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夏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侍女香云守在旁边,一见她醒来立即痛哭流涕的跑出去叫人。仍旧是太医院的院判孙居正,古稀之年的老人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一丝疲惫,可是笑容却显得十分的和蔼。
为青夏把过脉,张太医点了点头说道:“还好,毒性已经消退,余毒也不足为惧,老夫开几幅解毒良药,娘娘按时服用,很快就会痊愈。”
青夏仍旧觉得嘴唇上一阵火辣,尝试着问道:“楚离……”
“太子殿下不妨事,这种毒是南疆一种毒花所制,内含毒虫七种,又称花七,毒性在南疆百毒之中也不算最强,但是发作起来却是最快的。只要毒性侵入大脑,神仙难救。殿下虽然手腕中刀,但是离脑较远,又有娘娘为他吸毒,赢得了时间,老夫赶来时正好救治。倒是娘娘,口中沾毒,入脑甚强,只是不知为何,娘娘似乎对这毒性有一股抗拒作用,毒性隐忍不发,反倒在殿下之前醒了过来,实乃奇事。”
青夏暗暗深思,当时为楚离吸毒也是权宜之计,按理说自己口腔没有溃疡,不可能中毒。但是这南疆毒素向来诡异,只看那匕首连地上的青砖都能传毒,更不用说自己的血肉之躯了。
自己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身体曾被打入过多种毒素,早就已经生出了抗体,可是为什么这庄青夏的身体中也有抗体?难道她之前有什么秘密不成?还是自己灵魂穿越来,将自己强悍的体制也一并带来了?
“娘娘,”香云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脸喜色的对青夏说道:“殿下醒了,要见你呢。”
青夏心下一暗,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张太医请过脉之后,就退了出去。巨大的卧房里,只剩下青夏和楚离两人,这次楚离中毒,对外秘而不宣,是以没有造成怎样的乱子。青夏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楚离,心中知道他早就已经醒来,不由得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楚离的眼睛缓缓睁开,然后慢慢转过头来,紧盯着青夏的眼睛,里面有青夏也看不懂的暗涌在风起云涌的波动。
“你……”楚离的声音低沉暗哑,嘴唇微微泛白,面部的线条好似大理石雕塑般,他斟酌的开口,终于还是沉声问道:“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说什么呢?青夏苦笑着牵起嘴角,说自己是借尸还魂,说自己根本就不是庄青夏,说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出身的超级特工,还是说自己就是放了齐安出宫报信的人?一切不过只是被当做推诿之词罢了,他对自己的怀疑,难道只限于今日?从始到终,由头至尾,所有的恩典与柔情,不过只是一场又一场的试探罢了。从她第一天醒来开始,他就已经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你既然开口问,我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青夏淡淡笑了一声,转眼深深的看向楚离,不无嘲讽的说道:“你相信我父亲,相信庄氏一族对你的忠诚,可是你却不相信庄青夏。整座兰亭大殿全是你的探子,这座宫殿本身就是一座牢笼。以前的那些宫人,无一不是身怀武艺的高手,香橘每晚每两个时辰就要进来小心窥探,床头下是空的,有人用铜管全天的监听着。你已经防范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离眼中精芒一闪,嘴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他冷眼看向青夏,沉声说道:“可是我想听你说。”
“你想听什么?”青夏冷笑一声,“想听听这个笼中鸟最后鸣叫的声音吗?”
“你也算笼中鸟?”楚离神色冰冷,坐起身来,冷然说道:“这一年,你的确伪装的很好。终日的唯唯诺诺,反倒叫我小瞧了你。”
“所以你放任一年不管不问,想看看庄青夏的心还是不是向着齐安的?还纵容丹妃来兰亭殿大闹,事后更放任嘉云公主来屡番吵闹,想看看这个弱女子到底被逼到一定地步会不会有反抗的举动?”
“对,而你也的确辜负了我的希望!”楚离双目一寒,突然欺上身来,一把掐住青夏的脖子,声音冰冷的说道:“你果然是齐安派来的探子,庄太傅当初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你到底中了他什么蛊,值得这般为他奋不顾身?”
庄太傅!青夏只觉得眼前登时一黑,这就是庄青夏的父亲?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的父亲?亏她还心心念念不能连累这个一心为天下的老人,没想到他早就已经和这个女儿划清了界限。
青夏突然知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庄青夏也许真是齐安派来的探子,他们从小在齐皇宫一同长大,庄青夏一个情窦初开的大家小姐,对英俊潇洒的太子钟情也是情理之中。他们之间的约定,应该是在楚离一行回到楚国之后,因为如果之前齐安就有所察觉,不可能让楚离安然逃出齐国。事后齐安为了挽回对南楚的控制,派人和青夏有了什么约定,或者许以什么承诺,以换取南楚的情报。
这样庄青夏以一国妃子的身份作为大齐的内应,对大齐的政局,实在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青夏心下冷笑,大可想想一下白宫女主人实际上是苏联特工,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化学反应。不然以齐安一国储君的身份,根本没有可能会不顾大局的冒死相救。当时去救齐安的时候,青夏就感觉的到齐安不是那种冲动不顾大局的人,只看他不询问自己就跟自己出逃,就足以证明。看来,庄青夏一定身负重要任务,才值得齐安这般奋不顾身。
可惜的是,庄青夏虽然是个为爱情盲目的女子,但是却没有那个实力。她不但没有成功的勾引到楚离,反而引起了楚离和庄太傅的警觉。直到丹妃插手、庄青夏不知什么原因猝死、自己前来、表现出异状,这种种的一切才肯定了楚离的猜想。于是有了楚离后面的试探和监视,甚至引出了背后的大齐太子,险些铸成了齐国的大祸。
青夏哑口无言,只觉得一切荒谬绝伦,庄青夏啊庄青夏,你若是活着,现在又该如何?恐怕真的要寻一根麻绳,上吊自尽吧?父亲怀疑,丈夫暗算,就连那个所谓的情人,可能也只是在利用她。青夏缓缓的抬起头来,淡笑着说道:“你凭什么肯定我就是齐国派来的探子?只凭我在火场中的身手,还是凭我拆穿香唯的真面目?”
“齐安不是你放走的?”
“你觉得呢?”青夏突然邪气一笑,冷然靠上前去,对着楚离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你觉得就凭我可以悄无声息的冲进你的地牢之中,再悄无声息的劫走犯人?别忘了,那一晚,你就睡在我的身边。”
楚离微微闭目,青夏看似闲适,实则在暗暗默数着外面守卫的禁军。一切都已经摊牌,她不再指望楚离能尽释前嫌的放庄青夏一命,门外有八名护卫,二十名太监和宫女八人,后面更有上百太子亲卫。硬闯根本行不通,看来只能以雷霆手段制住楚离,再悄无声息的逃出皇宫,才为上策。
正想的出身,楚离突然沉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怎样打晕我,然后逃出宫去?”
青夏瞬间大惊,身体上的行动尚在头脑之前,意图以已经被撞破,只有两种挽回的方法。一是放弃,二是立刻出手,不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然而青夏刚刚竖起手刀,突然就被楚离一把掀翻在床上,楚离沉重的身躯紧紧的压在青夏的身上,声音低沉暗哑,透着巨大的愤怒和歇斯底里,他狠狠的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可以在本王面前指手画脚?你以为本王就任由你放肆,每次都能让你得偿所愿?你以为本王十年傀儡生涯真的就一无是处,任由人摆布欺辱吗?”
青夏大怒,用力的挪动身躯却惊悚的发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一个鸟头电光石火间冲上了青夏的心头,她登时扬眉,寒声说道:“你对我使毒?”
“果然聪明!”楚离冷哼一声,突然一把撕开青夏的衣服,露出白嫩圆滑的肩膀,伸出舌头邪魅的舔了上去,随即冷笑道:“齐安早就动过你了吧,像你这种残花败柳,本王怎么会有兴趣?亏你当初还每天称病,害怕本王的临幸?”
“嘭!”的一声,青夏的身体被楚离凌空掀起,一把扔在地上,门外的侍卫轰然进入,刀锋出鞘,寒气逼人,有人上前提起青夏的领子,几下就将青夏紧紧的绑了起来。
楚离冷笑着看向青夏,眉梢冰冷,寒声说道:“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来人,将兰妃打入冷宫,赐名为‘荡’,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众亲卫轰然应是,齐唰唰的对着楚离跪了下去,青夏瘫在地上,全身酥软,冷眼看着这个冰冷的男人,眉眼边全是淡漠的痕迹。昨天,她还是那样怜惜他被母亲抛弃背叛,今日就沦为他的阶下之囚,人生是否都要这般反复无常,才显得别样精彩绝伦。
“拉下去!”
楚离命令一下,青夏登时被侍卫拉起身来。她本就中了毒,余毒未清,此刻又被楚离暗算,身体一个踉跄,登时就软倒下去。几个亲卫面无表情,就要将她拖出去。
“放开我!”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青夏眉眼凌厉,猛地抬起头来,扶着墙壁站起身,沉声说道:“谁再敢碰我,我就咬舌自尽。”
狠辣的眼神扫视着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冷笑的站直身体,当先在前,走出了兰亭大殿。
“楚离!”站在门口的青夏突然回过身来,对着楚离冷然一笑,沉声说道:“庄太傅既然能检举我,就已经和我断了这父女关系。对于一个敌国探子,你何苦这般苦心孤诣的试探查看,一条白凌一杯毒酒,岂不是干净利落,省了许多烦心。”
话音刚落,青夏再也不回头看楚离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浓郁的夜色中,有人心中的魑魅魍魉在夜色中悄然行进。
何必这般苦心孤诣?空旷的大殿中,楚离苦笑一声,“我只是想知道,只是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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