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百口莫辩

不可否认, 单颀远确实是提出了单颀桓一直不想面对的问题。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沈屿晗前后变化很大,他为了寻找到合理的解释下了很多功夫,他没有怀疑吗?越是了解沈屿晗, 他对他前后变化过大比任何人都清楚。

现在的沈屿晗再怎么断绝以往跟同学的关系, 但依旧还有很多蛛丝马迹,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年, 即便他家人不在了, 但是学校仍会留下他的痕迹。

如果以前的沈屿晗真的那么优秀, 不至于落魄到倾家荡产, 至少单颀桓认识他这么久,就没见他吃亏过, 他连挑剔的单天风都能哄得住, 也能应付单家的几位夫人,从不骂脏话,有时候说话还有点文绉绉的,他主以前之前所知道的沈屿晗完全是割裂开的两个人。

他承认他对现在的沈屿晗情根深种, 但是他的理智尚存,辨别也没丧失, 而且脑子越来越清晰,还伴随着一点恐慌, 如果哪一天沈屿晗又恢复到曾经的状态他会怎么?

他不敢想象沈屿晗有一天变回以前的样子,那是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他大哥问的没错,他对沈屿晗到底了解多少?

沈屿晗对他依旧还有隐瞒的事情, 到现在他也还没跟自己坦白,而自己也愿意给他时间。

与单颀远聊了一个小时后,单颀桓连夜赶回了江市, 他在飞机上沉思了许久,脸色十分差,他故意压下去的想法又被他大哥勾了起来。

下飞机后,坐在自家车上,单颀桓接到了沈屿晗的视频通话,看到视频那一头的他兴奋讲着自己今日所见的文物,单颀桓漂浮一下午的心又平静了下来,沈屿晗就是沈屿晗,他不是别人,他为了自己而改变有错吗?他不想问原由,就这么继续当鸵鸟也很好,千金难买他乐意!

单颀桓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今天有什么新工作?”

“今天看到新出的一批文物,不过梁主任要让我按照顺序辨字,暂时没让我去看那一批。”

“你很想看吗?”单颀桓搜索了与西汉墓相关的新闻,前两天确实挖出一批新的,有很我多精美物件和书画,同样看到一个熟悉的字眼,“是不是又跟那位沈小姐有关,我看了新闻。”

沈屿晗已经不再纠结单颀桓会不会喜欢古代的自己了,他知道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他都是他,没变的。

“嗯,是啊,这次出土物件上绘画的图都是他的作品,我看到了几个。”

“这位沈小姐挺厉害的,为什么会用将她的作品印在花瓶上?”

沈屿晗目光落在一旁,顿了一下,说:“因为他的家人在纪念他。”

大概是因为沈屿晗现在也算是考古队的成员之一,单颀桓也对里面的故事感兴趣。

“他很厉害吗?为什么他家人要这样纪念他,从古至今,墓主人都是对自己的事迹加以宣传,大肆说明自己的生平有什么功德,有哪些成绩,怎么这个墓主人出土的净是他们家长辈的事,真是神奇,这位沈小姐是天仙吗?”

沈屿晗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笑了笑说道:“他是天仙,那我也是天仙,你好奇他的长相吗?”

“好奇啊,我记得之前湘省出土的女尸有容貌复原图,若是这位沈小姐的尸体未腐也可以做一下。”

“但是墓主人只留下了骨骼,没有容貌,在他出土文字中记载,沈小姐出事后家人从来没有找到过他的尸身,故而用各种方式纪念他。”

“他家人可真重情,谁有这样的家人都会很幸福,这位沈小姐一定过得很幸福。”单颀桓不免想到他大哥今日的那番话,生在富豪人家又如何,还不是谈不上什么亲情,倒还不如古人来得情真意切。

“你觉得他很幸福吗?”沈屿晗对比自己的家人和单家人,他确实是幸福的。

单颀桓的家人等同于无,关键的时候还会拖后腿,而他的家人们则从小宠爱着他,几乎有求必应。

单颀桓考虑到沈屿晗上回因为一个问题生气,这回他回答道:“我也不认识沈小姐,他觉得幸福那就是幸福,若是他觉得不幸福那便是不幸福。”

沈屿晗枕在自己带来的枕头套上,笑道:“他觉得幸福的。”

“这么肯定?”单颀桓到家了,边说边打开家门,“我到家了。”

“老公用过晚饭没?饿的话自己下碗面。”阿姨不在家里住,过了点就回去了,沈屿晗担心他一跑一整天,怕他没吃上饭。

“飞机上吃了点,现在不饿。”其实家里什么都有,都不缺,听到他老婆温温软软的声音,一个人在家里也不觉得寂寞,今日跟大哥聊了一会儿,心里难受了。

单颀桓思绪变化,沈屿晗是能感短到的,他一向都有问题就直接问:“老公,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没有。”单颀桓的心思还是没瞒过沈屿晗,“其实是有一点。”

“为什么?”沈屿晗上午跟他分开时都还好好的,“你下午遇到了什么?”

“我去了首都,在那里见了大哥,跟他聊了点事,公司的事情。”单颀桓决定暂时不告诉沈屿晗,免得他又要担心。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沈屿晗有点苦恼,他现在在酒店,不能亲一下他老公。

单颀桓正瘫在沙发上,灵机一动,双眼发光,什么愁绪一下就没了。

他找了遥控器把家里的窗帘拉合上,下意识压低声音说:“真的想帮我?”

沈屿晗一脸纯情,完全不知道他老公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嗯,不想老公不开心。”

“我们视频。”单颀桓通过视频用眼神暗示他。

“我们在视频啊?”沈屿晗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单颀桓斜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轻笑道:“视频点别的。”

沈屿晗在酒店内的房间看了一圈,床上的被罩是他从家里带的,别的也没什么。

“没什么可以视频的呀。”被他老公弄得一头雾水,“老公,你别卖关子,到底视频什么?”

单颀桓对这个事情也有点难以启齿,但他现在特别想:“我想听你的声音。”

沈屿晗持续茫然着:“我不是一直在和你说话么。”

单颀桓沉声说:“就那个声音。”

沈屿晗停顿了一下,耳根子开始发热:“那个声音是什么?”

单颀桓用哑然的声音说:“现在,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沈屿晗越听他的声音身体就越热:“老公?”

单颀桓现在就心思思,一听沈屿晗声音中软软的,又带点睡意的样子,更激起他某方面的冲动。

他问:“盖着被子吗?”

沈屿晗不知为什么忍不住攥紧被子边沿:“我盖着呢。”

单颀桓轻轻地说:“知道我的手在哪儿吗?”

“不知道。”他老公的声音像根羽毛似的挠在他身上。

“这里。”单颀桓把镜头往下拍,“沈屿晗,照着做好不好?”

沈屿晗看了一眼,就想捂住脸,他将半张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里,“老公……”

单颀桓说:“我想听你的声音,你刚还说要帮我来着。”

“可是……”想也不是这么想的啊,他老公越来越会得寸进尺了,他刚刚就不应该说那句话,现在简直是要欲哭无泪。

“乖,我想听你的声音。”

沈屿晗挣扎了一会儿,小声说:“可是,可是我现在也没那么想。”

单颀桓在手机边上低低说了句什么,沈屿晗就开始想念他了:“可以了吗?有没有想一点了。”

“我……”沈屿晗最终还是照做,红着脸低声说,“那,那你不能看我。”

“嗯,不看你。”老婆一直那么害羞,不看就不看,声音也能满足。

……

半个小时后,单颀桓发现,老婆的声音完全不能满足于他,还是去洗冷水澡吧。

效果立竿见影。

沈屿晗每天都泡在博物馆里,他替考古队解读了很多新的内容。

对他来说这些都不是文物,而是家里人遗留下来的财产,对他来说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保留下来的珍贵物件不多了,他也看到很多大哥留下来的内容。

他一开始以为会是三哥的后人留下来的,他自认跟三哥玩得相对好一些,大哥严肃,二哥需要知乎者也,可他最后发现沈季语其实是大哥的后代。

沈屿晗一点点替考古队解开了西汉古墓之谜,经过鉴定,齐国的文字独一无二,从所有的西汉墓中没有找到相似的,并且从沈季语的陪葬品中看出了一个家族的繁荣和发展。

专家们研究过沈季语的骨骼,得出的结论依旧是他只是有点畸形,因为墓中没有其他同时期的骨骼存在,也就无从辨识出他真正的“哥儿”身份。

沈家也有意识让“哥儿”消失,沈屿晗也不会主动提及,他只负责翻译文字,至于文字中会带给他什么信息,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天是他在考古队工作的最后一日,还有最后一封信需要他来解读。

这封信不是他故意留到最后,而是当前的专家们想自行解读,但却白费了几天的功夫,他们没看明白上面讲的是什么,因为这封信的风格和墓主人留下来的记事薄描述方式完全不太一样。

这是一封书信。

一位沈季语长辈写给“沈小姐”,沈屿晗从字迹上看出来了,是大哥写给他的信。

大哥为什么会给他写信?因为他的尸骨没有找到吗?

不过他没得及细想,因为现在他身边站着很多人,据专家们说这封信可能有很多重要信息,他们现在全都在现场等着沈屿晗给他们最终答案。

今天是他在这儿的最后一天,这也是他解读齐国的最后一件“文物”,或许他从未接触过沈季语,可是他保留下来的一切都令感到无比舒适。

为了仪式感,梁主任还让人录像,收录下来的工作过程也是非常珍贵的资料。

现在网民们对西汉墓关注度非常高,一个墓居然能看出一个大家族,就等着专家们替他们捋时间线了。

沈屿晗看了看望向门口,在梁主任的同意,单颀桓也来了,他是来接沈屿晗回家的。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是头一回欣赏老婆工作。

录像已准备好,最后一份需要解读的文物需要一定的仪式感。

“小沈,开始吧?”

沈屿晗又看了单颀桓一眼,他老公朝他笑了笑,沈屿晗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戴上了手套,同时也将口罩拉到鼻梁上,按压了一下。

他并不需要逐字逐句用放大镜对比,他只要照着念就行。

这是大哥写给他的信。

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将大哥写给自己的信公诸于众。

他鼻子微酸,这是时隔两千年的信,大哥他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

沈屿晗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念信,他念第一个字就开始哽咽,念得磕磕绊绊。

“晗哥儿,见信如见吾。你离家后楚国攻打了齐国,父亲他不愿看着儿女们比他们更早离开人世,决定沈家将不再入世。留齐国三载,亦派人寻你三载,依旧不知你之去向。是大哥无能,未能护你一世,若非你远嫁楚国,也不至于此。倘若上苍有眼,愿你能见此家书,也愿你在人世间得一隅安身之地,得一人护你周全……”

他念得很辛苦,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他已是流泪满面。

谁都不知道他的共情能力这么强。

沈屿晗将信轻轻放下,这是家人与他最后的联系的,他非常珍惜。

单颀桓看到他哭同样揪心,一封信为什么能哭成这样?

小俪给他递了纸巾,沈屿晗这才抹掉不自觉流下来的眼泪。

他向众说了声:“抱歉。”

梁主任说:“没关系,信写得很感人,这封信证明了沈小姐对沈家人的重要性,这是我们考古的重大发现,小沈,你做得很好,谢谢你多日来对我们考古队的帮助。”

沈屿晗又看了一眼信件:“不用谢的,是我应该的。”他问道,“我以后想看信是不是只能到博物馆买票才能看?”

梁主任笑道:“是哦。”

大伙儿都笑了,他们都很喜欢沈屿晗,他年纪虽小,却谦卑有礼,看得出来他的家教很好,跟大家都相处得很不错。

今天是他在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最不舍的还是小俪、岩哥、林哥,他们可是共患难过的战友,以后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单颀桓主动提起已经在隔壁的餐厅订了位,邀请大家一同用共餐。

他看着沈屿晗从被人骂被人误解到成为专家们眼中的小专家,打心底为他高兴,想替他做点什么。

他大概是不想离开这些刚熟悉不久的工作伙伴吧。

跟考古队的众人吃告别宴时,心情大起大落的沈屿晗和他们喝起了酒,最后被单颀桓带走。

单颀桓看着他脸色红扑扑,歪靠在他怀里。

值得庆幸的是,他这回并没有发酒疯。

本来应该是下午直接回江市,但他这个样子,单颀桓也不放心带他上飞机,只好先回酒店。

单颀桓还在为沈屿晗没发酒疯而感到庆幸,但他们刚下车扶他进酒店时,沈屿晗却突然哭了起来。

“我想回家,呜呜呜……”

“大哥他们等了我三年,可是我都已经死了,我根本回不去,他们白等了,呜呜呜……”

单颀桓看着行人往他这边看了又看,实在是头疼,怎么在车上的时候不哭,反倒下车就哭了:“沈屿晗,你先别哭,咱们现在就回家啊。”

“你骗我!”沈屿晗泪眼婆娑道,“我根本就回不了家,这不是我家,你要带我去哪里?”

单颀桓怕他摔倒,搂着他低声说道:“你这个样子上不了飞机,我们先在酒店待一会儿,等你平复心情我们再回家。”

可是现在的沈屿晗是醉酒后,根本毫无道理可讲,他越被单颀桓抱紧,越是挣扎:“你是个骗子,你骗我,我根本回不了家,我要回齐国,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你放开我,让我回去!”

“乖啊,我是你老公,我不骗你。”单颀桓按着他胡乱动来动去的手,有点后悔刚没让保镖把车停到停车场。

沈屿晗还在乱动着:“你才不是我老公,我老公今天在江市上班,他很忙的!”

旁边看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不少人还纷纷交头说话,眼神充满对单颀桓的警惕。

“你们前两天还看新闻了吗,有一个男的在网吧上网,看到临座的男生长得好看,就趁对方去洗手间的时候,往他奶茶里下药,这个男人看着人模狗样的不会也是吧,你看他抱着的那个男生长得也特别漂亮!”

“我刚还听见那个男孩子说这里根本不是他家,骂这个人是骗子呢,不会真的是骗子吧。”

“先不管是不是骗子,赶紧报警啊!”

“对对对!快报警!”

“这年头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此时的单颀桓还不容易才把沈屿晗安抚在怀中,正要扶他上楼,然而,却见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几分钟后,对街派出所民警向单颀桓出示了警官证。

民警:“先生,有好心市民报警说你对这位男孩子意图不轨,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单颀桓看了看怀中的“男孩子”:“不是,你们误会了,他是我爱人,他只是喝醉酒而已。”

民警和周围的“好心市民们”都不信,全都围着不让他走,还一脸谴责和警惕!

单颀桓低头一看,他现在确实是搂着一身酒气的“男孩子”,人还意识不清,他一时间百口莫辨。

靠,误会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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