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明明喜欢到不行

简行与纪晨风之间的话题,多集中于宠物医院和过去的学生生涯上。我只有听的份儿,很难插入进去。加上不喝酒的总要比喝酒的吃饭快,他们一瓶酒没喝完,我已经结束用餐。

“去洗澡吧。”纪晨风将简行拿来的那只袋子递给我,“里面有防水贴,你自己贴一下。”

虽说总把简行当假想敌,可我自己也清楚,这种猜忌毫无意义。

我不可能时刻跟在纪晨风身边阻挠他和别人的正常交往,更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搞黄他的工作。我得接受他在这世上还有别的朋友,别的牵绊。我依旧是他随时可以依靠的大树,但他不是菟丝子,他不需要围绕我而生。

接过袋子,我拿上换洗衣物进到浴室,脱掉上衣后,发现单手贴防水贴有些困难。

哦,这就没办法了。

“晨风,能进来一下吗?我一只手贴不上。”脑袋探出浴室,我抱歉地打断纪晨风与简行之间的对话。

“等一下。”纪晨风跟简行打过招呼,起身朝我走来。

我拿着一张防水贴,靠坐在洗衣机上,等他进来了,便将防水贴给他。

“因为我要洗澡,所以你特地叫他来送防水贴的吗?”看了眼微敞的浴室门,我轻声问道。

“嗯。”纪晨风撕开覆盖膜,小心地将方形防水贴盖在了我的伤口上,“一般药店买不到这种。”

离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想让他少喝点,话都到了嘴边,忽然忆起上次他喝醉时让人惊喜的表现,犹豫片刻,私心作祟下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喝醉了好啊,喝醉了说不准我也能占一回便宜。

“好了,洗完后揭下来就行。”贴完了,纪晨风让我有事再叫他,随后便出去了。

恨不得把昨天没洗的份儿全洗回来,我在浴室待得格外久,洗完了等穿好衣服出去,发现纪晨风他们已经把桌上的菜全部撤下,换上了西瓜。

“你戒烟了?不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啊……”简行手里拿着包鱿鱼丝,边说话边从中抽出根放进口中咀嚼。

我擦着头发坐到他们边上,简行将手里鱿鱼丝倾向我,我谢过他,从里头抽了两根。

“聊什么呢?”我问。

“聊戒烟呢。”简行道,“我说我现在肺不好,抽烟抽的,这人说戒了,我说戒烟哪这么容易,他说他就戒了。我记得我之前在学校还给他递过烟,他那时候说自己不抽的,结果几年不见不仅学会了抽烟竟然连烟都戒了。”他语气里大有一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纪晨风都学坏了”的调调。

吃完了鱿鱼丝,我拿过桌子上的西瓜啃起来,闻言有些诧异。

原来纪晨风以前不抽烟吗?

去年生日时候我记得问过他,抽烟跟谁学的,他说是跟一个特别的人学的,当时以为是周及雨,可仔细一想,好像没见过周及雨抽烟,在他身上也没闻到过烟味。

不是周及雨的话,这个“特别的人”到底是谁啊?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又多出个人来?

“因为桑念不喜欢。”

吐出西瓜籽,听到纪晨风略带沙哑拖曳的嗓音,我朝他那边看过去。他单手撑着颊,脸上毫无醉意,发现我看他,轻轻抬了抬眼皮与我对视。

他清醒时是绝不可能用这样一种眼神看我的,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就像……在勾引我。

“他总是这样,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他收回视线,碰了碰简行的杯子,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

“喜欢你不就行了。”简行端起自己那杯同样仰头喝干。

他刚想去够一旁酒瓶,我拦住他:“我来。”说罢给他俩一人一杯重新满上。

起先我还能吃着西瓜听他们闲聊,不时插一嘴,后来可能精力耗光了,就开始不自觉犯困。

到底要喝到什么时候?

打着呵欠,我躺在纪晨风身旁,本来只是想闭眼假寐,结果一不小心睡过去。等再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简行终于是要走了。

“看起来人不错啊,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们和好了,今天吓我一跳……”简行站起身,用含着醉意的声音小声道。

“没有和好。”纪晨风跟着起身。

我一动不动,继续装睡。

“这还没和好呢?”简行往门口走去,“你差不多得了,明明喜欢得不行……”

悄悄睁开一条缝,纪晨风将简行送到门口:“还不够。”

不够什么?

简行告别后离去,纪晨风锁上大门往回走,我立马闭上眼。

耳边响起盘子与酒杯的碰撞声,纪晨风收拾起了桌子。没一会儿,脚步声远去,厨房传来水声。

这次我彻底睁开眼,从地上撑坐起来。

还能洗碗收拾桌子,他难道没醉?不该啊,我洗完澡出来那会儿他看着就有点醉了……

才这样想,厨房里便传出一声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查看,发现是纪晨风手滑,打碎了一只杯子在地上。

他想将碎片捡出来,可是试了几次手都偏离了目标,我看得心惊胆战,怕他弄伤自己的手。

“别捡了,我来吧,你去外面待着。”我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地上轻轻拽起,推他出了厨房。

他全程十分配合,一声不吭。等我处理完了玻璃碎片,洗完水池里的碗出去一看,他居然趴在矮桌上睡着了。

自然不可能留他一个人这样睡整晚。我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

“纪医生,纪晨风,进去睡了……”

他蹙着眉,略显茫然地睁开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在我的诱哄下站立起来。

看得出他和简行喝酒不是第一次了,奇怪的是简行似乎并不知道他酒量其实很浅。

以前就觉得神奇,怎么会有人醉得这么不明显的?不吵不闹,对话自如,甚至还不忘收拾自己喝完的酒瓶。

要不是有过经验,我可能也会被他骗过去。

“要先洗澡才能睡。”挣脱我的搀扶,他突然调转方向往浴室走去。

我急急跟过去:“我帮你吧……”

倒不是想占便宜,主要还是怕他摔倒发生意外。

“砰!”纪晨风置若罔闻,直接将我拦在了浴室外。

瞪着面前合拢的木门,我拧了拧把手,发现对方竟然还锁了。

没多会儿,里头传出水声。贴着门听了片刻,确定没问题,我转身进卧室给他拿干净衣物。

一共就一个衣柜,找起来也方便。纪晨风的抽屉就跟他的人一样,整洁又有条理,袜子与内裤分门别类放置,T恤叠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按从浅到深的颜色放置。

拉开第二个抽屉,这层全都是裤子,同样按颜色质地叠放,整齐得赏心悦目。

我对纪晨风的衣柜产生了浓浓的兴趣,接着又拉开了最上面的柜门。

柜子里的景象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比起前两个抽屉的井井有条,它看起来凌乱不少。

本该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外套胡乱塞在角落里,围巾纠缠其上,衬衫像团咸菜一样皱巴巴地团在一旁,暗红的领带在我打开柜门的瞬间掉落下来,宛如一条垂死的长舌。

捏住那条领带递到鼻尖嗅了嗅,闻到股淡淡的薄荷烟草味。

现在已经是夏季,这些衣物却像是冬季的,这么久为什么不洗?

而且……我拉出那条领带放到灯光下细看,这领带怎么有点眼熟?

领带,衬衫,大衣,围巾,全都一一被我从衣柜里挖出来丢到床上。经过仔细辨别与回忆,最终确定,这些都是我的衣物。

说不震惊是骗人的。这么多年来,衣食起居都由别人照料的关系,我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件外套、几条领带,每一季反正都会有新的送来。如果不是今天在纪晨风的衣柜发现这些东西,我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自己拥有过它们。

这难道就是纪晨风卧室里的秘密?

有些人,表面让我赶紧走,别打扰他的生活,背地里却一直偷藏我的衣服睹物思人……

原样给纪晨风把东西塞了回去,拿上干净居家服与内裤送去浴室。知道他听不见,便一直候在门外。

过了十分钟,纪晨风身上滴着水开了浴室门,我连忙迎上去将衣服给他。他看了我许久才接过我手里的衣服,砰地又关上了门。

再出来时,他已经穿好衣服戴好人工耳蜗。洗过澡后的他像是更醉了,跟他说话他直接无视,自己扶着墙就回了卧室。

小心看护着他,跟在他后头一道进入卧室。以为他会像个乖宝宝一样躺下睡觉,结果他打开衣柜,从里面一件件将我的衣物拿出来,铺在了床上。

所有的衣物围成不大不小的一个圈,他欣赏了会儿自己的杰作,随后抬腿跨进这个“圈”里,躺下的同时手里捏住我领带的一角放在鼻端,像婴儿般蜷缩起身子。

我试着抽出他手里的领带,才刚动了动,他紧闭着双眼,拧着眉攥得更紧。

如同小鸟筑建巢穴一般用我的衣物填满自己的床铺,在我的气味中安心地入睡。

明明喜欢到不行。脑海里闪过简行离去时说的话。以为是他打趣的说法,结果是真的喜欢到不行啊。

手指抚过纪晨风的面庞,心情由一开始的喜悦,逐渐染上酸楚。喜悦于他这样喜欢我,酸楚于……他喜欢的是这样的我。

如果我是个像郑解元那样乐天的家伙,他可能就不用如此辛苦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会让给别人了。除非我死,不然谁都别想抢走他。

“为什么说‘还不够’,我做得还有哪里不够吗?”

纪晨风半睁开眼,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把他吵醒。本来也不抱期望他能好好回答,毕竟醉成这样。想不到他在沉默了几秒后,竟然像模像样地给出了答案。

“还不够害怕……”

害怕?之前程涛砸破了我的车窗,被他当场抓获,我想要算了,他却执意将人送进警局,理由是如果不能让对方害怕,他就会越来越过火,最终失去控制,演变为这座城市的毒瘤。

所以纪晨风现在是认为对我的惩戒还不够,不足以让我吸取到足够的教训是吗?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知道,我简直是怕死了啊,已经一辈子都不可能做什么过火的事了,连小火苗都不会再有。

“那……你抽烟到底是和谁学的?”捏了捏他的耳垂,我又问出一样心中谜题。

纪晨风这次愣的时间更长了,将手里领带更往鼻端凑去,半张脸都要埋进去。

“桑念啊。”含糊地说完,他再次闭上双眼。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答案。

我?他跟我学的抽烟?什么啊,怎么可能,我去年才跟他说上话,之前他应该只在病床前见过我一面……才对?

等等,我想到另一种可能。

如果他一早就发现我在跟踪他呢?

地铁站,咖啡馆……我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其实他早就将一切看在眼里。

这样便可以解释,为什么重逢以来他始终笃定我是在跟踪他,对于我调查他身边人的事也表现得十分淡然。

因为在他看来,我早就前科累累,劣迹斑斑,三年前我就这样做了,他也察觉了,当然不会为此再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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