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答案是绝对的否

“那个……桑先生,您的戒指改好了。”销售人员诚惶诚恐地推门进到VIP室,微微弓着身,双手平举着戒指盒呈到我面前。

可能是摔了手机,怒火得以发泄的原因,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被绞得一团乱的大脑也能正常运作了。

我跟纪晨风之间,唯有一个致命的秘密,便是我们的身世之谜。除了这个秘密,其它情感上的欺骗,哪怕周及雨将我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纪晨风,也并不是什么需要马上进入一级戒备的事件。

最糟糕不过一切回到起点,与纪晨风老死不相往来。但失败的不过是恋爱游戏,我的根基分毫未伤,人生更不会因此有太大的改变。

再者……不是我看不起周及雨那小子,野心大的人,自然熟悉怎么权衡利弊。就算他知道我的猎物是纪晨风又怎么样?当年他不能与纪晨风共苦,现在难道会为了旧日情人得罪一个他根本得罪不起的人吗?

从销售手中抓过戒指盒,踩过地上的手机残骸,我沉着脸大步离开了首饰店。

本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如果纪晨风不联系我,那我也不打算联系他。

重新买好手机装上电话卡后,第一时间让阿瑶查了周及雨的住址。明天倒也可以去诊所堵他,但今日事今日毕,能尽快解决的,我不想留过夜。

阿瑶办事效率一流,只让我等了十五分钟,便查到了周及雨现在的住址——离他的诊所不远,在一座高级公寓楼里。

按了房号后,可视门铃响了三声,被一个外国男人接起。

“我是周医生的朋友,能为我开一下门吗?”

外国男人嘀咕一声:“周的朋友?”随后朝远处用英语询问,“周,你有朋友来找你。”

一阵窸窣声后,可视门铃后头换了人。

“……桑念?”周及雨万万没想到这个“朋友”会是我,一时惊诧地直呼我的名字。

“开门。”我赖得计较,简洁明了地命令道。

过了会儿,底下的门禁开了。

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优哉游哉地步进电梯,鲜红的数字一点点跳到周及雨所在的楼层,最终“叮”地一声,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皮鞋踏在大理石瓷砖上,发出规律的声响,如果这是部电影,背景音乐这会儿应该已经危险起来。

周及雨敞开了门,带着戒备的表情候在门口。

“您……您怎么来了?”

我直接推开他穿着鞋进到了屋里。

室内装修风格温馨又明快,和周及雨野心家的性格并不符,倒是很配他斯文俊秀的外在。

餐边柜上摆放着一些他和男友的日常照,看起来两人在一起有几年了,至少度过了两三个夏天。

“你男朋友呢?不出来见见客人吗?”扫了眼走廊两边紧闭着的房门,我转身问向正在关门的周及雨。

“他是名建筑师,最近手头有个项目,正在赶图纸。”周及雨下意识地挡在我和那两道门之间,像是一只护崽的母鸡,怕我随时随地冲过去伤害他的小宝贝,“而且他性子直,不太会说话,我也怕他说了什么冒失的话惹您不快,所以……还是我来招待您吧。”

“建筑师啊。”角落里竖着一只高尔夫球包,包盖拉开着,露出里头一支支形状各异的高尔夫球杆。

抽出其中一只拿在手里掂量了下,我说:“那手应该很重要吧?”

金属球杆十分有力量感,保养得相当不错,猛然挥动起来,可以听到破风之声。

周及雨在我挥球杆的时候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面色陡然难看起来。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他强作镇定道。

球杆撑地,我打量着他,直到足够引起他的焦虑,才缓缓开口:“你和纪晨风说了什么?”

周及雨的表情在短暂的错愕后转为十足的惊骇,呆立半晌,才想起要为自己辩解:“我……我什么也没说,请您相信我,我只是和他叙了叙旧,看了下他的母亲。有关于您的,那是患者的隐私,我一个字都没提。”

抬起手里的球杆,看也不看地将餐边柜上的一只相框扫落,玻璃碎裂声随之响起。

“真的?”我观察着他的反应,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他神情紧张,连连点头:“我发誓。”

两扇紧闭的房门中,有一扇忽然被拉开一道缝,从中泄出温暖的明亮灯光,以及外国男人的声音。

“周,你还好吗?”

“没事,我不小心碰翻了相框,你不用出来。”周及雨偏头安抚对方。

门里静了静:“好,有需要就叫我。”男人说着,再次关上了房门。

看周及雨的样子,应该真的什么也没说。而且,他和外国佬的感情意外地还挺好,这样的话,就算纪晨风旧情难忘,他也不可能重回对方的怀抱吧?

朝周及雨迎面走去,他好像以为我要打他,浑身紧绷着,手格挡的姿势都摆了出来。

我轻嗤一声,将球杆塞进他怀里,手掌按住他肩膀,欺近他耳边轻声道:“周医生,很高兴你始终坚守自己作为心理医生的基本素养,没有让我失望。教我怎样引诱纪晨风的是你,教我如何让他对这段关系上瘾的也是你,我们是同伙,我河还没过呢,你可不能把我的桥拆了。”

周及雨身体一僵,紧紧抱着那支高尔夫球杆,再次展现出了从一开始就很被我看好的“识时务”这一优点。

“我明白的。我只是……无用的愧疚心作祟,所以瞒着您联系了他。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和他划清界限的。”这么点时间,他的发根就隐隐透出汗水的痕迹。

敲打过,或者说威胁过周及雨后,我神清气爽地离开了他的公寓。

回到自己家,以为迎接我的只有两只猫,没想到一开门,纪晨风也在。

可能是等乏了,他歪倒在沙发上小憩,听到我开门的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上的衣服也滑落下来。

“今天你的手机怎么了?我老是打不通。信息也一直不回……”他带着初醒的,有些黏糊不清的口音道,“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因为太生气,干脆拉黑了,当然就打不通了。

“手机坏了,刚换了个新的。”脱去外套丢到一边,我岔开腿跨坐到他身上,同时捧住他的脸,热切地吻了上去。

周及雨会比我好吗?

五指插进他的发中,攥住发根,固定他的后脑,让他无法躲避。

牙齿啃咬撕扯着他的下唇,力度并不小心。

他闷哼着,揽住我的腰,从试图暂停继续交谈,到被我撩起火再也停不下来,当中只隔了一个目的性明确的顶胯。

手掌从裤腰的缝隙探入,鼻间呼吸逐渐粗重。纪晨风不会让自己处于下风太久,只是一会儿便反守为攻,开始大规模侵入我的领地。

舌尖搅弄着口腔,仿佛连大脑也一起被他搅乱了,我扶着他的肩膀,花了点毅力才结束与他的纠缠。

他还想过来吻我,被我抵着胸膛制止了。

“今天我们来玩点不一样的……”说着我站起身,卷起两边袖子,提了提有些紧绷的裤腿,在他面前弯下了膝盖。

周及雨那个狗东西会有我做的好吗?

纪晨风表情怔然了片刻,用拇指揩去我唇边的涎液,眼眸幽深,嗓音沙哑:“你确定?”显然,他已经明了我要做什么。

不就是吃糖吗?有什么了不起。

我没有回答他,低下头拆开了棒棒糖的包装。

我以为自己会很排斥,毕竟长这么大,甜口棒棒糖小时候吃过一些,这款的还是头一回品尝。但可能想要赢的胜负欲压过了一切,反而没有觉得多恶心。

一边想着不就是个恋爱游戏,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一边却还是闭上眼,抛弃了最后的底限。

没见过猪走也吃过猪肉了,虽说不是熟手,但多少有些自己的心得,一边吃一边回想要点,也算没有很手忙脚乱。唯一的问题是,糖不是正常尺寸,融化相对需要的时间也更久……

以前不是很能理解那些超出常规的棒棒糖,时常想,正常人真的能在正常的时间吃完它吗?大多数人买它其实也就是猎奇心理吧?现在换位思考一下,越发觉得不可能真的有人能做到耐心地一点点把它们吃完。

不咬碎已经不错了。

纪晨风手指抚着我的侧脸,像是一种无形的鼓励,又像是在无意识地抒发自己过盛的感受。

很好,很好,你做的很好,但你还可以做到更好。他没有言语,但他的动作似乎在表达这样的意愿。

已经很努力了,现在是在挑剔我吗?

不满地一抬眼,与他宛如蒙着一层水光的深邃眼眸对个正着,脊背顷刻像通上电一样,细小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的所有情绪,所有反应都因我而起,他的眼睛里全是我……

或许,应该,可能……我确实可以做得更好。

糖终于融化了,里面是更奇怪的流心。因为味道太难以诉说,我不喜欢,试图吐出来,纪晨风却没有允许我这样做。

他要我完全接受它,而我确实这么做了。

直到那股控制我的力量一点点减小,我撇开脸,呛咳起来,看着地板上那些从我嘴里滴落的痕迹,从这一刻才开始受到冲击。

然而没等我复杂的情绪酝酿透彻,化成恼怒或者厌恶,纪晨风扯过我的衣襟,丝毫不避讳我嘴里的东西,就这样吻了上来。

这他妈……

大脑叫着不要,太恶心了,身体却已经放弃抵抗,在满赋侵略性的激情热吻里高举白旗,早早投降。

翌日一早,在浑身酸痛里醒来。以往只是腰疼腿疼,这次却连嘴都开始疼了。

洗漱完毕,我吃了纪晨风昨晚准备的早点,再给两只不知道钻到哪里打盹的小猫添了些水,正打算出门去公司,一摸口袋,摸到两只戒指盒——红色盒子放着已经改过尺寸的两只男士对戒,蓝色盒子放着订婚要用的道具戒指。

本来改完了戒指尺寸,想把桑家的传家宝戒指送给纪晨风的,但现在……再看他表现吧。

将两只戒指盒统统丢进保险箱,我哼着歌出了门。

之后的半个月,一切都风平浪静。订婚日期最后敲定下来,在除夕这天。倒也好,不用我再另找借口敷衍纪晨风。

除夕前一周,由于有的公司都已经开始放假,对接不上,工作量也由高峰慢慢回落,从忙得脚不沾地,到望着窗外风景无事可做。

转动办公椅,我思索着要不要给纪晨风打个电话,煲下电话粥,郑解元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照理他应该还在睡的,怎么会这种时候打来?

“喂……”

“桑念,快点救我!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我丢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偷走了我的衣服……”郑解元大崩溃,“我手机快没电了,桑念,救命啊!”

我只当这是个平凡的早晨,但它其实远比我想象的重要。

事后我也曾问过自己,如果当时知道会错过纪晨风的重要电话,我还会不会去救郑解元?答案是绝对的否。

毕竟郑解元就算找不到我,还可以找别人。但纪晨风那时候,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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