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颀桓想起一句话: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在他想找地缝钻的时候惯会给他老公面子的沈屿晗已经悄悄给他递了台阶。
沈屿晗仿佛没看到他老公眼里闪过的一抹慌乱, 满脸惊喜道:“老公,这棵圣诞树是活的吗?”
这个时候的单颀桓面无表情,顺着说:“当然不是, 门口那两棵才是真的。”
“昂。”沈屿晗仰头看着树顶的巨型金色五角星:“原来这就是过圣诞节。”
他在刚才温游他们开派对的别墅里也看到了圣诞树, 但没有细看,回到家后,才认真欣赏起来, 这些灯和礼物应该都是他老公亲自挂上去的,自然也就认真观察起来。
他笑眯眯走上前故意问单颀桓:“老公, 你不是不喜欢过西方节日吗?”把刚才搭好的台阶给拆了下来。
单颀桓哪知道他老婆这么快就拆台,扭开脸望向刚摆好的礼物盒子, 哼了声:“某些人自己出去玩, 把老公留在家里,我只能自己找事做了。”
沈屿晗就要上前抱他老公,但单颀桓却用一个食指将他挡开:“不准抱我。”
“为什么不让抱?”沈屿晗不解, “老公别生气嘛, 你看, 我都回来了。”
单颀桓指了指自己衣服:“沾了灰尘,脏。”
“哦。”沈屿晗这才收起要拥抱老公的手,他回楼上换了家居服。
此时, 在楼下的单颀桓将检查了一遍他买回来的圣诞树有没有挂好, 确定没问题后才把□□搬到仓库, 出来时, 就见他老婆托着下巴趴在沙发背上看着他刚布置好的圣诞树。
单颀桓拍了拍沾在自己身上的彩纸:“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以为你晚上才回来。”
沈屿晗老实说:“跟他们不太熟,觉得无趣就回来了,回来陪老公过圣诞呗。”
单颀桓反问他:“你又怎么知道我在家, 也许我也出去跟刘坦他们出去喝酒呢?”
沈屿晗抓了抓自己的发尾,这个问题他确实没考虑到,不过他肯定且自豪道:“但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在家。”就靠他的直觉。
单颀桓说:“要是不在呢?”
“那我就自己过呗,本来就是西方节日,我也不过的。”沈屿晗可怜兮兮地趴着看单颀桓。
单颀桓最见不得他这种可怜巴巴的小眼睛,指挥沈屿晗道:“看你也是闲的,拿一下桌上的遥控器,关灯,给你看样东西。”
沈屿晗立即收起自己的表情,听话找到遥控器,拿到后问单颀桓:“现在关吗?”
单颀桓手里也有一个小小型遥控器:“嗯,关了灯看看。”
如果沈屿晗没有提前回来,那么就他自己测试圣诞树上的灯炮光亮,但既然他回来了,这份惊喜也给了,不如一起验证他忙了一下午的成果。
江城的冬天五点多就已经天黑了,沈屿晗把灯关了之后,客厅一片昏暗,老公离开有点远,沈屿晗还觉得有点怕怕的,但当屋里从一个小灯炮开始亮起到,一点点蔓延至圣诞树旁的白色的小栅栏上,再继续往上延伸,屋里又变得暖洋洋一片。
沈屿晗的视线随着灯光点一点点转动,最后落在圣诞树顶部的金色五角星,它最高,也是最亮的,其余小灯泡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像是众星捧月般,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是另类的美,与所谓的自然景色不同,而且这里面全都是他老公的心思,是一份带着心思的圣诞礼物。
如果沈屿晗再多学习一点与情感相关的现代词汇,或许他会知道,他现在所有的感受都能用“浪漫”这两个字来形容。
他猛地侧头,对上单颀桓专注且炽热的目光。
单颀桓走到沈屿晗身边与他站在一块儿,难得温柔地问他:“好看吗?”
“嗯,好看,夏日的星子都没它们闪耀。”沈屿晗是真的被惊艳到,原来现在的灯饰竟可以组成这么漂亮的灯阵。
单颀桓现在就像只开屏的孔雀,被沈屿晗一夸,更是主动请缨:“晚上给你做一顿西餐。”
沈屿晗从未见过单颀桓下厨,以为他不太会,而且他自己本就有君子远庖厨的观念,现在更意外了。
“你还会做饭啊?”
“为什么不会?中餐我确实不如你做的好吃,最多就是煮熟能入口,但做西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单颀桓说着就往厨房方向走,沈屿晗紧跟其后,追问道:“老公,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今晚亲自下厨了?”
“谁说的。”单颀桓嘴硬不肯承认。
沈屿晗问了刚才单颀桓问过的问题:“要是我今天没有决定直接回家,你岂不是自己吃?”
单颀桓反问他:“你不在家里,我为什么要自己做?”
沈屿晗喜滋滋地看着他:“那就吃外卖?”
单颀桓取出今天中午刚送到的牛排:“沈屿晗,你再多问一个问题我待会就让你吃外卖。”
“老公才不会让我吃外卖。”沈屿晗盯着单颀桓熟练的处理牛排的动作,生怕错过哪个画面,他完全不怕单颀桓的威胁,在自己面前,他老公是只纸老虎,没有什么威慑力。
他想,自己大概是齐国第一个吃上丈夫煎牛排的哥儿了,唯一一个。
作为新晋好老公的单颀桓当然没让他老婆吃外卖,反而是吃上了他亲手煎的牛排,他连蜡烛都准备好了,沈屿晗心想,他老公是不是在给他补一个洞房之夜。
他们结婚的那天晚上确实不是很美好,现在有烛光,有牛排,还有红酒。
单颀桓给两人倒好了红酒,他举起酒杯:“碰一下?”
而沈屿晗却觉得他老公想跟自己喝交杯酒,主动绕过他的手腕,还歪了歪头问他:“这样?”
单颀桓心想,要论会玩,还是沈屿晗厉害,这都进化到不知道第几个层次了,他还是拍马都赶不上,喝个红酒还能喝出交杯酒的感觉,而且他还从沈屿晗眼里看出他对这杯交杯酒的重视,单颀桓看着他轻抿着红酒,自己也一口抿掉。
沈屿晗跟单颀桓喝上了交杯酒后,白皙的脸染上了浅粉色,他觉得仿佛是在重新过洞房花烛夜。
单颀桓看着他老婆喝酒喝得脸色粉扑扑,深刻地明白了“秀色可餐”、“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两个词的深层次含义。
沈屿晗将老公煎的牛排全部吃下,全程赞不绝口,听得单颀桓心花怒放,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生点什么。
当然,单颀桓后边还安排了点小节目,也就没有立即续上。
他牵着因喝酒有点点微熏地沈屿晗走到圣诞树下:“看到这些盒子吗?都是送你的。”
沈屿晗蹲下身看着堆成品字型的礼物,他抬头看单颀桓:“都是我的吗?”
“嗯,都是你的。”单颀桓陪他蹲着。
“好多。”沈屿晗心想这些礼物肯定不是一天之内买回来的,而是“蓄谋已久”。
沈屿晗觉得蹲着累,直接坐在地毯上,开始拆礼物。
一套饰品,一套新的文房四宝,一套棋盘,一对玉镯,一支手表,还有好些个他叫不出名字的现代电子产品。
沈屿晗拆到手酸,然后他歪倒在他老公身上:“老公,好累。”
“还拆不拆?”
“不拆了,反正都是我的。”
或许是喝了酒,沈屿晗全身都热乎乎,有点点小晕,白天又外边玩了一会儿,这会儿全身心放松,靠着单颀桓,他就闭上了眼睛。
快要睡着前,沈屿晗问单颀桓:“老公,你觉得我像古人吗?”
单颀桓轻轻将沈屿晗的长发拨开后,随口一说:“像啊。”
沈屿晗:“哪儿像?”
单颀桓点着他的眉心,他的鼻尖,他的嘴唇说:“哪里都像。”
沈屿晗轻咬他的指尖一下,松了口,然后趴在他老公大腿上找个舒适的姿势睡着了。
单颀桓低头看了看他,叹了口气。
没想到他老婆竟然是传说中的“一杯倒”,小没用的,就这酒量还跟他喝交杯酒?
不过,他倒也不觉得遗憾,随后便打横将他抱起回房。
圣诞节过后,单颀桓迎来了年底的忙碌期,与此同时,沈屿晗那些“老友”们纷纷向他发出邀请,其中就有蒋老,直接电话过来问他想不想听戏。
听戏?
沈屿晗一听,眉稍都扬了起来,还在外面听戏?他以为只能在电视里的戏曲频道听一听了。
比起其他人,蒋老有身份有地位,沈屿晗和他出去听戏,并不需要担心什么,蒋老一问,他果断就应承了下来,完全不需要像跟温游他们出去那样先过问他老公。
他喜欢听戏,这是他熟悉的领域。
答应完后,沈屿晗才告诉他老公,并问他想不想去听戏。
单颀桓一听是蒋老头儿约他老婆听戏,噢,没事,去吧。
老头儿都是他老婆的朋友,不用提防,至于年轻人,他倒还是要多提防一些。
这时的单颀桓也才知道他老婆还爱听戏,这爱好不打小培养,怕是难以形成。
听戏当天也不是周末,单颀桓有事没去,沈屿晗独自前往听戏的茶楼。
即便是非周末,茶楼里还是挺热闹的,进出都是人,沈屿晗问了服务员才找到包厢的位置,和他以前去过的茶楼差不多,也很好认。
“小沈终于来了。”蒋老爷子看到沈屿晗笑得愉悦,“快坐,快坐。”
“蒋伯伯,好久不见。”沈屿晗送上自制的小糕点,“这是我自己做的绿茶糕,您尝尝?”
“哦?你还会这个?”蒋老爷子打开小纸袋,不拘小节的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唔,好吃。”
沈屿晗笑了笑说:“您喜欢就好。”老人家什么都有,还帮过他老公,他自然也要投挑抱李。
“想听什么戏可以在戏码单上点,今天是我包场,请了一些老友过来听戏。”蒋老又捏了块糕点放进嘴里,配上茶,味道就更香了。
“原来是您包了场。”沈屿晗听着台下咿咿呀呀的唱着熟悉的腔调,和蒋老吃糕点一样,身心舒畅。
“现如今,爱听戏的年轻也没有了,蒋若临和温衍也不爱听,难得叫他们来一次,听一会儿就在一旁玩手机,把我气的,打那之后我就不再叫他们了。”蒋老十分认真地跟沈屿晗吐槽,而沈屿晗已经看到一出想听的剧了,戏码单后边还写给戏曲写了简介,一目了然。
“那您以后想听戏可以找我,我爱听。”
“那敢情好。”
沈屿晗点了一出爱情戏。
刚点完,就有人过来跟蒋老打招呼,沈屿晗认真听戏,并未转头,直到他端起茶杯喝茶,才看清来人。
对方看到他时瞳孔仿佛在地震,立即跳起来道:“沈屿晗?你怎么在这儿?”
沈屿晗一时间没想起对方是谁,有点点迷茫,他此刻的表情对对方来说简直侮辱。
蒋老对对方的质问有些不满,说道:“小沈是我请过来看戏的朋友。”
来的人是江同和他的外祖父,他外祖父见外孙在老友面前丢了自己的面子,轻拍他一下,跟蒋老说道:“小孩子不懂事,老蒋就别跟小孩子计较了,我看这位小友也有点面熟。”
江同的外祖父也记得沈屿晗,这孩子不是上次在书画上拿了第一的年轻人?
“你们见过?”
“这位小友在我们上回举办的以书画会友的比赛中成绩斐然,自然是见过的。”
经对方一提,沈屿晗才想起来,原来这就是那位嘴特别臭的江同,沈屿晗便不欲与对方多说,嘴太臭。
江同外祖父也还记得那天发生过的事,跟蒋老客气了几句就拽着江同走了,免得继续丢人现眼。
“你们不对付?”蒋老可没有老眼昏花,沈屿晗对那位年轻人可是不假辞色,话都懒得说。
沈屿晗轻描淡写道:“发生过一点口角。”
蒋老从他委婉的表达中听出了不简单,虽然他与沈屿晗接触的次数不多,但是下棋也是观人,能从中了解到对方的性子,小沈性子沉稳,有气量,怎么会跟人发生口角,那肯定是对方的问题。
“你日后不跟他们往来便是了,伯伯替你撑腰。”
“谢谢伯伯。”
两人不再提江同祖孙二人,而是继续听戏。
倒是回到对面包厢的江同愤愤然:“外公,蒋老身边那个人沈屿晗是什么身份?”
在书画协会的活动中他得到刘家父子的高看,在这里又遇上他,而坐在他对面的竟然是蒋老,他上回还当着对方的面嘲讽温游。
江同外祖父恨铁不成钢道:“我早跟你说过豪门圈子关系错综复杂,让你收敛你的脾气!上回在书画协会还受到教训吗?你刚刚要表现好一点,让蒋燕林记住你也不难,现在倒好,一上来就得罪人,白瞎了我给你操的心。”
江同哪里知道沈屿晗是怎么冒出来的,蒋老还直言是他邀请来的,这不是抬举他吗?
江同问道:“咱们以前可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字,豪门圈中有姓沈的?”
江同外祖父摇头:“这倒没有。你还记得那日来接他的人是谁吗?”
江同: “谁?”
江同外祖父:“单家人。”
江同:“单家?怎么又跟单家搭上了。”
江同外祖父:“你倒是可以往这上面问一问,年轻一辈总有人知道。”
江同还以为上一次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又再一次在沈屿晗这里吃瘪,这口气咽不下去,于是戏也不听,立即上微信问同圈子的朋友,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沈屿晗的。
有个人说,他知道沈屿晗,然后对方就把“沈屿晗”的丰功伟绩给他讲了一遍。
江同听完后大喜,原来根本不是哪家的小公子,而是单家的“儿媳妇”,打架退学,还追求过单颀桓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单颀云。
在外人的眼里,单家家主单天风生性风流,故而很多人第一反应便是他的儿子们也同样风流成性,沈屿晗还与两个单家儿子有感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情纠葛,江同立即就脑补出一场叔嫂人伦大戏,就不知道蒋老爷子知不知道了。
他要戳破沈屿晗人畜无害的假面具。
蒋燕林今天请来不少老友,除了喜欢听戏之外,他还喜欢书画。
江同从江同祖父口中得知此事,便让服务员给他们那边递了个纸条。
纸条上写着夸赞沈屿晗的书画极好的内容,何不留下墨宝。
蒋老惊讶的不是对方阳谋,而是问沈屿晗:“上边说你书法还不错?”
沈屿晗谦虚地笑了下:“一般般,难登大雅之堂。”
蒋老说:“走,给我写几个字去。”
而此时的江同和他祖父已经在等着了。
蒋老一动,他的老友们也动了,听说有年轻人要给蒋老献字,倒要看看是谁。
听戏,写字儿都在沈屿晗熟悉的领域范围内,倒也不担心。
他一改平日文雅的作风,选了一支粗毛笔。
只见他左手轻托着自己右手的衣袖,提笔写下几个大字,运笔行云如流水,气势如虹。
最终纸上形成了四个字:海纳百川。
江同和他外祖父脸色微变,想挑事的心顿时歇了下去,这是在暗讽他们小肚鸡肠吗?
傍晚,单颀桓再一次亲自到茶楼里接沈屿晗回家。
沈屿晗一上车就卸下了他刚刚霸气侧漏的伪装,他把右手往单颀桓面前一递:“老公,手好酸。”
“怎么喝个茶听个戏还手酸?”单颀桓斜睨他,“你干什么去了?”
沈屿晗哪里知道他老公想法带了颜色:“刚刚好多伯伯要我写的字,就写了好几幅,累的,老公给按一下。”
单颀桓给他揉了揉手腕,笑问:“你给他们写字,他们给你打零花钱了没?”
沈屿晗啊了一声:“没打,但是他们都加我微信了,我是不是亏大了。”
单颀桓问他:“给我看看你都加了谁?”他得过滤一下,有没有加乱七八糟的人。
沈屿晗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单颀桓一眼扫下来,看着一长串眼熟的名单,沉默了下来:老婆,对不起,打扰了。
沈屿晗见他神色微妙,以为自己加了不该加的人,紧张起来:“怎么了?”
单颀桓在心底叹了口气:“没什么,你很棒。”
老婆听个戏就把他想要的人脉集齐了一半,顿时觉得自己学什么商,学琴棋书画不好吗?他的人生明明比百分之九十的人要优越,却在他老婆的对比下,生生艰难了十个等级。
单颀桓夸完沈屿晗后,告诉了他两个消息:“对了,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是我爸后天做手术,咱们后天得一起去医院。”
沈屿晗问他:“那另一个呢?”
单颀桓捏着他纤细的手腕说:“大哥查出肝不好,生病住院了,可能得住一个月,我要替他处理单家的公事,以后陪你的时间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