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一次视频做这事儿之后好几天苗嘉颜都没敢再视频, 突破孩子下限了。到现在已经适应了,睡一觉起来不管心里什么样,至少脸上已经能面不改色了。

他睡醒陈潮那边是晚上, 他正跟朋友一起吃饭,在一家中餐厅。

陈潮把菜拍照发给他,中国厨师做的湘菜, 品相看着有模有样的。

一个基本天天面包热狗汉堡的人,现在随便给他几个中国菜都觉得好吃。陈潮从小数他事儿多, 这不吃那不吃,现在这些毛病都没了。

苗嘉颜等会儿要出门,起来洗漱换衣服,问陈潮:味道好吗?

陈潮:当然。

苗嘉颜笑着回:那你可以经常去,离你远吗?

陈潮吐槽:贵。

苗嘉颜一边刷牙,一边二话不说转账过去。

陈潮跟朋友说着话, 看了眼手机, 突然话音停顿, 笑了下。

朋友问:“怎么了?笑什么?”

“没事儿。”陈潮收完转账, 放下手机接着说话。

“一看就是和对象儿说话, ”朋友撇撇嘴,酸溜溜地说, “无耻,在这儿秀。”

陈潮挺冤的:“我秀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你笑了啊。”朋友因为出国跟女朋友分手了,都分了快一年了,这会儿看着陈潮就来气。

周围这些异国恋的也就陈潮最安稳,陈潮本来不想跟他们多说, 他还非往上凑:“我笑一下就是秀了?”

陈潮把聊天界面调出来朝向对面:“我说中餐贵我老婆就给我转账我秀了吗?”

朋友看着一万块钱这一转一收的记录, 愤恨地转开头:“不看, 拿走!”

陈潮笑着收回手机,锁了屏。

陈潮当时给的那张卡一直还在苗嘉颜那儿,小两口转来转去都是玩儿。

在国外上学他时间占得太满了,但陈潮还是能从这里面挤出时间来接点小项目,去年拿奖了还得了一笔不大不小的奖金。

他今年最后一年硕士了,后面正常还有三年工作签。

三年太久了。

出来学建筑如果不是为了要个学历镀个金,要真想学东西,那在外面工作几年可比在学校里学东西有用多了。在他们这儿的留学生基本都会留下来,毕业直接回国的很少。

陈潮原本的打算就是三年上学三年工作,他一直是个很有规划的人,目标明确而且坚定。他从来不怕吃苦,也没那么多讲究了。这方面他跟他爸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甚至比陈广达还更多了点从妈妈身上遗传下来的心气儿。

他总是在很积极地向上,他的心是辽阔的。

男生这样很迷人,无论是他对自己的高心气儿,还是他为了达到某种高度而从不停下来的那股劲儿。

可从另一方面讲,这种积极也必然会使恋人觉得疲惫。他总是不会停下来,尽管这种忙碌是正向的。

然而苗嘉颜并不疲惫,他好像从小就不会要东西,到了现在依然提不出任何要求。一个奉献性人格的小孩儿,你有的他不要,他有的你都可以拿。

成天靠着手机谈恋爱,苗嘉颜不累,身边人看着都累。

姜寻晚上喝多了,家里门锁没电了,来了苗嘉颜这儿。苗嘉颜给他开门,一看他就是喝酒了。

“你自己回来的?”苗嘉颜让他进来,给他拿了拖鞋。

姜寻换了鞋,晕乎乎地坐在沙发上:“给哥泡杯茶。”

“行,我烧水。”苗嘉颜给他弄了条毛巾,“你先擦擦脸。”

姜寻仰着靠在沙发上,接过毛巾按在脸上,闷在毛巾底下说:“我今晚在你这儿住,等会儿给我找个被。”

“行。”苗嘉颜去烧了水,找了茶包出来放杯子里。

他戴着耳机,头发长遮着耳朵看不出来,姜寻以为他在那儿自言自语。

“念叨什么呢?”姜寻问他。

苗嘉颜回答说:“跟潮哥说话。”

姜寻扬声喊了个“潮”。

苗嘉颜说:“潮哥让你早点休息。”

“想我潮了。”姜寻问,“我潮什么时候回来?”

“早呢,”苗嘉颜说,“他今年不回来了,忙。”

“靠……”姜寻骂了声,“你咋总这么忙啊,潮!”

苗嘉颜索性摘了耳机,把手机调成免提让他俩直接说话。

“你不也忙么?”陈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带着笑意听起来温润疏朗,“寻总这不才刚应酬完。”

“我忙我也能看见人啊,”姜寻喊道,“你这抓不着人影儿,这要搁从前没手机那会儿你都失联了。”

“不至于。”陈潮笑了两声说。

苗嘉颜泡了茶端过来,放茶几上晾着,手机也放在一边。

姜寻今天是有点儿喝多了,不然他平时不说这些。人喝多了就容易伤感,还容易话多。

“你俩总这么两头抻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啊,”姜寻看着苗嘉颜,说,“这成什么了。”

苗嘉颜摆手示意他“嘘”。

“苗儿不让我说。”姜寻说,“他跟我比划。”

陈潮笑着说:“不管他。”

“你俩打从好上也没在一块儿待过几天,就拿手机处。”姜寻靠在那儿,替他俩上火,“我说让苗儿上你那儿去,他不干。”

“他走不开,”陈潮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

“嗯,他走不开,你回不来,”姜寻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干耗,等你回来你俩都快三十了。”

如果说有谁希望陈潮和苗嘉颜好好处好好生活,感情别出什么问题,就算只有一个人那都得是姜寻。

他是亲眼看着他俩一步步走过来的,最开始只有他知道苗嘉颜偷着喜欢陈潮是有多喜欢。

除了姜寻之外没人管他们这事儿,再就丁文滔偶尔还挺关心地问问。

陈潮没回应这个,只笑着说:“让你操心了,寻总。”

“反正你俩也不太让人操心,不作。”姜寻此刻就像一个感慨的老父亲,又愁又欣慰的,“你俩好好的就行。”

陈潮“嗯哼”了声。

“一股外国调,”姜寻把手机往苗嘉颜那边推推,“你俩聊吧,我歇会儿睡了。”

苗嘉颜又把耳机戴上了,给姜寻找了条被子就不管他了。

姜寻说得其实没错,等陈潮回来他们真的就快三十了。

苗嘉颜等得毫无怨言,他这边是一点压力都不给。

可时间这么一年年走,走过去了就没有了。等真过去了回头想想,应该还是遗憾的。

这年冬天陈潮没能回得来,他连一周时间都挤不出来。两个室友也都没回,春节那天几个中国学生白天忙完晚上一起去中餐厅吃了饺子。

时差夹在中间,小情侣连跨年都跨不到一起去,所以每年他俩跨年都得跨两次。

苗家人多,过年都回来了又没地方住,过年那几天苗嘉颜都是在陈潮房间住的。初一陈广达又往苗嘉颜帽子里塞了个红包,苗嘉颜现在不推了,笑眯眯地收下,说:“谢谢陈叔。”

陈广达故意摆出高冷的样儿:“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一码是一码。”

“嗯嗯,”苗嘉颜点头,“行。”

现在苗嘉颜偶尔和陈广达时也挺皮的,都是跟陈潮学的。陈广达说他跟陈潮不学点好的,苗嘉颜说:“好的也学了。”

陈潮还跟爷爷奶奶小叔他们聊了会儿,用的苗嘉颜手机。本来就是他俩在聊,正好苗嘉颜在陈家,陈爷爷看到了过来说话,后来手机就从苗嘉颜手里拿走了。

老人想孙子,聊了好半天。

后来快聊完了,听着已经在收尾了。苗嘉颜还在那边跟小弟说话,陈广达叫了他一声,示意他去拿手机。

苗嘉颜见陈奶奶还恋恋不舍的,也没急着拿回来。

“行了妈,让他该干啥干啥去。”陈广达说。

陈奶奶于是说:“那你忙吧,奶奶挂了啊?”

陈潮笑着说“好”。

陈广达又看了苗嘉颜一眼,给他个眼神让他去拿。

苗嘉颜听着聊完了,站起来去陈奶奶那儿拿手机。陈潮刚才说手机给苗嘉颜就行,可陈奶奶说完话就习惯性给挂断了。

陈奶奶挂完才想起来,笑着说:“哟我还给挂……”

她把手机递给苗嘉颜,话音突然停顿了一下,两秒之后才看着苗嘉颜说:“我给挂了。”

“没事儿,陈奶奶。”苗嘉颜揣起手机,说,“我们也没什么事说。”

陈奶奶没说话,点点头,坐下了。

陈广达过去她旁边坐着,跟她说点没用的话,问问村里这家那家的事儿。

地上都是刚才小叔和小弟嗑的瓜子壳和榛子壳,苗嘉颜去拿了苕帚扫地。

陈奶奶视线落在他身上,看着这个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苗嘉颜从不大点儿的时候就乖,爷爷奶奶去棉花地里干活儿,把他放在她这儿,那么点儿一个小孩儿,坐在小板凳上帮她摘豆角剥豌豆,小手指头被染得绿绿的。

后来小苗儿长大些了,陈奶奶最疼他,好吃的给陈潮一份,给苗儿留一份。再后来陈潮回去了,就都留着给苗儿。

苗嘉颜又懂事又孝顺,四个老人他都在一样照顾着,不分亲的远的。

“问你呢妈,”陈广达用胳膊肘碰碰她,“愣神儿呢怎么?”

陈奶奶这才回过神,看向他:“问我什么了?”

“问你钱叔那孙子结婚没呢?”陈广达又重复一遍。

“人孙子才十七八,你是不是在这儿没话找话呢,”陈奶奶心烦,不想和他说话,挥手说,“别在我这儿坐着,上一边去。”

陈广达笑嘻嘻的,搂着她肩膀往他身上一倚:“我不上一边儿,我就在我妈这儿。”

陈奶奶嫌他烦人,推他。

苗嘉颜什么都没察觉到,在那儿心无旁骛地扫地,干果壳收了挺大一堆,没扔,留着陈奶奶明天做饭时添火,这些东西是最好烧的。

陈奶奶一直看着他,苗嘉颜一回头和她撞上视线,还愣了下。

“怎么了?”苗嘉颜见她有点不自然,眼圈似乎红了,放下东西走过来蹲下,轻声问,“怎么了,陈奶奶?”

陈奶奶低头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苗嘉颜很担心,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想潮哥了呀?再跟他说会儿话吗?”

陈奶奶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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