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都,东南三环。

夜幕下的金港赛道,霓虹招牌闪得通透,百米开外都能隐约窥见锋芒。

今夜,贺家贺情小少爷组织了飙车局,所以赛道大门口杵了一排保镖,地上放着禁止通行的圆锥警示桶,微博上也更新了告示,今晚不对外开放。

微博一发出,下面评论转发得欢腾,不少车迷猜是不是贺少又飚着啦,今晚有全川最帅兰博基尼看么,能不能去扒着铁门儿沾沾光云云。

有个挂了红v的汽车自媒体回复说,贺少的局,那可是半只蚊子都别想混进去。

可是现下是今夜凌晨两点左右,贺情捂着头,半靠在休息区沙发上,浓密睫毛忽闪,有血涓涓成线,顺着指缝滑下。

他贺情,在金港赛道被打了。

虽然说这点儿血是自己被摁着的时候磕的,但真的疼死个人。

面前平时飙车的兄弟各自都乱了阵脚,喊着嚷着都在打电话,时不时过来问他几句如何如何,大都畏于他神色狠厉而不敢近身。

贺情的兄弟,从小跟他一起混过成都一二三四环的兰洲,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操,情儿,都什么时候了,还摆谱呢!”

兰洲伸手想去拉他,被贺情一肘子甩开。

他低头就见贺情还捂着头,白净脸皮上带了怒意,面色绯红,本就微微上挑的眼尾含情似的,朝他发怒:“把人都给叫住了,别他妈打幺二零了!老子嫌臊皮!”

说罢他看了一下栅栏被撞歪了一边儿的出口b,又猛地踹一脚脚边的奔驰广告牌,咬牙道:“没我允许,以后那个门儿都得关着!”

刚刚打他的那个人,就是从b出口驾车而逃的。

虽然那人,个儿比他高了一大截,眉眼带刃,眸底有浓得化不开的墨,薄唇紧抿是一条刻骨的线,轮廓有棱有角,是南方少见的爷们儿俊朗。

贺情暗骂一句,非得把这孙子逮着不可,在成都这块风水宝地上,特别是玩儿车这圈儿,还没谁动得了他贺情。

他贺情是谁?

成都,古蜀王都皇城根儿脚下的南门小少爷,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模样生得是尤物,一对儿吊稍水灵桃花眼,看谁都他妈爱眨眨,顾盼含情,性格骚包又爽快,惹得不管男男女女都爱往他跟前凑,一窝狐朋狗友成天你来我往。

他家里经营着在全国都数一数二的汽车集团,机场路那个加贝集团里的一排豪车超跑4S店都写的他的名字,权不重但钱多得是没地儿花。

成都这座城市,讲究东南西北门,常言道:南住富裕西住贵,东住贫穷北住贱。

而贺情,刚好就在西南门上住,是大富大贵,光是他私人车库都够一处大平层的面积。

在极度不爽与众人吵吵闹闹的情况下,兰洲开着车一路飚三环,万分庆幸今晚父母不在,便把贺情拉回了兰家。

不然贺情这副一脸血的模样回贺家,怕是要被贺父没收了他一抽屉的车钥匙。

贺情刚到兰家,一边任匆匆赶来的家庭医生小心翼翼地给他止血,一边倒吸着凉气给朋友打电话查今天揍他的那个人。

事情是这样的。

当天下午,贺情去南三环机场路的兰博基尼4S店提到一辆银黑的大牛,这是他送自己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拥有劲爆运动线条的兰博基尼早就是他们玩儿车圈里私人车库的常驻车型,但提到Centenario这款的,贺情还是第一人。

他把车底裙边喷了层金色,起名叫“黄蜂”,宝贝得很,约了一拨俱乐部的兄弟,晚上去金港赛道开开光。

金港赛道,中国西部级别最高的赛道,最高时速二百八,夜晚封了场更是显得道路宽阔,只听得跑车声浪阵阵,震得贺情耳膜发痛,肾上腺素飙升。

他眯着眼,隐约觉着前面有辆车,但摸不清是在飚着还是路边儿停着。转念一想,早吩咐赛道工作人员清了场,谁他妈还在飙车的时候停路边上,不想活了?

贺情心想肯定是有人窜到了他前面,这男人的斗志一被激发起来,瞬间一脚油门儿踩到了底,发动机转数蹭蹭上涨,声浪震耳欲聋。

待他在夜色下看清前面的大车是停止状态时,已然来不及急刹车,贺情猛打方向盘,摆尾甩身,轮胎摩擦地面声响彻天际。

这一个漂移,他撞上了。

贺情胸口钝痛,知道是他的座驾屁股被撞,也只好安慰安慰自己,还好没有撞烂这车侧脸,不然自己也活不成了。

他开门下车,就着月色,仔细看他撞上的那辆车,眼生。

贺情嘟哝一句:“我操,这谁啊……”

是自己没看清楚就瞎加油,但仔细一看,妈的,这辆车是乔治巴顿。

四川就那么一两辆,成都的那辆他也略有耳闻。但这辆是新来的车,还挂着京A牌照。

这车是超级越野车,往那儿一停跟巨型犀牛似的,漆黑厚重的车身比坦克还稳固,看着没什么大问题。

但自己这辆大牛就另当别论了,撞成这样,好说也要上百万的修理费,真尼玛操了。

贺情原本大好的心情给毁于一旦,心下暗骂,有病吧,开这么大一个车来赛道?

这么想着便嘴上不停歇,敲开了车窗,看里面是个面生的男孩儿,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睛湿漉漉受惊一般,跟小鹿似的,温润至极的模样,像是今天谁谁谁带过来玩儿过的朋友。

贺情没搞懂这么一个车为什么会是个小朋友在开,眉头一皱,心情不好了也懒得留面儿,沉声挑衅道:“开越野来赛道,你有病?”

里面坐着的那个祖宗是谁,贺情不知道,但那会儿他也不知道这人虽面生,但也不好惹。

应与臣坐在驾驶座上,这才注意到贺情,手腕子随意搭上方向盘,仪表盘都还亮着。

他张张嘴,俨然一副无辜相,贺情耐着性子等他讲话,却看他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贺情见着人不仅毫无愧色还装傻,忍不住拉开车门想把这小子拖出来,就听应与臣朗声道:“我们……”

完全懒得跟他废话,贺情下车就打了电话,这会儿几辆跑得快的车都飚拢了跟前,下来兰洲他们几个人,把这乔治巴顿围了个严实。

其中有个人扯着嗓子瞎嚷嚷:“贺少下午才提的大牛,被这巨无霸给撞废了?”

应与臣没忍住,驳道:“不是我撞的……”

兰洲也气,爱车如命的他心疼大牛的屁股,也骂骂咧咧:“那是你他妈安了尼玛块磁铁给吸过来的?”

应与臣气得脸发红:“能好好儿讲话不!”

贺情听得这北京腔调,给气笑了:“外地小娃子来成都玩,不懂规矩了?”

这句话有如炸弹扔进人群之中,像贺少下命令了似的,有几个好事儿的一股脑冲上来,扒着那乔治巴顿的车窗就想把应与臣往外拽。

其中有个脾气冲的没稳住,一拳头挥过去。

应与臣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一边往副驾驶躲一边电话一掏,拨了个号,利索地锁了车门:“哥!我在车上被打了!”

然后僵持有一分钟未到,贺情看到赛道边休息区公厕里出来一个男人。

他身形如山,肩宽窄腰,穿件黑背心,长腿上一双军靴紧裹着肌肉线条。

整个人携了一股浓烈阳刚之气,匆匆朝这边赶来。

贺情回头看了眼忍不住退后一步朋友们,又将自己的身手与这人武力值做了对比,当时就觉得,今天大概是栽了。

之后赛道地上歪七扭八地趴了一片,哀嚎声此起彼伏,远处赛道安保爆闪紧急红灯,已驾着车飞驰而来。

而贺情额间渗血,跟小鸡仔似的,被应与将直接狠狠地摁到他那辆兰博基尼的引擎盖上。

应与将脖颈边青筋暴起,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眉宇间满是戾气。

仰躺在滚烫车身上,贺情这么被一个陌生男人制住,倒还破天荒地觉得不算难受。

刚想起身反击一番,就听得耳边恶狠狠的话语自那身上男人唇形好看的嘴里吐出:“贺情,你动我弟弟。”

等应与将慢悠悠收拾好凌乱的驾驶室,载着他宝贝弟弟从b出口离开了金港赛道时,那堆安保才姗姗来迟,慌乱地下了车,喘着气把爆闪的紧急红灯给关掉。

“贺,贺少……”

领头的那个是金港赛道夜班经理,一脸狐狸样,三七分的头发此刻被夜风挠得凌乱,面上是比哭还难看的谄媚:“贺少,您看……”

“李经理,你就告诉我,”

贺情被人扶着起身,咧嘴冷笑,“那么大个乔治巴顿,怎么就停赛道上了?”

那夜班经理一打颤,抖着嗓哆嗦:“没,没通知到位……这,这是下午来的客人,那会儿您还没说晚上要……”

贺情眉头一皱,漂亮的面庞有些阴翳:“你意思是我订得晚了?”

李经理惊得快翻白眼了,连忙叫道:“不是不是!贺少是不晓得,这……”

这边李经理还没叫完,恢复了点元气的兰洲打起精神,颤巍巍凑到贺情身边,眼尖就瞧见了贺情额角开始渗出的血,伸手蘸了一点儿,朝李经理喊道:“滚蛋!别尼玛逼逼了……我操,情儿你流血了!”

瞬间闻言跟投入颗水雷般,激起海浪千层,全场慌乱,叫的叫喊的喊,又都凑上前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关切问询,贺情被闹得吐血,只觉得一阵眩晕。

“贺少!”

“情儿?哎呀妈啊我的情儿,我靠……”

“贺少昏了!”

“我日,来人救命啊!”

贺情彻底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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