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骂人, 睢相逢从来没输过,全程逮着明峡岛的人叫楚誉“首尊”这事来明里暗里讽刺楚誉三姓家奴, 明峡岛的人听得都要气炸了肺,每每找到了突破点想要反驳,睢相逢就会再来一句将他们的后路堵得死死的。
片刻后,明峡岛人被气得吐血,气冲冲又怂哒哒地跑了。
睢相逢瞥了九方宗弟子一眼,敌我不分道:“一群人都骂不过他们,你们长着嘴是只喘气用的吗?”
众弟子嬉皮笑脸地围着睢相逢,也不在意他的毒嘴, 全都在称赞他刚才一人舌战群雄的英姿。
睢相逢得意地接受了赞美, 觉得自己还能再骂十个。
就在此时, 换了身新衣裳的宫梧桐晃荡着走出来,却见方才还骂人骂得眼睛都不带眨的睢相逢立刻像是被人拎了后脖颈的小猫似的,软哒哒地跑上了前。
“师尊,您好些了吗?”
宫梧桐随意点了点头, 伸了个懒腰:“从来没睡这么饱过,骨头好像都酥了。”
睢相逢幽幽地心想, 是泡在温柔乡泡酥的吧。
此时“温柔乡”已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瞧见宫梧桐明修诣本能地逃避视线,但又觉得这样做太欲盖弥彰了,便如常看了过去。
“师尊。”
宫梧桐一出来, 九方宗那些小弟子吓得差点抱头鼠窜,见他似笑非笑地瞥过来, 全都往明修诣身后躲,怯怯地行礼。
“见过小圣尊。”
宫梧桐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没吭声, 只有旁边的睢相逢感觉到一股凉意从他师尊身上散发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给明修诣使了个眼色。
明修诣无奈地对拽着他宽袖的小弟子温声道:“先去玩吧。”
众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溜了。
宫梧桐这才将刀子似的眼神收回来,懒懒道:“十六呢?又去找谁比剑了?”
“应该吧。”
宫梧桐想了想,道:“他别比着剑比着剑又给我找出什么麻烦事儿来。”
睢相逢一噎。
的确如此,越既望外出比剑,一回招惹了魔种差点被吸去生机,一回比剑赢来个魔剑,还是他自己的半魄。
此时听到越既望又孤身一人出去比剑,众人心中都不免咯噔一下,心想他这回别又搞出其他事情来。
睢相逢越想越不放心,皱着眉把在旁边眼巴巴看着明修诣打算问问化神境之事的景澈给拉走一起找越既望去了。
宫梧桐对自家二徒弟的眼力劲十分满意,看了看一袭青衣长身玉立的明修诣,心中的欢喜压都压不住,他干咳一声,道:“刚才那些人欺负你了?”
明修诣闻言笑了,道:“没有。”
他连那些明峡岛之人的面都没见,何谈欺负?
若真的要论欺负,应当是睢相逢以一人之力把那些明峡岛的人欺负得抱头痛哭才对。
见宫梧桐明显一身要去见人的打扮,明修诣温声道:“师尊要出去吗?”
“嗯。”宫梧桐老大不高兴地扯了扯毛茸茸的红色披风,“我爹让我去见人,我不想去,去了肯定要被他们唠叨。”
明修诣好奇道:“要见什么人?”
宫梧桐:“好多人。”
他正不情愿着,看着明修诣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重新笑起来,道:“徒儿,师尊带你去见见世面。”
明修诣:“……”
他记得宫梧桐上次对他说这样的话时,就是带他去莲画道几万几万地砸灵石只为买个护腕——现在他已长大,那护腕早已不能用了。
明修诣也没拒绝,跟着宫梧桐去“见大世面”。
片刻后,宫梧桐两人到了妖族款待贵客的厅堂,明修诣看着满屋子的修士,眉头轻轻一皱。
这些修士皆是妖族的座上宾,大部分都是化神境,最低也是元婴修为,还有几个隐世不出多年的大乘期,一屋子的威压扑面而来。
宫梧桐带着明修诣走了进去。
厅堂中以宫确为首,正在寒暄叙旧,宫梧桐一进去,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去,接着又落在跟在后面气质安宁的明修诣身上。
宫梧桐半点都不怵,罕见地知晓礼数,颔首一礼。
这些修士大部分都和宫确交好,哪怕知晓宫梧桐是个纨绔子弟也不觉得厌恶,都乐呵呵地同他寒暄。
宫梧桐打完招呼后,扯着明修诣的手走到宫确面前,对着旁边和宫确聊天的两个大乘期修士见礼喊叔叔,叫得可甜了。
能和宫确讨论道法的修士哪里是寻常人,明修诣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发现这两人身上没有散发出丝毫修士气息,瞧着好似凡人一般。
那两人笑着和宫梧桐说了几句,其中一个白发修士刚说到:“小梧桐啊,我家那个……”
宫梧桐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小小蹦了一下,一把把明修诣薅过来,笑眯眯地道:“常叔,这是修诣呀。”
姓常的修士一愣,也不好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笑着道:“是明寂的孩子吧,现在都这么大了,哟呵,还是化神境了,不错不错,明寂后继有人啊。”
一旁的修士也淡淡点头:“天赋奇高,必成大器。”
明修诣知晓这两人是父亲故人,彬彬有礼地颔首一一行礼。
宫梧桐挑眉道:“林叔,我天赋不高吗,你怎么只夸他?”
常修士哈哈大笑:“小梧桐啊,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的化神境吗?这都这么多年了你可半点没进步,若是夸你天赋奇高,你好意思接这个夸赞吗?”
宫梧桐脸皮很厚:“怎么不好意思?我天赋本来就很高。”
常修士笑得眼睛都弯了,一旁的林修士也淡淡地笑。
一直装聋作哑的宫确没忍住,冷淡瞥了宫梧桐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宫梧桐撇了撇嘴,走在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因不知道明修诣要来,也没给他准备多余的椅子,明修诣也不在意,熟练地站在了宫梧桐身后。
宫梧桐本来想让徒弟和他挤在一起坐这个宽大的椅子,但他还没开口,一旁的宫确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冷冷看了他一眼。
宫梧桐立刻歇了这个念头,省得被他爹当着众人的面抽。
三界中修为相当的修士往往都是相互认识的,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圈,外人很难踏足,除非修为足够亦或是有奇特之处。
若不是宫梧桐,明修诣甚至都不知道整个三界竟然有这么多的大乘期和化神境。
明修诣正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谈笑风生的修士大能,突然间宫梧桐像是踩到了滚炭似的,猛地站了起来。
很快,一股冷冽剑意扑面而来,一袭白衣似雪的尘无暇缓步而来。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寒暄。
宫梧桐鹌鹑似的在一旁装乖,还颠颠地跑上前给尘无暇倒茶。
尘无暇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坐下了。
宫梧桐想旁敲侧击地问尘无暇那魔剑现在在何处,还没找到机会,常修士又开始逮着他说起方才的话题:“小梧桐,说真的,不是叔叔自夸,我那闺女漂亮得很,前些日子还在和我念叨想见见你呢,此番阐道会她也来了,到时许是会找你叙叙旧情。”
宫梧桐差点跳起来,本能看向身旁的明修诣,心中虚得很,立刻否认道:“什么旧情,可没有旧情啊!我清清白白的。”
知晓他心思的宫确都懒得看他,垂着眸喝茶,只当没听到。
明修诣微微皱眉,看着宫梧桐难得惊慌地和那个大乘期“闺女”撇清关系,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袖口,不知在想什么。
常修士笑得不行:“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为自己担心担心终身大事了。”
宫梧桐就差把“拒绝”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完全无法理解长辈们好好的道不修,为什么总爱热衷和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人做媒?
宫梧桐脸色绿油油地道:“叔,其实我还小,况且我现在沉迷修炼,无心情爱之事。”
常修士十分爱笑,闻言乐得不行:“就你那三脚猫的修为,还沉迷,哈哈哈哈。”
整个厅堂的人脸也跟着绿了。
宫梧桐年纪轻轻已是化神境都能被称为“三脚猫的修为”,那他们过了百岁才入化神境、甚至还有些百岁才入元婴的又叫什么?
常修士热衷做媒,总是想撮合宫梧桐和他闺女,宫梧桐焦躁地都开始在心中盘算,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自己喜欢男人,他爹和他师尊会不会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混合双抽。
就在这时,宫确终于喝完了一杯茶,将茶杯一放,难得一见地给宫梧桐解围。
“就他那臭脾性还是算了吧。”宫确对着常修士道,“别让他糟蹋了好姑娘。”
常修士憋着笑,道:“宫确,你确定梧桐是你亲儿子?哪有这么挖苦自家儿子的?”
宫确淡淡一笑。
常修士大概也看出来了宫确真的不想宫梧桐和“好姑娘”结亲,只好遗憾地歇了心思。
宫梧桐被损了一顿,但看着宫确的眼睛却在发光。
这才是亲爹啊!
宫梧桐解决了一大难题,高兴得不行,抬起头去看明修诣,满脸都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邀功,眸子里写满了“看吧看吧,我没有旧情,也没有想要糟蹋好姑娘”。
明修诣垂着眸和宫梧桐亮晶晶的眼睛对上,淡淡一笑,没什么其他反应。
宫梧桐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开始怀疑他爹到底是不是在唬他。
不是说他小徒儿对他的爱意已经成实线了吗,怎么听到自己有“旧情”没有一丁点反应呢?
要是在话本里,那主人翁都吃醋吃一缸了。
宫梧桐不高兴地将头扭过来,觉得明修诣温和是温和,怎么对待“情敌”也这么温和。
他正胡思乱想,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花香他很熟悉,之前在飞琼秘境明修诣中了情毒时,就将那雪白的花开满了整个藤蔓墙,甚至芥子里的小木床,床沿那都开满了细小的花朵。
宫梧桐偏头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发现自己后背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已经开出了小簇小簇的白花来,还有几枝勾着自己的头发,缱绻又艳丽。
宫梧桐:“……”
宫梧桐还没细想,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漫不经心抬眸一瞧,发现楚誉一身雪白衣袍,缓步而来。
许是瞧见了楚誉,椅子上的白花瞬间枯萎,重新窜回木头缝隙中,好似无事发生。
只有盛开在宫梧桐发间的一小朵花打着旋从发间掉落,擦着毛茸茸的毛边钻到了宫梧桐的领口,好似一个旖旎又温柔的触碰。
作者有话要说: 宫梧桐:我花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