”
“你把他让给我,我什么都给你。”姚怡芝抓着简皙的手,声泪俱下。
简皙挣扎,“你放开我!”
“我后悔了,后悔了。”姚怡芝神经错乱一般,越来越用力。
简皙被扯得直踉跄,扶着门栏稳住身体。
“疯子,你疯了!别拉我,我怀着孩子!”
姚怡芝力气大,“啊!”的一声尖叫。
简皙害怕地喊:“外婆!外婆!”
同时,她去掰姚怡芝的手,两个人你我不让,纠缠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先松的劲。
简皙没了平衡,直接摔向地板!
疼。
太疼了。
简皙半天没缓过来,伏在地板上,手护住肚子。
她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恐惧和疼痛支配情绪,简皙清晰地感觉到,尖锐的痛感从腹部顶端开始阵阵发难。
然后大腿一热,有液体往下流。
简皙伸手摸,羊水破了。
她稳住自己,忍着痛大口呼吸,但很快,专业的呼吸方法已经挡不住密密麻麻的疼了。
简皙终于崩溃大哭,厉声喊叫:“外婆,外婆!”
姚怡芝恍如梦醒,看着眼前的画面浑身发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她往后退,嘴唇打着哆嗦,然后夺门而逃。
简皙声嘶力竭,看着羊水顺着膝盖流到了小腿,清澈的透明变成了淡红。
外婆刚出电梯就听到了呼喊。
她丢了手里的菜,矮胖的身子摇摆着冲出来。
“小皙!”
———
市一院,产科手术室。
主任满额头的汗,亲自接生。
“小简,用嘴呼气,张大呼!”
简皙咬着毛巾,眼睛通红,她憋着劲,手上青筋明显隆起。
努力了一次又一次。
护士长在她耳朵边打气,“小简,喝点糖水,加油,一定要加油。”
小护士递近水杯,捏着吸管让她含着。
简皙逼着自己喝了半杯,腹部急促收缩的疼痛让她边喝边哭。
主任调整她的体位,“再来!”
简皙重新咬住毛巾,哼声使劲,太疼了,五脏六腑都跟打了结似的,就像绑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往下拖。
“小简,呼气!对!”
助产的同事跟着一起焦心,“简医生,别闭眼,孩子的头已经摸到了!”
生了一个小时,简皙觉得自己要死了。
“小简。”主任绕到前头,在她耳边说:“听好了,就差一口气,为了宝宝,你撑住!我们再努力一下,好不好?”
简皙费劲地撑开眼,用嘴型说:“好。”
主任把她汗湿的碎发抚到一边,湿着眼眶吩咐助产士:“再来。”
简皙强打精神,手死死揪住床单,按着指示,呼气,吸气。
“3,2,1……”她自己心里默数,配合着腹部的疼痛,拼尽全力,最后这一下,她哭着大喊出声,喉咙都破了音。
体内像是被洪水席卷过境。
汹涌波涛之后——
世界安静了。
简皙闭紧眼睛,听见了天籁。
———
手术室外,围满了人。
推开门,护士长悦色满脸地走了出来。
“恭喜,女孩,7斤2两!”
“我女儿好不好?”
“我孙媳妇怎么样?”
“我姐疼不疼啊?”
陶溪红,外婆,陶星来几乎异口同声地发问。
护士长笑着说:“母女平安。”
这句话落音。
一直靠着墙,沉默如木的男人,双膝一软,“扑通”声跪在了地上。
四肢百骸像是回了血,贺燃瞬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