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易感期

江星澜果真说话算话,一周以来几乎就没再找过梁言。

只有两天前突然降温, 他会发消息来告诉梁言, 叫他别感冒了。

对方发来的信息言辞间都很得体, 梁言想起那天他拒绝得太直白, 想了想还是发了一句“谢谢”。

江星澜的回复来得很快。

“不用谢。”

“那天的事,要是给你造成困扰, 我很抱歉。”

梁言说“没事”。

对方没有再回复。

他关闭对话框, 默默希望这件事就这么翻过去。

不是说江星澜不好, 而是他的目的性太强——虽然这也许不是什么坏事,但梁言还是提不起一点兴趣。

梁言原本要收起手机, 可又鬼使神差地, 打开前几天存在相册里的照片翻来出来。

是当时季秋发给自己的银杏叶。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 正要收起来, 就感觉尹同光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这两天怎么总走神,”尹同光惊奇, “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梁言这才想起来,他最近确实总是忽略了这名一直很关心自己的室友。

跟他说一下也没关系。

他回答道:“是有点。”

“嗯??”尹同光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 “那,那是什么?”

“江星澜跟我告白了。”梁言说得很淡定。

“卧——”尹同光卧槽两个字还没说完,立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抱歉地朝循声看过来的几个同学点点头, 降低音量, “真的啊?”

说完还小声补充了一句“还好我买股买对了”。

梁言“嗯”了一声, 那个帖子他知道, 他不太在意别人的想法,要是能让尹同光玩得开心一点也没什么:“但是我拒绝了。”

“啊……”尹同光对这个结果稍微有些意外,“我看你都不怎么拒绝跟他出去,还以为他有戏。哎不过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总有更好的Alpha在等着我们言言!……所以你为什么没答应?”

梁言:“他挺好的,就是感觉不太对。”

“哦哦。”尹同光没多问,临近下课,他开始收拾桌上的书,“不答应就不答应,言言一定要找自己喜欢的Alpha,哎,不过言言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从来也没见你对别人有兴趣过。

这话尹同光以前也没问出口过,不过现在难得聊起来,还是有些好奇。

他笔也不收了,转过身以一种八卦又热切的眼神看着梁言。

听到这句话,梁言第一反应是那天回宿舍的路上,他脑海中回想起的那些话。

很快那些听上去甚是矫情的话过去,眼前又浮现出一张泛着浓浓秋意的图片。

他下意识沉默起来。

尹同光见他不答,便没多问,重新坐回去等下课。

过了没几分钟他又转过来,手机屏幕还亮着,问他:“言言!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KB,他们家负责人聊过抑制剂3.0很快就要上市的消息对吧?”

听见这个词,梁言有些恍惚,好像自己是有段时间没听人提起过这个了。

上次3.0使用后的意外,季秋让他先把异常反应瞒下来,自己也就听了他的话,没有联系异常申报。

梁言莫名心里不安,问尹同光:“KB怎么了?”

尹同光把手机屏幕递给他,上面不知道是哪个新闻网站的页面:“喏,就是这个,你看看。”

他接过手机,上面赫然刊登着一条新闻:

【KB新药上市受阻?大受好评的新版抑制剂或有隐患?】

新闻内容不长,但有一句话让梁言盯着看了很久:“有内部人士称,即将问世的3.0抑制剂被内部研究员爆出对个别患者有严重不良反应,必须延迟上市,目前KB高层否认了这一事实,称是无稽之谈,但表示会重新对待关于3.0的临床研究。”

“言言,言言?”尹同光不知道为什么梁言能看短短的几句话看这么久,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走神了?”

梁言这才从怔忪里抽出来,把手机还给尹同光:“没什么。”-

这节课的最后几分钟,梁言什么都没听进去。

文章里说的那个人……不会是季秋吧?

他让自己别先告诉KB,结果自己先捅上去了?

梁言又回忆起这两天,季秋虽然也时不时来蹭课,但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下课就没了影子,也不知是不是去了实验楼……

隐隐约约不妙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来,梁言还是掏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人,发了一条信息。

“——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对方迟迟没有回应。

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重,刚下课,梁言找了个借口让尹同光先回去,自己则拨通了季秋的电话。

嘟音响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回应。

直到第三次因为无人接听而被系统挂断,梁言心中的焦急也达到了顶峰。

那个研究员真的是他吗?KB知道是谁吗?

不,甚至于,KB会不会知道了他的真实性别?

梁言抿着唇,脑中闪过种种猜想,却束手无策。

对了。

赖秋彤。

赖秋彤跟他是一起的,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还好上次晚会他留了赖秋彤的联系方式,梁言想也没想地就打了过去。

这次还好,很快接通了。

“喂?”赖秋彤所处的地方很安静,“梁言?”

“是我。”梁言开门见山,“你知道季秋在哪里吗?我联系不上他。”

对方有一阵诡异的停顿:“怎么了?”

“我……”梁言也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想说的话,“我找他有点事,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

对方语气迟疑:“他现在……可能没空见你。”

这话一出,仿佛证实了梁言心中所想,担忧漫了上来:“他怎么了?在学校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梁言又说了些别的什么,赖秋彤一直沉默着,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赖秋彤才叹了口气:“真没事,就是……他易感期到了。等他好了,我会叫他回你电话的。”-

梁言最终没有等季秋的回电。

他也觉得神奇,在赖秋彤的百般拒绝下,他还是问到了季秋所在的地方。

“实验楼八楼,最里面那个实验室。”赖秋彤无奈道,“他易感期我一个Alpha不好接触,现在应该还在里面。”

“你……”赖秋彤沉吟了一下,“你如果真想看看,也别贸然进去,隔着门放点信息素安抚他就好了,注意保护好自己——易感期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好。”-

梁言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Alpha的易感期。

很多人说易感期的Alpha永远是最可怕的,他们阴郁、低沉,最原始的暴戾也在骨子里不断流淌。

最关键是,还只能硬生生熬过去。

很多人说这是Alpha强大的代价。

学校里也有易感期Alpha隔离室,里面设施与应急工具一应俱全,虽然没有抑制剂那样有效的针剂,但也会备好很多抗燥郁之类的药,加上还会释放一些类Omega信息素的物质,一般Alpha在里面待上一天,易感期基本就可以安稳度过了。

梁言在挂了电话才想起,季秋现在在学校的身份是个Omega,他每次的易感期都是怎么过的?

在他隔着实验室的玻璃门见到季秋的时候,还有些吃惊。他觉得季的易感期似乎跟别人说的都不一样。

季秋表情看上去比平常淡一些,别人口中的阴鸷在他脸上完全找不到踪迹,只是蹲坐在地上,死咬着唇,对着不知名的方向发呆。

镇静得令人心惊。

实验室的门是指纹识别的,梁言进不去,只得把手掌放在透明的玻璃上,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他。

除了微微发颤的身子,和没进脖颈的冷汗,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梁言看得心疼,早就忘了来时赖秋彤说的话,手指屈起,在门上轻轻叩了叩。

里面的Alpha像是受了惊,蓦地转过脸,充满敌意地看过来。

他的眼里有太多梁言读不懂的东西。

梁言呼吸一滞,却还是没有犹豫,直直地与他对视。

他在用眼神告诉他,开门。

把门打开,我可以帮你。

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

他想问,你的每一次易感期都是这么过的吗?找一个没有人的实验室,一个人忍到结束?

隔离室的Alpha尚有舒缓的辅助用药,而你就这样血淋淋地憋过去?

想到这里,梁言叩门的频率又快了一些。

季秋盯着他看了半晌,眨了眨眼,像是才认出跟自己对视的半天的人是谁一样。

他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愣,这才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门口,替梁言开了门。

原本被玻璃门隔绝的信息素,在此刻铺天盖地向梁言涌来。

“季秋?”梁言试探着开口,“还好吗?”

这话刚一说完他就觉得后悔,对方信息素都快要把自己给淹了,身体也在止不住地发抖,怎么可能好。

季秋没说话,只是目光没有离开梁言,眼底泛着红。

梁言想扶他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谁料刚碰到季秋的手,对方便触电似的一个激灵。

季秋浑身都发烫,被他这么一碰,竟开始喘起气来。

他大概还是憋得太难受,又从喉间难耐地逸出一声叹息。

梁言甚至都不能确定季秋是不是还认得出自己,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执起他的手:“是我。”

话音刚落,便安抚似的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淡淡的薄荷气味绕上来,季秋方才的戒备才缓和了一些,任由梁言牵着他坐下。

见Omega信息素果然有效,梁言松了口气。

想安慰他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Alpha,忽然生出一种想要摸一摸他头发的奇怪念头。

而他也这么做了。

季秋身上还在流汗,头发却还算干燥,不算软,但也不扎手,摸起来很舒服。

他乖乖地被梁言按着头,平时骚操作很多的Alpha此刻变得无比听话,原本急促的呼吸也缓和了下来。

梁言就这样用信息素裹了他一会儿,看见季秋被汗洇湿的脸,刚想找张纸巾,帮他擦一擦汗。

可他才站起身,一双手就从后面缠了上来,抱住了他的腰。

“别走,别走。”方才一直沉默的Alpha终于开了口。季秋的声音听上去几乎可以说是委屈的,但又跟他平日里装出来的做作和矫情不同,是一种纯粹又可怜的哀求,生怕他一放手,自己就会离开。

季秋的呼吸滚烫,浅浅地喷在他隔着一层衣料的腰窝上,细细的痒。

梁言没有回头,都可以想象出此刻他颤抖的睫毛,和微微泛红的鼻尖。

对方的力气不小,像是怕他跑了,牢牢地箍住他细瘦的腰,两手扣在一起,又说了一遍:“别走。”

梁言第一次有一种心被泡得发软的感觉,忍不住放缓了语气,素来冷淡的嗓音此刻听上去有着别样的温柔:“我没走。”

对方像是被这句话安抚到,原本张牙舞爪的信息素也收敛了一些,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手却还没松开。

梁言不敢动,不知是怕惊扰到了此时情绪不稳的Alpha,还是在拾掇自己被拥抱撞碎的难以言喻的心情。

就这么任由对方抱了自己很久,久到他以为季秋睡着了,刚想收起一点信息素以免惊扰到他,就听见身后的人开了口。

声音带着哑意,轻得抓不住,如同天光未现时的低低呓语。

“别走……”这两个字在短短的时间里被他反反复复说了好多遍,“我喜欢你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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