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试探

孟舟山睡得很熟, 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唇上微凉湿润的触感。他闭眼躺在沙发上,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酒意微醺。

隋月声一开始只是轻贴着孟舟山的唇,并没有任何动作。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任何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似野草疯长,蠢蠢欲动。在这一刻,心中贪念忽而更甚。

“叔叔……”

隋月声无声动唇,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个称呼似乎对他有着特别的意义, 一遍又一遍, 病态而又痴迷的呢喃着。

太阳下沉, 一切事物都笼罩在黑暗之下。

白日的伪装尽数撕裂剥离, 取而代之的则是眼中深藏的欲望和阴暗。唇瓣相贴的感觉就像罂粟般诱惑致命, 却又让人甘愿就此沉沦。

隋月声到底没忍住, 小心翼翼撬开了孟舟山的唇舌, 探入舌尖, 然后得到了一个带着酒意的吻。

他怕惊醒男人, 所以只是浅尝辄止,片刻后就轻轻离开了孟舟山的唇瓣。虽然不甘不愿, 但翻腾的欲望终于因此而浇熄了几分灼热。

就在这时,孟舟山忽然翻了个身。只见他用手背覆住眼皮, 低声呓语了几句听不清的醉话,又继续沉沉睡去了。

隋月声见状动作一顿, 还以为孟舟山醒了。但静等半天也没动静, 这才发现对方只是做梦翻身而已。

“……”

隋月声没有再做什么。他推动轮椅从床上拿了一叠被子过来, 然后搭在孟舟山身上。确定对方不会着凉后,静悄悄收拾着桌上剩余的碗筷, 把所有卫生都打扫干净了,这才回房睡觉。

隋月声的觉一向很浅。翌日早晨,他听见客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床上坐起身,穿好衣服,推着轮椅出去了。

孟舟山刚好从浴室里面走出来。他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眼角余光看见隋月声从屋里出来,微不可察顿了顿:“我吵醒你了?”

隋月声摇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愈发衬得皮肤瓷白,只是身上依旧有种挥之不去的阴郁感。

这件衣服是孟舟山给他买的,一件黑色,一件白色。

孟舟山道:“新衣服很好看,下次试试白的。”

隋月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但是白色容易脏。”

孟舟山像往常一样,在他头上轻揉了一下,随即在书桌边落座,开始工作:“怕什么,我又不要你出去挖煤。粥已经煮好了,去洗脸吃饭吧。”

隋月声下意识看向厨房,却见粥已经煮好了:“叔叔,你醒的很早吗?”

孟舟山把微湿的头发捋到脑后,闭眼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然后重新戴上眼镜:“刚醒没多久,昨天就该听你的,不该喝那么多酒。”

隋月声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轻轻放在桌沿,这才推动轮椅进了卫生间。

孟舟山摸了摸杯壁,发现有些烫,就暂时搁到了一边。

他打开电脑正准备工作,一旁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瞬,打开一看,却见是孟晴岚发来的视频通话。

孟舟山原本想找耳机戴上,但找了半天没找到,只能点击接听:“姐,怎么了?”

孟晴岚是事业型女强人,今天周末,刚好休息。她未施粉黛,一张脸素面朝天,眼下青黑明显:“严越昭昨天喝酒了?”

孟舟山没有撒谎,闻言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孟晴岚皱眉:“他昨天喝醉了一直给我打电话,说了堆乱七八糟的话,早上就没动静了。他不是住你隔壁吗,你去看看他死了没。”

孟舟山对他们的相处方式感到无奈:“他可能喝多了吧,等会儿我去看看。”

他语罢正准备挂电话,画面忽然靠近了一张肉乎乎的脸蛋,紧接着是严向明咋咋呼呼的声音:“舅舅舅舅!我的平板和玩具枪到了吗?”

孟舟山书桌下面就堆着两个快递盒,他扫了眼,对严向明笑着道:“早就到了,等下次有空让你爸拿给你吧。”

严向明闻言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孟晴岚抱了下去:“你才多大,买那么多玩具做什么。还学聪明了,知道让你舅舅买。”

语罢对孟舟山道:“你下次不许给他买东西了。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惯坏了怎么办。”

孟舟山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闻言笑而不语。

严向明重新爬到孟晴岚腿上坐着,性子依旧是咋咋呼呼的:“我不,我就要舅舅买。舅舅以后万一结婚了,他最疼的就是老婆,就不给我买东西了。”

孟舟山闻言一愣。

而视频那头,孟晴岚好说歹说才把严向明哄走,忽然想起弟弟现在还是单身一人,不由得出声询问道:“你是不打算成家了吗,这么多年也没遇到喜欢的人?”

孟舟山没有出声。他低头,慢慢扶了扶眼镜。一双眼藏在镜片后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工作忙,以后再说吧。”

孟晴岚常年生活在国外,思想还算开放:“ok,记得照顾好自己,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确实应该找个伴……”

她话音未落,只听卫生间忽然传来一阵瓶罐掉落的声音。孟舟山面色微变,对孟晴岚说了句下次再聊,然后就急匆匆挂断电话,从椅子上起身冲进了卫生间,却见隋月声不小心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孟舟山担心他受伤,连忙上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隋月声见是孟舟山,下意识摇头。只是他手背不慎被瓷砖边角划出了一道血痕,看起来异常刺目。

孟舟山见状也顾不得轮椅,直接把隋月声抱出了卫生间放到沙发上坐着:“你等会儿,我找一下药箱。”

孟舟山很少用药箱,自己也不记得放在哪儿了,只能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翻。隋月声坐在沙发上,静静注视着他忙碌的背影,悄无声息攥紧了自己手背上的伤口,终于开口:“叔叔,药箱在右边最底下的抽屉……”

孟舟山闻言拉开了最底下的抽屉,果不其然看见药箱在里面。他忙乱的动作终于有片刻停滞,拎着药箱走到了沙发旁,在隋月声面前倾身蹲下,给他处理伤口。

孟舟山看见隋月声手上的伤,皱了皱眉:“怎么摔下来了?”

隋月声垂眸注视着他:“我看见架子上的洗发水瓶子倒了,想伸手去扶,结果不小心摔下来了。”

孟舟山原本想用创可贴给他包扎伤口,结果发现太小,只能换了纱布:“下次遇到这种事就叫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做,知道吗?”

隋月声没有回答,而是冷不丁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叔叔,你要结婚了吗?”

空气有片刻寂静。

孟舟山闻言下意识看向他,却见隋月声正盯着自己看,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很可能听见了严向明咋咋呼呼的声音。

“谁说我要结婚了?”

孟舟山缠好纱布,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天天问些没影的事。”

他语罢,忽然意识到隋月声后背的伤口还没愈合,出声问道:“后背疼不疼?”

隋月声抬眼看向他:“叔叔真的不结婚吗?”

孟舟山叹气,忽然发现兔子似的少年也有些固执:“我问你后背疼不疼?先回答我。”

隋月声静默一瞬,片刻后才低低的嗯了一声:“疼……”

孟舟山没想到他真的疼,面色微变,连忙起身掀开了隋月声后背的衣服:“我看看,是不是伤口裂了。”

隋月声没说话,乖乖靠近男人怀里,任由对方检查自己后背的伤口。指尖在底下轻轻勾住孟舟山腰侧的衣服下摆,看起来就像虚抱住了他一样。

“流血了。”

孟舟山看见伤口上贴的纱布沁出一小片薄红,有些怕伤口崩裂:“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隋月声没有动,把脸埋在他肩头,看起来并不想去医院:“没关系,重新换一下纱布就可以了。”

他后背皮肤白皙细腻,就像一块上好的玉石。只是因为太瘦,肩胛骨微凸,看起来就像两片蝶翼,带着脆弱而又破碎的美感。

和双腿一样,也有许多陈年旧伤。

孟舟山犹豫一瞬,轻轻撕下了纱布。凶手刺出的伤口只有短短的一寸,却异常狰狞,看起来似乎是少年身上最重的一道伤。

男人指尖落在少年后背,轻划了一下,激起一阵轻痒,声音低沉:“知不知道,如果再偏一点,就刺到你的心脏了。”

隋月声闻言从孟舟山怀里轻轻抬起头,注视着他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叔叔,刺中心脏会死的吧。”

孟舟山点头:“嗯。”

隋月声没什么反应:“哦。”

孟舟山拧开医生开的药,在隋月声后背轻轻涂抹。少年身躯单薄,落在怀里的触感却柔软异常,他只觉得自己心尖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瞬:“哦什么,你差一点就死了。”

隋月声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孟舟山太过温柔,他的胆子也大了些许,轻轻环住了孟舟山的腰身,低声道:“叔叔……”

孟舟山专心致志给他上药:“嗯?”

隋月声:“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他说:“叔叔,你别结婚好不好?”

孟舟山闻言动作一顿,低头看向他,却只能看见少年漆黑的发顶,慢半拍问道:“为什么?”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他们二人俱都惊了一瞬。孟舟山把纱布贴好,抬眼看向门外,眉头微皱:“谁?”

门外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我!”

是严越昭。

孟舟山把隋月声的衣服下摆放下来,给他穿好衣服,这才走过去开门。却见严越昭手里又拎着一袋子酒。

孟舟山看了他一眼:“我不喝。”

严越昭纳闷:“为什么不喝?”

孟舟山移开视线:“没有为什么。”

严越昭往里面看了眼,刚好看见隋月声也在客厅:“那我蹭顿午饭总行了吧。附近的楼都拆迁了,封路,外卖进不来,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伤残人士下去觅食吧。”

孟舟山盯着他看了两秒,这才侧身让出位置。

严越昭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进了屋。他看了眼时间,见已经快十点了,对孟舟山道:“哎,你要不下去买点菜,中午炖肉吃。”

孟舟山道:“厨房有粥。”

严越昭铁了心要把他支开:“我不爱喝粥,你下去买点肉,我好歹也是你前姐夫,这么点要求你都不能满足吗?”

孟舟山俯身收拾着桌上的药箱:“这话你应该对你前妻说。”

他说归说,但收拾完东西,还是准备下楼去买点菜,因为冰箱已经空了。锅里只有粥,没有菜。

孟舟山问隋月声:“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下去买。”

隋月声伸手拉住他,看起来不想和严越昭待在一个屋:“叔叔,我跟你一起去。”

严越昭坐在椅子上,支着头打量他:“小弟弟,你怕什么,我是警察,又不是坏人。”

虽然孟舟山一直觉得严越昭像流氓多过像警察,但好在对方人品没问题。他揉了揉隋月声的头:“你刚刚上完药,别乱动,自己玩会儿手机,我很快就回来。”

语罢穿好外套,拿着钥匙直接出门了。

房门被关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室内顿时寂静了下来。

隋月声见状抿唇,推着轮椅想回屋,严越昭却忽然拦住了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好像很怕我?”

隋月声闻言身形一顿,慢慢转头看向严越昭。

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屋内,将光线分割成了明暗两半。隋月声却刚好处于最暗的那边,面容看不真切,一双眼睛阴鸷森寒,细看进去不带丝毫温度,与那天的监控画面完美重合。

少年缓缓勾唇,轻笑出声,光天白日硬是让人出了一声冷汗,语气轻飘道:“不,我不怕你……”

他只是,单纯的讨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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