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细微的一幕并没有被粗心的围观群众注意到。
他们只看到, 这两个Omega又凑到一起了，果然关系非比寻常。
季秋两步走过来, 脸上笑得灿烂：“我在这边搞比赛, 你是来图书馆看书的？”
梁言没想到都让他猜中了，“嗯”了一声, 顿了一下，还是说：“比赛加油。”
季秋听见他这么说, 眼睛弯了弯, 点头说道：“好！”
旁边的议论如同弹幕一般飘过。
“呜呜呜我给小秋加油他就没听见。”
“结果梁言一说他就回了, 啊, 我柠檬。”
“别酸了, 人家是梁言，你是谁。”
“是我不配！但还是会衷心祝福秋秋！”
梁言没想到季秋人气居然真这么旺, 自己随便说了个加油都有人恰柠檬。
他刚想说那我就继续去图书馆了，结果磨蹭了半天，大概是因为尹同光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好奇，最终说出来的话却是：“还有位置吗？”
季秋也没料到梁言居然还要看自己比赛, 忙不迭点头：“有, 你要来的话，我给你留两个前排的位置。”
“呵，散辽。”
“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他们两人只是纯洁的友情, 不可能再有别的了。”
“唉……”
恰柠檬群众们心碎一地。
而尹同光则迷迷糊糊跟着进了临床技能中心看比赛, 内心十分疑惑, 他们俩本来是要去图书馆自习的吧？言言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吵吵闹闹的地方了？
不过很快他就没想这些了。
为了更强的观赏性, 也为了体现出参赛选手的真正实力，比赛采用的是车轮战的赛制，紧张刺激，而且不少题目虽然取自书本，但难度绝不是扫一遍书就能答出来的。
梁言坐在台下，听题的同时自己也在心里做一遍，好几次自己的答案还没出来，台上的那个“Omega”已经先一步笑着说出了正确答案，快而准确。
每一轮都有新的选手上来，可季秋就像是个Bug，无论多刁钻的问题都能答上来，赛程刚过半，他的积分就已经遥遥领先，是第一名的不二之选。
渐渐的，大家开始对他的知识储备感到震惊。
“不愧是S班翘楚，我自愧不如。”
“小秋太强了太强了啊啊啊！！”
“这大概就是我和学霸，不，学神的区别了吧。”
“关键是这居然还是个Omega，果然是被梁院长特地捡进实验室的人，我再也不酸了，是我太弱。”
“我怎么有种大佬动手欺负萌新的错觉，这完全就是王者打青铜吧……”
梁言听着身侧同学的议论，目光忍不住朝台上看去。
季秋的信息素等级本就很高，梁言的信息素浓度在Omega中已经算是翘楚，而Alpha天生就比Omega学习能力更强，加上今天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本科生能做到的表现，可想而知季秋真正的实力究竟是怎么样的。
所以他才参与了3.0抑制剂的研发吗？
联想到自己那天注射过之后身体的古怪，梁言心中也升起疑惑。
不过不管怎样，台上那个耀眼无比的“Omega”早就奠定了胜局。
梁言还来不及收回视线，季秋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与自己撞到了一起。
大概是梁言思考了一堆东西还没想出结果的缘故，眼神里便多了一丝困惑，在接触到季秋的视线时，还是怔了一下。
他有些尴尬地想移开视线，却见台上的季秋朝着他笑了起来，像是在说，你看啊，有了你的加油，我就是第一名。
梁言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青年的锐气，和毫不掩饰的锋芒。
好像不管他的第二性别是什么，都能如此精彩耀眼。
于是梁言也鬼使神差地没有移开视线。
甚至于，还下意识地，极轻地勾了一下嘴角-
比赛结束，后面还有一堆又臭又长的发言和领奖，季秋还站在颁奖台上，时不时对着台下招手示意。
大概是人太多太嘈杂，梁言觉得有些心烦，没耐心待下去，提前离开了比赛现场。
刚下楼，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今天是他例行回家的日子，梁宸报了一个地址，说今晚不在家吃饭，自己要跟他多年未见的老友聚一聚，让他也跟着来。
梁言觉得奇怪，自己父亲跟挚友碰面，干嘛非叫上自己。
不过毕竟一个月回一次家，梁言还是没拒绝，准时来到了梁宸说的地址。
那是一处幽静私密的餐厅，服务员引着梁言进了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
“这就是梁言吧？”其中一个看上去年龄跟梁宸差不多，虽然有些年纪了，不过身上的书卷气还是挺浓，笑道，“听你父亲说过你好几次，今天才见到。”
梁宸指着那人说道：“这是你江骐江叔叔，爸爸最好的同学，之前一直在国外深造，现在刚回国。”
梁言轻轻点了下头：“江叔叔好。”
“这位是江叔叔的儿子，江星澜，也不知道你见没见过，隔壁政法大学的。哦对了，是个Alpha。”梁宸又指了指江骐身旁的另一个年轻人介绍道。
梁言同样礼貌地微微颔首。
那人坐得很直，见梁言把视线投过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江星澜长了一张适合原地出道的英俊脸，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平添了几分斯文。无论是五官身材，或是穿衣品位，都透露着十成十的高雅气质。
他站起身，十分绅士地替梁言拉开座椅，举手投足间都展现出良好的教养。
梁宸又和那两人客套了几句，梁言则继续不发一言。
“言言平时就这样，稍微有点闷。”梁宸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这句话既是打圆场，也算是给梁言一点空间，让话题不往他身上引。
“哪儿有，这么安静的性格多好，不像我儿子，闹腾。”江骐说着场面话，而江星澜也十分配合地抱歉一笑。
看上去是个双商极高的人。
整顿饭梁言其实没什么食欲，但总不好拂了父亲的面子，每道菜只随便尝了点。
他正要放下筷子，包厢的门却开了，服务员又笑着端上来一个盘子：“你们的甜点。”
梁宸脱口而出：“我们点的之前不是已经上齐了吗？而且这个……”
服务员愣了一下，刚要解释，就听见一旁的年轻Alpha笑着开了口：“没有，梁叔叔，这是我刚才出去加的。”
几人下意识朝江星澜看过去。
“我瞧着梁言没什么胃口，就查了一下，他家的甜品做得挺不错，味道很好。”江星澜推了一下眼镜，笑得温和，“想着如果是这个菜的话，他说不定会喜欢。而且分量不大，就当尝个鲜也好。”
服务员感激地朝替她解释的江星澜鞠了一躬，推门出了包厢。
江星澜把那道精致的甜点盘子放到梁言面前：“试试？”
梁言脸上的表情没太大变化，不过还是点点头：“谢谢。”
别的不谈，甜点的口味，倒确实不错。
席间，江骐又跟梁宸提到科研的事，毕竟都是做学术的，有时候聊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聊完了公开课题，聊行业现状，聊完这些，又聊到学生。
“说到学生，我这次做课题还特批了一个大二的加进来，”梁宸又忍不住提到自己的得意门生，“那孩子优秀，人特别好，又热情，关键还聪明。上次留他做实验做太晚，干脆还带回家给言言认识，挺适合做朋友的。”
梁言默不作声地咬了一口甜点。
想起了季秋第一次来到自己家里的场景。
人是还行，有时候还会热情过了头。
至于聪明？
梁言脑海中冷不丁回想起季秋在没暴露自己身份前，疯狂吹自己是“好哥哥”时的模样。
……大概脑子还是有点不太好的。
而一旁，江星澜适时地接过话：“梁叔叔说得这么好，我也想认识认识了。”
“你感兴趣？那孩子是个Omega，性子又开朗，他现在跟言言是朋友了，下次有机会叫他介绍介绍就行。”被蒙在鼓里的梁宸还在大力地推销自己的得意门生。
江星澜得体地笑了一下，连嘴角的弧度都像是练习过的。
但不得不说，确实很讨长辈喜欢-
这顿饭由于老友叙旧的关系吃了很久，两个老同学说到兴起，还顺便小酌了一些。
江骐帮自己的老友叫好了代驾，正在电话沟通位置。
“言言，你……”梁宸喝了点酒，肯定是不能开车了，正想问梁言要不要跟自己回家。
意识到对方要说什么的梁言摇摇头：“我明天早上还要去图书馆，走两步回宿舍就行了。”
吃饭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步行大概十来分钟。
“爸，你早点回去，我自己会注意安全。”
梁言站在原地，手伸进大衣口袋里，在夜晚的秋风中说道。
梁宸回想了一下附近的两条街都比较热闹，犹豫了一下，觉得应该还算安全：“行。”
江骐联系好了代驾，捏着手机走回来，就听见自己儿子开了口：“那我送梁言一下吧，就当消食散步，送完了我也自己回学校。”
刚才的晚饭时间已经让梁宸对这名晚辈赞赏有加，见他还主动提出要送自己儿子回去，十分放心地点点头：“要是不麻烦的话，就先谢谢小江了——对了言言，你抑制剂还够吗？”
自从上次在梁宸办公室拿了几支，梁言便再没有问他要过。
梁言点点头，云淡风轻道：“还够。”
“那就行。”
联系的代驾来得很快，为了让父亲放心，梁言还是同意让江星澜送自己回去-
江星澜实在是个非常有分寸感的人，一路上随便挑了些话题聊，梁言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还会抛出些其他话题暖场，毕竟是父亲老友的儿子，梁言还是偶尔回上一两句，气氛勉强称得上不错。
所幸餐厅到学校的路并不远，不多时，江星澜把梁言送到宿舍楼下，这才站定朝他挥手：“那我回去了，有空再见。今晚认识你很高兴。”
无论是他的话还是动作都十分得体，梁言也礼貌地道了谢：“麻烦了。”
“不麻烦。”江星澜笑了笑，“能跟你这样优秀的Omega用晚餐，还能送你回学校，是我的荣幸。”
梁言听见这话也没什么波动，只点点头上了楼。
而江星澜果真将绅士贯彻到底，站在原地目送梁言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转过身，离开了学校。
梁言回到宿舍时只觉得疲累，跟尹同光打了个招呼就进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时，尹同光正趴在床上玩手机，不知道逛到哪里，忽然出声，“言言，你今天见到隔壁政法那个江星澜啦？”
梁言一度对尹同光的消息接收速度感到震惊：“我爸朋友的儿子，吃完饭非要顺道送我回来。怎么了？”
“没怎么，被人看到了，正在讨论呢。”尹同光声音有不满，“这些人怎么回事，整天比来比去。”
尹同光八卦归八卦，但一直都保持着比较中立的状态，梁言好奇道：“比什么了？”
“比……”尹同光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也没什么，江星澜在政法挺有人气的，据说是他们学校最受欢迎的Alpha，然后总有一些人吃饱了撑的非要跟赖姐比，说不知道这两人谁更胜一筹……你说男A跟女A有什么好比的！？”
尹同光振声说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而且就算比，也肯定是赖姐赢啊，啧。”
梁言瞧着尹同光不满的表情有些好笑，他回想了一下，江星澜确实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个挑不出错的人，但是吧……
“我跟你一样，也投她一票。”梁言声音轻快。
见梁言也支持自己的女神，尹同光心中激动，果然是自己的好室友！
于是他脱口而出：“好！我也支持你和季秋！”
梁言：“……？”
“哦不是，”发现自己嘴瓢后的尹同光连忙解释，“我没其他意思，刚上面有人还在问你跟季秋和跟江星澜哪个配，我肯定选你和季秋啊。”
“不管怎么样，肥水不流外人田，季秋就算是Omega，也是我们学校的，不能便宜了隔壁政法。”尹同光十分有归属感地说。
梁言没说话。
他和季秋的事……也不知道能瞒多久，又该不该告诉尹同光-
深秋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慢，自那一次跟梁宸拉着出门吃饭后过了漫长的几日，这天下课，梁言一个人从阶梯教室里出来，刚出电梯，就看见了上次那个送自己回宿舍的人。
江星澜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站得笔直，鱼贯而出的人流并没有影响到他的优雅姿态，似乎他站在那里，就自成一派。
有人见他面生，又长得好看，小声议论起来。
梁言其实有些想装没看见，但江星澜等归等，眼睛还是挺尖，一下子就发现人群中的梁言，便笑着朝他走过来。
“下课了？”江星澜想绅士地帮他拿书，被梁言摇摇头拒绝了。
又没多重，未免矫情。
梁言抬头看了一眼这个Alpha。
江星澜比他稍高一些，穿着设计感极强的黑色风衣，没有多余的装饰，加上那副皮相，不愧是政法的风云Alpha。
“我今天跟朋友过来，想到你应该就在这边上课，干脆打听了一下教室，来等你了。”江星澜很自然地解释了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梁言没说话。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身侧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言言——！”季秋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捧着书跟梁言打招呼。
自从那次竞赛过后，两人的关系还算有所缓和，这人只要跟自己独处时戏不那么多，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没有发现自己底线一降再降的梁言点点头。
当然了，尽管如此，两人还在有些刻意地保持了距离。季秋没像之前那样贴过来，只是隔着基本的社交距离对梁言说话：“你下课了？”
“嗯。”梁言不欲多言。
他有种……莫名的冲动，不想让季秋看到江星澜跟自己走在一起。
不过江星澜还是看到了，礼貌地问他：“这是？”
梁言淡淡道：“这就是上次我父亲说的那个学生。”
江星澜梗了一下，想起了梁宸口中人好、开朗、聪明、机灵、热情……的Omega。
怎么说呢。
也没错。
就是……江星澜看着面前这个……明明长得这么好，脸上表情却稍显丰富的Omega，觉得好像性格过于跳脱了一点。
梁言抚额。
而正是下课，越来越多的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这几人又过于显眼，很容易就引起围观。
季秋和梁言本来就是吃瓜群众们的心头好，而现在又加了一个风度翩翩的陌生男性，围观群众的气氛一度变得活跃起来。
“那个戴眼镜的是谁？”
“啊……这衣品，这脸，我可以脑补一整个斯文败类。”
“这你不知道？政法的江星澜啊。”
“哦哦哦我有点印象了，那个Alpha是吧，在学校的地位跟赖姐差不多吧。”
“卧槽，难道他也被季秋俘虏了吗，啊！不愧是爸爸的小秋秋。”
“等等我怎么觉得他明明跟梁言站得更近啊。”
“是哦，不过虽然他俩看着很配，我还是站邪教。”
“？？？？”
“就是言秋邪教啊。”
“放弃吧，两个Omega是没有未来的。”
虽然几人听不到吃瓜群众的讨论，不过江星澜似乎并不是很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看着梁言往宿舍的方向走，江星澜便跟在后面。
他原本以为季秋这就走了。
结果不仅没有，还十分自然地走到了梁言的身旁。
而梁言也没拒绝，还让出一点位置，生怕挤到他。
他想起梁宸说过的话，这人跟梁言的关系不错，两个Omega走得近一点，也不奇怪。
江星澜觉得自己对Omega都是尊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某种微妙的直觉，让他对这个“Omega”总生出隐隐的担忧。
希望是自己多虑。
“对了，梁言，”江星澜扶了一下眼镜，想找点话题聊聊，“我记得前几天吃饭的时候，还听到了梁叔叔说抑制剂的事。”
梁言冷淡地嗯了一声。
“我觉得抑制剂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项伟大的发明。”江星澜侃侃而谈，他似乎也跟梁宸一样，对O权运动保有积极态度，“它解决了Omega最大的烦恼，同时给也了Omega极大的自主权——因为我个人非常厌恶，关于Omega发情期必须标记或者交配这件事。”
梁言听到后面一个词，几不可见地皱起了眉。
虽然江星澜说得没错。
“人生来就是进步的，而抑制剂就完美地充当了这一推手，要是一直被生物本能束缚，又怎么能做出什么大的建树呢。”
“你这样说没毛病，”在一旁听了个全程的季秋忽然开了口，语气听上去天真无比，像是单纯的好奇，漫不经心地问道，“可要是有些Omega体质不同，天生就跟抑制剂不对付怎么办？那他们就活该没有建树、没有自主权吗？”
这话放在这样的场景下聊起来，仿佛像是故意抬杠。
江星澜被季秋问得一愣，不过很快恢复了风度：“当然不会，但这并不是他停止进步的理由，生物的天性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要越过天性，达到更高的高度，这才是进步的意义。”
“噢。”听完了他这一通长篇大论的季秋轻巧地应了一句，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见梁言不为所动，江星澜也不恼。
“我在附近的餐厅订了位置。”江星澜放慢了脚步，唇角噙着标准的笑，是会让许多Omega脸红心跳的那种，“赏个脸？”
梁言停下脚步。
江星澜是个很优秀的Alpha没错，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拒绝。
见他沉默，江星澜刚要继续说什么，却见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的一下闪过去，看清时，那团影子已经紧紧贴到了梁言身旁。
只见季秋紧紧抱着梁言的胳膊，声音幽怨，如泣如诉，但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像是面对恶霸也绝不屈服的刚烈Omega。
“不了！我跟言言说好了要去北区食堂买蟹黄小笼包！”
梁言：？
他什么时候跟他说好了。
江星澜疑惑地看着两人。
季秋脖子一仰，视死如归地说道：“言言是我的！”
“……好姐妹！”
梁言眉眼动了动，看着刚刚突然冲过来，抱着自己胳膊的人。
很好。
闪现迁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