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晚,应小二虽然将共享单车蹬得胯下生风,但很遗憾地没有能比他哥的奔驰大G开得快。

他早上是跟他哥说他在学校补习,叫他哥不用来接,十一点半左右的样子会去同学家住,至于为什么要去同学家住,应小二说,因为睡前要背一遍化学公式才睡得着。

“哥,你能背吗?你不能!我要一唱一和的那种鸳鸯式背法!”

应与将正在收拾挂牌文件,眼皮都没抬:“快滚。”?

应小二是相信,只要他够快,再加上二环堵个车,他哥是追不上他的。

于是在他即将转下一个路口就抵达校门口的时候,看到他哥的车确确实实正堵在那条文翁路上,作为全场最酷炫叼炸天的车,十分惹眼。

应与将把车窗摇下来,冷着脸看自己弟弟骑着共享单车,哼哧哼哧地从车边过,一边瞪他一边脚下的动作还没停。

瞪着瞪着,应与臣开始装委屈了,嘴一瘪:“哥……”

车上这位回过头来,双眼紧盯着仪表盘,看都不看他一眼了:“上车。”

应与将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天应小二没去上学,不是他哥逼的,是他自己要求的,直接打电话给学校请了假,然后把自己的手机、电脑、平板和PSP,连带无线路由器都给扯了,摊在客厅的桌子上。

应与将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应小二站在桌子面前,双手抱拳,低声叨叨:“对不住,各位,今日应某失陪。”

然后他回头看到他哥裸着上半身,肩胛骨上搭一块毛巾,撑着栏杆盯他,梗着脖子就喊:“哥!我今天好好学习,你别气了成吗?”

应与将边下楼边拿毛巾擦脸上的水珠,冷笑道:“你把贺情的车剐了,这事儿不算上?”

应小二眼一红,想了想还是狡辩一下:“这是意外,不是故意的,也得算这里边儿么?”

应与将毛巾一挥,抽在他屁股上:“滚进去。”

“夭寿啊,应与将虐童了!”

于是应小二吐吐舌头,灰溜溜地,阔别他的电子设备兄弟们,抱着一套三五一个文具盒,屁颠屁颠进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努力学习。

心下叹口气,让弟弟安稳点儿过活还真是个难事。

不过,应与将倒巴不得应小二就在卧室里睡一天,也比闷着学习一天好。

等文件都查阅过了,应与将算了一下户头上的钱,理好账单,把手机拿出来,找到贺情的微信,发了个消息过去。

盘古名车馆:你好,贺情。我是应与臣的哥哥。昨晚应与臣在九眼桥剐蹭了一辆迈凯轮p1,应该是你的车。麻烦拍一张事故图给我,以及给我一个账户,我把维修金转过去。有劳。

那边贺情正在家无聊得要死,看到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打开一看就是应与将发过来的一大段话。

眼皮跳了跳,贺情转念一想,这维修费也就百来万,一点点瑕疵,没必要整得这么严肃。

他还偏偏就要应与将欠他这么个人情。

不加贝:不用 银行单日限额

盘古名车馆:维修金大概多少。

不加贝:1000000000000000000万

见着应与将把话输入了又删掉,删掉了又继续输入,贺情抱着手机大笑,笑得右边一颗小尖牙都冒了出来。

结果下午贺情的午觉都还没睡饱,就听集团里的人打电话来说,盘古名车馆那边送了辆车过来,是点名送给贺小少爷的。

贺情瞌睡都吓醒了,没想到应与将还来这么一招。

他猛地坐起身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着手机问:“是个什么车?”

话出口的一瞬间,他似乎都能听到在这偌大的房间内,偌大的床上,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那边接线员听贺少这架势,也跟着小心翼翼地,神秘地说:“乔治巴顿。”

我草,我草,贺情贫瘠的语言能力在此时又发挥得淋漓尽致。

于是贺情故作冷静道:“稍等。”

然后他把电话一扣,扯过枕头抱在怀里一顿蹂躏,兴高采烈,屈膝跪在床上学着世界杯的时候兰洲他们的样子,兴奋得一阵低声呐喊:“让我们恭喜中国队!”

再然后,贺情稳住情绪,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又拿起电话:“好了,我知道了,马上到公司来。”

他冷着脸听那边接线员怯生生地“嗯”了一声,随即是一阵嘈杂,像有一圈女孩儿围着窃听似的议论:“贺少下午要过来诶!”“我都想回去换衣服了……”等等。

贺情无语,直接挂了电话,暗骂一句,这个应与将,怎么知道我喜欢他那个破坦克的?

自己没说过也没提过啊,难道是被撞的那一天眼冒精光被他看到了?

不应该啊……贺情摸着下巴摸了半天都要把假体摸出来了,还是没想出个答案来,心里痒痒。

之前兰洲一两年没见贺情,看他抽条长高,下颚线越发精致,脸越来越小,还怀疑过:“情儿,你,你别生气啊……你是不是整容了啊?”

贺情一个爆栗打他头上,摸摸自己下巴:“来来来,你来试试能不能给你煮个饺子吃?”

思绪回到车上,贺情在床上滚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仗着床大,横竖都来了一遍,还是没想出来,忍不住把手机掏了出来。

不加贝:应总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乔治巴顿的

等了一会儿那边才慢吞吞地回了句,贺情一看气得吐血。

盘古名车馆:秘密。

秘尼玛个头啊,这样没由来地就被看穿了心思,简直没有一点安全感。

贺情眉头一皱,发了那个小刀带血的表情过去,那边应与将秒回了个菜刀带血的表情回来。

低头一看手机,贺情又要吐血了,这人怎么这么幼稚,还跟自己比刀大刀小?

于是贺情顺着性子发了个骚,直接挑了个红唇亲吻的表情发过去。

那边足足有一分钟没有回消息,倒是贺情有点怂了,手指长按屏幕,准备撤回,突然回过来一条语音。

这是他们两个人用微信沟通的时候,发过的第一条语音,况且还是在自己发了亲吻的表情之后。

贺情甚至都有点不敢去点。

那一日,贺情抓过被褥蒙住头,趴在床上,拉开落地流苏滚边大窗帘,悄悄露了双桃花眼出来,又悄悄点开那条语音,将手机举到耳畔。

眼底倒映着窗外成都冬雨潇潇。

他听见应与将用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嗓音,熟悉却又稍微柔软几分的语调,轻声道:“因为去年,看你微博转过一辆乔治巴顿。”

应与将的声音在那一天,如烈酒一般灌入贺情的喉间,醉得他眼底泛潮,头脑发晕,胸腹都炸开一朵朵璀璨烟火。

“你说够劲儿,”

应与将继续说,压低了音量:“你说,特好看。”

那天下午,加贝集团的接线员又接了一次贺小少爷的电话,还显得有点儿受宠若惊,因为平时一般贺少是不会打这个前台电话的。

贺情清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盘古的人还在么?”

那个接线员点点头:“还在呢!”

贺情又问:“他们老板在不,就是一个特别高,目测一米九的……”

她四处望了望,眯着眼看盘古来的那几个员工:“没吧,这几个个儿都不高……”

贺情“嗯”了一声,道:“那行,我下午不过来了,手续办好了你让人把车开到我家来。挂了。”

从床上坐起来,贺情觉得今天心情简直倍儿好,剐个车还赚了一两百万,这剐得也太值了吧?

但,好像,他如今更多的喜悦……是来自于那辆乔治巴顿是应与将的座驾,并且,应与将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他怎么可以对自己说那样的话?

贺情想着,臊了一张大红脸,而且,刚刚自己,还约了应与将来陪着试驾。

应与将说了那样的话后,贺情也是一条语音回击过去:“七点,我把我家小区地址发给你,我来试试,我要是出什么问题,你负不起这个责。”

过了有十来分钟,应与将那边回来一条消息,一句简单的“好。”

再过了半小时,贺情起床找衣服穿,在衣帽间一阵乱翻,终于翻了件满意的外套出来穿上,很骚包地挑了双黑色马丁靴出来。

拉开镜子一照,修长的双腿入目,短款毛衣下若隐若现的腰腹,领口外翻干净的衬衫,贺情对着镜子又是一阵搔首弄姿,十分满意。

他又感叹一遍这身段,这长相,心里大喊:贺少!男模!国际男模!

下一秒贺情就窝在衣柜里,拿手机刷朋友圈,毕竟他还若有若无地在主意应与将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刷出来一条应与将这个老年人发的小视频。

看样子是在家里的客厅落地窗前拍的,视频里有细雨淅淅沥沥,水滴成串儿从玻璃窗上滑落,汇集成一条条,宛如山涧溪流。

文字配的是:成都下雨。

碰面的时候是在贺情家小区门口,那种独栋别墅的小区一般都人比较少,不是住户,保安不放行的话,要下车走很长一段儿才能找着。

再一方面,贺少心中别扭,不想让应与将知道他家是哪一栋,于是也一步步走出来,悠哉悠哉的,应与将在车上按着雨刮器,等了快二十分钟。

那辆乔治巴顿停在小区出来左拐的路口上,贺情打着伞,每个步子都往水洼上踩,溅得一靴子雨水,看得应与将满眼笑意。

等他踩完脚下的水坑,抬眼便看到那辆乔治巴顿头顶的车灯亮起,启动之声轰鸣,像野兽在雨夜中怒吼。

贺情心想,这他妈的,转角遇到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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