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回到宿舍后, 陆则轩将猎鹰特战队的详细资料拿给了喻然,喻然打开光脑仔细看了一遍, 这份资料中包括每一个队员加入特战队的时间, 以及他们的家庭背景、学习经历……
暗夜组织是5年前开始活动的,陆则轩也是5年前才成为猎鹰特战队的队长。但这并不代表,暗夜组织在那一年才派人潜伏在猎鹰特战队, 很可能, 卧底潜伏的时间更久。
已经在特战队服役八年的莫尔、以及当了七年副队长的熊凯,这两个人的资历最老。其他的大部分哨兵, 都是在这五年间加入特战队的。
喻然用超强的记忆力将这份资料全部背下来,放进精神图景内, 方便随时查阅。
看完资料后,喻然放下光脑,问陆则轩:“陆队,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任务,反正我也闲着, 要不要去看看那些狂化的哨兵?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陆则轩皱了皱眉:“你没有治疗狂化哨兵的经验, 我怕你遭到反噬……”
喻然笑着说:“就是因为没有经验, 才要趁早学习啊!不然,将来出任务的时候, 如果队友需要紧急治疗, 结果我什么都不会……岂不是耽误了吗?”
陆则轩对上他认真的眼眸,一时无法反驳。
喻然说得很对, 随军的向导医生, 理论知识学得好不好并不重要, 关键还是实战的经验。
每个哨兵的精神图景不同, 狂化程度不同, 要用到的治疗方法当然也各有差别。莫尔就是在长期的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才能迅速梳理好队友们的精神图景,让他们保持冷静。
比起执行任务的时候,在环境恶劣的野外突然狂化、不受控制的哨兵,治疗白塔地下被关押起来的哨兵真的简单太多了。
自己不能因为担心喻然,就不让他去接触那些危险的病患,这样的担心对喻然来说反而是一种束缚。只有让他慢慢成长,变得强大起来,他才能适应猎鹰特战队的任务强度,跟自己并肩而立,成为一个优秀的向导。
陆则轩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但让喻然单独接触病患,他还是不太放心,干脆给莫尔发了条消息,道:“莫尔,你下午要去治疗那些狂化的哨兵,对吗?”
莫尔很快回复:“是的。上次任务抓回来的狂化哨兵太多了,我才处理了一半。”
陆则轩道:“我待会儿带喻然去找你,你顺便教教他该怎么做,让他帮你分担一些比较轻的病例。”
莫尔有些惊讶:“他才刚来战队,你就急着让他实战了?”
陆则轩道:“他自己提的,想去帮帮忙。”
莫尔笑了起来:“然然果然很认真,一天都不想闲着。好吧,你把他带过来,交给我就行。”
下午两点,陆则轩带着喻然来到了白塔的地下城。
电梯在一楼的时候停了下来,需要再次通过验证,才能到达负一楼。
负一楼跟一楼之间有十几米深的隔离带,隔离带内部填充了特殊的隔音材料,保证地下城不管怎么闹腾,也不会影响到楼上正常的哨兵。而且,十几米的隔离层内,还浇筑了最为坚硬的金属,即便是某些拥有“遁地技能”的哨兵,也不可能挖开大楼逃走。
白塔地下城,这是首都星最黑暗的地方。
这里关押着大量狂化、甚至濒临畸变的哨兵,他们杀人如麻、嗜血癫狂,几乎已经丧失了人性……但是曾经,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联邦军人。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有父母妻儿。
只是,一旦狂化,就必须关押在这里等待向导的治疗。
能治好的,放出去之后继续工作,治不好的,终生留在这里,不见天日,时刻煎熬。
喻然刚来到地下负一层,就听见走廊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啊……啊……”那是一种像在接受酷刑的痛苦嚎叫。
喻然“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往陆则轩的身后躲了躲,毕竟他现在是第一次接触狂化的哨兵,要演得像一些。陆则轩看他一眼,低声安慰道:“别怕,他们都被关了起来,发狂得厉害的,会被电击击晕。”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滋滋”的电流声,那个嚎叫的哨兵头部被电击,晕了过去。
喻然小声道:“他一定很痛吧?”
陆则轩回头看向喻然。
喻然脸色发白,声音却很认真:“狂化只是失去理智,行动不受大脑控制,并不是失去了意识和知觉。哨兵的感官本来就很敏锐,痛觉是普通人类的十几倍,这样暴力电击,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一种残忍的酷刑。”
面前的小向导有一双特别清澈干净的眼睛,此时,他的眼里充满了同情和难过。
陆则轩心头微微一颤——大部分向导在面对狂化哨兵的时候,能力弱的向导会“惧怕”,能力强的会觉得他们很“麻烦”,像喻然这样,能真正站在哨兵的角度思考问题,对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的向导,才是少数。
哨兵的痛觉,是普通人类的十几倍。
普通人被针扎一下的疼痛,放在哨兵身上,就如同截肢。
这样针对大脑的电击,换成是普通人,大概和敲碎脑壳、挖出脑仁的剧痛差不多吧。
喻然说得没错,狂化的哨兵们被关押在白塔,日夜承受着来自精神世界和身体痛觉的双重折磨,他们虽然还保持着人形,可他们活得不如一条狗。
有些狂化的哨兵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们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陆则轩心底轻叹口气,低声说道:“走吧,我们抓来的哨兵,都被关在负七层。”
白塔地下城,越深的地方,关押的哨兵越是危险。负一楼到负六楼都是病情比较轻的C级哨兵,C级哨兵的精神图景很小,攻击力也有限,相对比较好治疗;负七楼到负九楼是B级的哨兵,治疗难度明显增大。
负十楼,关押的则是A级以上的哨兵。
哨兵狂化时,战斗力会有明显的提升。A级的狂化哨兵,战力和正常情况下的A+哨兵差不多,接近于S级,他们极难控制,所以,负十楼的哨兵身上,都会缠绕着特殊的电磁锁链,一旦他们有任何异动,电子感应系统就会立刻释放剧烈的电流,瞬间击穿他们的大脑。
对哨兵来说,那里就如同黑暗的深渊,没有人敢下去。那里的安保措施也非常严格。
电梯很快到达了负七楼,喻然跟在陆则轩身后,一边走一边暗中观察着走廊里的摄像头——
东、南、西、北的拐角处各有一个可转动的感应摄像头。
由于白塔是“回形走廊”的结构,四个拐角处的摄像头,足以拍摄到所有经过走廊的人。而每一个封闭的房间内,又有相应的摄像头,装在天花板上,俯视向下,用于拍摄关押的哨兵的情况。
喻然看向房间的排列顺序——之前经过的几层,房间号的排列顺序都是一样的,大概是为了方便管理。从北边走廊开始,1号房,顺时针环绕排列,一排50个房间,103号房,正好是南边走廊的左数第三个房间。
距离正南方向的电梯口很近。
喻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负七楼的103号房间,负十楼的房间号应该和这里一样。
陆则轩带着喻然继续往前走,走廊里不时传来痛苦的嘶吼,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B级的狂化哨兵不好控制,会被锁链绑住,他们挣扎的时候,锁链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喻然皱着眉想要捂住耳朵,下一刻,陆则轩突然将一对隔音耳机轻轻塞进了他的耳朵里。
耳边顿时安静下来。
男人的手指不小心擦过敏感的耳垂,喻然愣了一下,耳朵突然有些发红。
他忽略了心头升起的异样,回头看向陆则轩,陆则轩的嘴巴在动,然后,耳朵里传来低沉好听的声音:“这是隔音耳机,有通讯功能。戴上它会舒服很多。”
喻然点了点头:“谢谢。”
陆则轩也戴着耳机,耳机上面有猎鹰军团的标志。
他指了指前面,喻然便继续跟上他,走过长长的走廊。隔音耳机的存在隔绝了哨兵们嘶吼、挣扎的声音,可他们脸上的绝望和疯狂还是清晰地映在了喻然的眼里。
走过拐角的时候,两人终于看见了莫尔。
莫尔也戴着隔音耳机,他正坐在一个封闭的囚室内,耐心地治疗一位狂化的哨兵。四根洁白的思维触手从他手心里伸出去,温柔地贴在那个哨兵的额头上。
莫尔的神色很专注,由于精神力消耗严重,他的脸颊流下了几滴汗水。
喻然和陆则轩站在囚室外面,没有打扰。片刻后,莫尔治疗结束,收回了思维触手。那哨兵漆黑如墨的眼瞳,渐渐恢复了正常棕色瞳孔的模样,眼睛里也重新有了焦距。他感激地看着莫尔,颤声道:“谢、谢谢您。”
莫尔微笑着道:“不用谢,睡一觉吧,醒来就好了。”
圣光系向导的催眠能力非常强大,话音刚落,面前精神受损的哨兵,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是他被关进白塔之后,第一次真正的睡着。
莫尔站了起来,走出囚室,看向喻然道:“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有没有被吓到?”
喻然挠挠头,笑着说:“还好。这些狂化的哨兵,虽然都有很强的攻击性,可我知道,他们的精神世界一定很痛苦,他们也不想这样,只是控制不住自己。而且,他们都被关了起来,没什么可怕的。”
莫尔有些惊讶:“上次,几个医学院的实习生来到白塔地下,看见这么多狂化的哨兵,吓得不敢说话,其中一个还吓晕了……没想到你的心理素质挺强的。”
喻然道:“医生面对病人,怎么能害怕呢?他们需要向导的帮助。”
莫尔和陆则轩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喻然简单的一句话道明了关键。只有带着喻然这样想法的人,才能成为一位合格的战地向导。
不管面对多么可怕的哨兵,向导都不能有畏惧、退缩的心理。
——因为,他是你的病人。他需要你的帮助。
莫尔温和地拍了拍喻然的肩膀,欣慰地道:“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上次你治疗小七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有天赋。这几天,猎鹰特战队正好是休整期,没有任务。你跟着我学学怎么处理狂化的哨兵。”
喻然用力点点头:“嗯,我会认真学的。”
小七是喻然接触过的最简单的病例,她毕竟是个7岁的孩子,精神图景很小,喻然突破她的精神屏障非常轻松,而且,她只是处于呆滞的状态,并没有狂化,也没有任何攻击性。
关押在白塔的哨兵则完全不同。
这些都是精神图景复杂又广阔的成年人,而且已经狂化了,攻击性很强,向导接近他们的时候,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同时还要迅速突破他们的精神屏障,让他们听话,并治愈他们受损的精神世界……
稍微不慎,自己都有可能遭到反噬。
曾经就有向导在治疗狂化的哨兵时,不小心被哨兵杀死的案例。所以,很多向导害怕狂化的哨兵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些哨兵一个个就跟“疯子”一样、
陆则轩还是不太放心,说道:“我陪着你们。”
喻然:“……”
你一直陪着我,我可怎么去负十楼救人?
不过陆则轩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担心喻然这个“菜鸟医生”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在旁保驾护航。
算了,先让他陪两天吧,等自己跟着莫尔学会了处理狂化哨兵的技巧,让陆队“放下心来”,然后再想办法支开陆则轩,偷偷去救人。
“麻烦陆队了,有你在,我也更安心。”喻然看向陆则轩,诚恳地说道。
“……不客气。”陆则轩摸了摸鼻子。自己在他身边,他会更安心吗?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喻然回头看向莫尔:“莫尔医生,我来辅助你吧!”
见喻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莫尔微笑着说:“好,那我们去看下一个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