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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赶巧在吃饭的时候下起大雨,幸亏宋怀文一早把衣服收了。
外头黑云压城,风也在猛烈刮打树木。
张叔看这乌溜溜的天气,想让宋怀文别出去买菜,雨天路滑,万一摔着碰着可怎幺办,开车也危险。
宋怀文默默站在旁,听雨声和风声相互折腾,很吵,这场雨等得不算久,文南市的台风天还是来了。
之后几天会越下越大,宋怀文打开手机看了眼尧驯老家的天气,有些冷,但好歹是大晴天。
宋怀文出发前把黑色鸭舌帽戴上,灰褐色的雨靴也派上用场,脸庞白净,蹙着眉显得凉薄,唇珠紧紧阖着下唇,他撑开伞走进雨幕里时表情逐渐阴郁。
手机收到了一条匿名信息:【月底了,欠债还钱,宋老板别忘记。】
脚底下的积水肮脏也冷冽,风狠狠灌进脖子领里。
宋怀文像不知道冷似的,他站在电线杆下低头看那些青苔,泥泞中开出的细碎花,不漂亮但好养活。
再烂的泥,也总有花开得大张旗鼓,碾不死,谁知道土里有多少种子。
宋怀文再没有回头,他上车后开雨刷,前方视线虽然模糊了些,但路上车辆与人极少,还算安全。
今天不去,晚上的生意也就没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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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文为了好搬运东西,那把伞给了路上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他把鸭舌帽脱下,穿着雨衣去菜市场里。
杀鱼的老板看他辛苦,说等雨小些亲自送去他店里。
宋怀文被水打得苍白的脸颊,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来来回回搬运,小米辣到孜然粉,箱子多不胜数,最累的莫过于那些烧烤原料串,因为冰冻过的缘故,格外沉。
宋怀文把最后一箱东西扛在肩膀上,步伐微晃,忽然被过路人撞了一下,背部因为尖锐的箱子角而酸痛难忍。
他倒吸了口凉气,眼睛被雨水冲得无比干涩,无法抬起头看清楚是谁。
宋怀文抬起脚想继续前行,扶着箱子的手腕那青筋凸起,极其骇人。
过路人是个头戴斗笠,也在搬运货物的老爷子,骨瘦如柴,年纪比张叔还大,沙哑的嗓子灌入雨水,“对不住了……后生。”
“没事——”
宋怀文没有回头,也无法产生过多的怜悯,不是人人都平安喜乐,衣食无忧,他能做的只是给家人朋友遮风挡雨。
宋怀文活得一直过于清醒明白,心里呢喃着的名字也忽然清晰起来。
五菱宏光面包车后面放满了东西,雨衣脱下来随意覆盖在上面。
全身湿透的宋怀文脸色更显惨白,他钻进车里用纸巾擦干净手,残余的雨水顺着喉结滴进衣服里,全身早已冰冷刺骨。
宋怀文点开手机里尧驯发来的图片。
【尧:我路过的时候看见一头牛,还有一群鸭子,嘎嘎嘎得叫,可逗人笑了。】
【尧:小宋,我老家路修好了,来来往往也就更方便,最关键是去县里读书的小孩也轻松多了,我别提有多自豪。】
……
还有尧驯对着自己录视频,身后一大片菜和群山,什幺松树柏树槐树他都认识,还正儿八经当上解说员。
哪些野果子能吃,哪些草可以用来治感冒……尧驯最后一条视频里是头戴草帽,表情贼慌乱,边跑边一个劲的对镜头说——“宋怀文你听好了,找机会我一定带你回我老家,迟早要让你见识一下,什幺是被鹅追。”
果不其然,尧驯镜头一变,身后就是气势汹汹威武雄壮的大鹅们,个个跟看着仇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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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文手轻微颤抖,有些脱力,他只好拿起手机发语音过去。
“注意安全…尧哥,有机会一定去。”
他惨白的脸颊上不悲不喜,只是眼皮忽而颤抖,竟然有些难得的脆弱感。
宋怀文忽而在驾驶位上松了力气,脑袋里死死绷住的那根弦断开了。
不是锦上添花,也不是雪中送炭。
当心里有一个惦念的人,哪怕逆境当中,更会生出勇气来。
宋怀文从来没有怕过世上的苦难和贫穷,也不会让自己沦为懦夫与逃兵,他忽然间想明白了很多事。
调整好呼吸后,宋怀文刚想关闭手机开车前往店里,屏幕上却跳出了申请,手微颤,犹豫片刻后还是同意了尧驯的视频通话。
尧驯的草帽盖住一半额头,有些粗糙和喜感,但眉眼利落俊朗,依旧好看。
他皱着眉说道,“小宋,你等我回来,我给你捉大鹅炖汤喝!”
“头发和脸上怎幺都是水,快擦擦,衣服是不是也湿透?这煞笔大雨天你咋开车还淋着了。”
“快回话啊,我不会是网卡吧,你一动不动盯着我,靠,不是说现在信号可稳定了吗?”
“小宋…宋怀文——”
宋怀文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睛里都是尧驯,“没卡,就是我有些累,没力气动。”
尧驯这才放心,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的人,看这状况就大致猜到怎幺回事,语气担忧又心疼,“你等我回来成不成,菜市场我都熟,那些个东西我来帮你扛……”
宋怀文努力扬起嘴角,笑得很克制,忽然也不是那幺冷了。
“还光顾着笑——你等着,我现在上山去给我妈磕个头就坐车走人。等我回来,听见没有——”
尧驯头次用凶巴巴的语气和宋怀文说话,很强硬,不容反驳,宋怀文很受用。
外头大雨滂沱,但不要紧,远方有人会回来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