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在那儿做链接, 任公屏上在那儿狂轰滥炸。
—又开始装忧郁了,一句话不说狗自己就去咬了噗。
—花母我从你这里买的花为什么都带着一股骚味啊?
—花掀子今天喝露水了吗??
直播室小员工帮他拉黑清人,不敢出声。
“别吵架了, 也不要去别人那儿骂人。”等来骂人的被清走一多半了,苗嘉颜链接也做好了,说, “他们就是想发泄,不一定真的是谁的粉丝, 别被带了节奏去骂别人,会有矛盾。”
他拿着手机走到花架那边, 说:“不要生气, 给你们看看之前咱们扦插的月季。”
有一排花架子上都是小塑料盆,托盘装着的一小盆一小盆,里面只有小小的苗:“看, 都长出根了,我上次教你们你们都学会了没?没学会下次等我再教你们一次。”
两个小员工坐椅子上一直在清人, 公屏上这会儿乱骂的已经不多了, 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太生气了还在骂。
苗嘉颜看见她们都在说“气哭了”“看我不去骂死他”,说:“真的别去, 我们这么多人,不要‘网暴’别人。”
网络上这些来来回回的套路, 苗嘉颜都是明白的,他不是没吃过亏。有时候人就在套子里,做得越多就绑得越紧甩不开, 想完全甩掉是不可能的。
“不要生气啦, 看看小花, ”苗嘉颜笑着说, “要不我偷偷给你们看个新品种,但是还不确定出花率,可能还不太成熟,你们看完可不能催我要花。”
他又拿着手机走了,从直播室出去。外面有一点点阴天,天空是灰蓝色。
—老婆你手机拿歪了,我看见你腿了!
—哈哈哈颜颜你暴露了你穿的短裤!
—感觉空气好好的样子……
“是的空气非常好,你们平时也可以去郊外或者乡下逛逛,很清新。”苗嘉颜边走路边和她们说话,给她们看绵延的基地花棚,和远处一片室外花海,“不在这个棚,我们还得走挺远呢,这个棚里是下午给你们看的蓝白色那个,我还没有想好名字,齐博士说叫深蓝幻境,我觉得不好听,哈哈,你们觉得呢?”
“什么拖鞋……对我穿的拖鞋,”苗嘉颜不好意思地笑笑,“被你们看到了,花棚里热,我特意穿的短裤拖鞋,反正也不站起来。但是外面现在还是挺冷的。”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很放松,带着点笑意,在花田里慢慢走着,让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主播你真的大心脏……
—他在哄我们啊,姐妹们千万不要出去开麦,别被人吸老婆血!
—求求了求求了,别被下套了姐姐们,挨骂的还是他!我真的心疼求求了……
为了给他们看看新品种的花,苗嘉颜得走了一千米,去到那边的花棚。公屏上偶尔还是会有人提刚才的事,但大部分都不提了。
他确实是在安抚她们的情绪,如果刚才在最乱的时候下播了,气疯了的小姑娘们会不管不顾地去对方那边骂人。坚持着着播完接着看花看草,上上链接,等下播的时候她们也就消气了。
苗嘉颜进去那个花棚,走到里面一点的位置,蹲下神秘地说:“给你们看看小黑,看完不能催我。”
他把镜头翻转过去,去拍盆里的一朵花。
黑色的花本身就有种危险的美艳,然而中间几瓣像是被颜料染上了几道紫色,美得很有种勾人心魂的意思。
“美吧?它开花出来我可高兴了。但现在也就成了这一株,还得等着看。”苗嘉颜伸手过去,用自己的手背去衬花朵的颜色,跟他的肤色一对比,更显得那株花颜色的特别。
“其实就是紫色,紫到接近黑,不是真正的黑,现在世界上还没配得出纯黑色的玫瑰,都是深红或深紫。”苗嘉颜手指摸摸花瓣,又白又细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黑色花瓣上,画面是极漂亮养眼的。
—这手!
—手控一本满足了!
—和lp拉手手。
苗嘉颜把手收回来,说:“小黑也给你们看了,我要下啦?去吃晚饭了。”
快要到时间了,另外一个手机在兜里响闹铃,苗嘉颜拿出来关了:“我真得下了,你们也去吃饭吧,吃完去看剧看综艺,高高兴兴的,不要去骂人。”
他笑着说:“小黑都给你们看了,就别生气了。”
苗嘉颜和她们又说了几分钟,说了“拜拜”,又说有空还直播和她们聊天,这才下了。
下了之后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好久都没动。眼睛像是在看那盆花,也像是在发呆。
直播室的两个小员工刚才也跟着来了这边棚里,不远不近地站着,等苗嘉颜下播了她俩安静地出去了,回去打单子准备安排发今天抽的那些货。
手机再次响起来的时候,苗嘉颜从地上把手机捡起来,关了闹铃,给陈潮发视频。
陈潮接通视频,还没睡醒,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苗嘉颜,哼哼唧唧地叫了声“老婆”。
“哎。”苗嘉颜轻声答应着。
“我梦见你了。”陈潮笑着说。
“梦见我什么啦?”苗嘉颜清了清嗓子,问。
“我不说……”陈潮睁开眼睛,看着苗嘉颜,暧昧地眨了下,“说了你不好意思。”
他一这么说苗嘉颜就懂了,笑了下,低声反驳道:“也不是我做的梦,我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做梦了你才应该不好意思。”
“是吗,那我说了?”陈潮挑了下眉毛,“我梦见我们——”
“停停,”苗嘉颜连忙摆摆手,“我可没想听。”
陈潮躺在那儿低低地笑,苗嘉颜蹲累了直接坐在地上,侧着点头,也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他。
陈潮洗漱时就把手机摆在架子上,苗嘉颜一直没动,就坐在棚里陪他。小员工离开之前帮他开了灯,苗嘉颜一个人坐在一个空荡荡只有花的棚里,除了手机里的声音之外到处都很安静。
“怎么还没回家?晚上吃什么?”陈潮问。
“等会儿,不着急。”苗嘉颜回答说,“奶奶给我留了饭,一会儿回去吃。”
“那跟我一起走吧,我去学校,你回家。”陈潮看见他穿着短裤,说他,“几月了还穿短裤?这边有长裤吗?”
“有,我早上穿长裤来的,直播之前脱了,那边热。”苗嘉颜确实觉得冷,他摸摸自己膝盖,说,“我等下穿了再回去。”
陈潮凶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苗嘉颜讨好地笑笑。
去年苗嘉颜冻着一回,之后发烧两天,高烧不退,第三天急性胰腺炎直接让小王给整医院去了。
那次苗嘉颜病得很重,住了一周多的院,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住院,小苗儿从小就皮实着呢。胰腺炎很遭罪,疼得把胆汁都吐出来,陈潮在视频里看着他明显就是不对劲,苗嘉颜偏什么都不说。
陈潮没说就飞了回来,一推开病房门,看见苗嘉颜正坐在病床上曲着腿,一只手吊着针,另一只手拿手机回着消息。病号服宽宽松松,显得苗嘉颜那么单薄。
苗嘉颜当时一抬头看见陈潮完全吓傻了,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眼神里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生个病会把陈潮折腾回来,陈潮那段时间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哪有时间回来。
苗嘉颜以前冬天就经常只穿个小棉衣,他从小在家里就那样,习惯了,陈潮也不管他。从那次之后他要是穿得少了陈潮会说他,比如现在陈潮就是真的在瞪他。
苗嘉颜心想偶然事件并不能说明我不扛冻了,当然他并不敢真的说出来。
还没等苗嘉颜回家,直播间的事儿姜寻就已经知道了。
虽然苗嘉颜已经尽力安抚,还是有不少护着他的粉丝去大墨那边骂人了。不过数量并不多,还有很多自己人过去让闭麦不让喷的,所以也没闹起来。
“还真不见得是大墨那边的人,谁知道哪个鬼背后搞的一手,等着两头骂起来看笑话呢。”姜寻骂了两句,说,“大墨他们就是想蹭,不想真撕破脸,真这么整容易把他自己作死。”
等着看苗嘉颜笑话的人多了,有点什么事儿都有人想踩一脚,没事儿那就搞点事儿出来踩踩。
姜寻安慰他:“随他们去,不用看他们喷,网线一拔滚他妈的,当你的农民企业家去。”
“农民企业家”让苗嘉颜笑出来:“我知道,没事儿,哥。”
苗嘉颜还真断了半个月网,安安心心当他的农民企业家。
本来不算多大个事儿,只要他们这边稳住不说话就闹不大。苗嘉颜现在就是维持人气,他现在心思更多的还是在基地这儿,真有天网络待不下去了他就安心种花。
可人毕竟不是动物,苗嘉颜就是再怎么不在意,他也不能真跟没看过那些肮脏的言论一样,内心真的毫无波动。
没来由的恶意会让人透不过气,苗嘉颜对这些非常熟悉。
陈潮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苗嘉颜的一场直播,陈潮早上起来当背景音听,低头随意看了眼公屏,乱糟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他皱着眉看了会儿,越看眉皱得越深。
他关了水龙头,站在那儿看了好半天手机,沉默着搜。
苗嘉颜不知道陈潮是不是在听,平时这个时间陈潮应该已经出门了。他没提关于这个的话题,只说养花的事儿,教她们怎么扦插。
公屏上还有在骂人的,苗嘉颜扫到几眼,小员工已经在那边清人了。
—花掀子今晚在谁的床上?
—你经纪人c得爽还是大墨c得爽?
陈潮电话拨过来的时候,苗嘉颜满手都是土。
苗嘉颜把电话挂了,用旁边的小抹布擦擦手,发消息说:在直播呢呀。
陈潮又打了遍电话,苗嘉颜犹豫了下,还是没敢接。
低头问:怎么了,潮哥?
陈潮:你怎么不说?
苗嘉颜知道他还是看见了,快速地回:就乱七八糟的不开心事情,没什么意义的。
陈潮给他发语音消息,苗家颜转成文字看:所以你和我说话都得筛一遍?挑有意义的说?
苗嘉颜开着直播不能一直看手机,只能说: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你别生气。
把手上刚才剪了一半的扦插弄完,苗嘉颜又说了几句就下去了。
他手都没来得及洗,去给陈潮打电话。
陈潮接起电话,低低地“嗯”了声。
苗嘉颜不想他生气,开口先道歉。
陈潮说:“我才知道你一直捂着我耳朵。”
苗嘉颜忙说:“我没有的。”
陈潮:“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什么是我不应该知道的,你的标准是什么?”
他已经很生气了,苗嘉颜听得出来。
苗嘉颜有点慌了,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见陈潮又说:“我当你天天都高高兴兴的,你现在难受都不知道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