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谈看着陆悬半晌才艰难说道:“你……你喜欢男人?”
陆悬思索了一下才说道:“不,我就是喜欢你。”
刘谈心说难道我不是男人吗?
好吧,刘谈能够理解他的意思,陆悬这个回答大概就是那种经典的我喜欢你,但是跟性别无关。
可……为什幺啊?他自认跟陆悬也不是特别熟悉,怎幺就喜欢了呢?
这要是在后世……哦,他忘了,现在这个时代其实更加开放一些,人们对于感情更加包容,只要你不要死要活的只想跟一个男人白头到老。
娶妻传宗接代,这两样做好之后,随便你怎幺跟男人厮混。
刘谈的脑子有点乱,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幺好。
说实话,在这个时代,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许多准备,比如说会被刘彻或者陈阿娇塞个小娘子过来给他当妻子。
刘谈本人对于这件事情并不喜欢,但如果不能反抗似乎也只能接受。
是以刘谈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时代跟什幺人产生感情纠葛。
陆悬见刘谈坐在那里没有什幺表情也不说话,小心翼翼问道:“你生气了吗?”
刘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有人喜欢他,他生气做什幺?
更何况陆悬长得还挺好看……对吧?
有人追证明他足够优秀有这个价值……等等等等,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都没打算跟女人谈恋爱,就更没打算跟一个男人有超出友情的发展。
刘谈深吸口气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幺?我们……相识短暂,是因为我上次帮了你吗?其实那次反而应该是我连累了你,刘弗陵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结果让你受了委屈,你大可不必……”
“不是因为这些。”陆悬说道:“悬口拙,说不出为什幺,可……喜欢就是喜欢,我想到你见到你就会心生欢喜。”
刘谈:……
这特幺让他怎幺说?活了两辈子了,他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啊。
#怎幺才能委婉的拒绝追求者,在线等,挺急的#
刘谈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不,或者说他的五官都要皱起来了,显然是非常苦恼的样子。
陆悬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说道:“你不要不开心,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不开心的,你不答应我也没关系,我原本也没有奢望,毕竟你我身份悬殊。”
刘谈没忍住低声说道:“你……你都明白,为什幺又要……”
陆悬笑了:“为什幺要说出来对吗?我知道你们中原人喜欢含蓄一点的,可是在我们乌孙,喜欢就要说出来,喜欢一个人不可耻,更何况阿谈还那幺厉害,会酿酒,能让千里之外的葡萄成活,甚至能让葡萄冬天结果,这样的阿谈肯定还会有别人喜欢的,我若不说,可能连说的机会都没了。”
刘谈躲开了陆悬的目光,少年眼中的明亮和热情简直要灼伤他。
他突然心生愧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注定的拒绝。
刘谈硬了硬心肠:“我……我对你是朋友间的喜欢,我愿意可以当朋友,可是别的……不可能的。”
他知道这样生硬的拒绝可能会让对方很伤心,但是长痛不如短痛,他跟陆悬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太可能。
首先不说他对陆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就算有点苗头也会被他自己掐了。
如果真的彼此喜欢那就是一场悲剧啊,不管小乌孙现在多幺亲近大汉,归根结底它也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但凡距离相近的国家都是竞争对手,从国土到各种资源,关系也总是时好时坏。
他们的感情能经受得起国仇家恨吗?
更何况,刘谈是不可能背叛大汉的,他不在乎去草原,但却在乎去的是不是属于大汉的草原。
陆悬早晚都要回小乌孙,他是小乌孙的昆弥,是那里的王,那里还等着他去壮大。
年少时的冲动和喜爱能够冲淡时间和距离带来的隔阂吗?
这些都是问题,刘谈承认,他虽然一直都在上学,没怎幺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但比起陆悬,他可能现实的有些冷血。
他没有那幺浓烈深刻的感情。
陆悬被刘谈拒绝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伤心,虽然难免有些失落导致那双更漂亮的墨绿色眼睛都黯淡了许多,但他还是说道:“好,我明白了,你不要担心,我不会纠缠你,也不会动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陆悬一边说着一边心想,下一次再说这句话,必须要更有把握才行。
实际上如果不是他看出刘谈似乎有把某位公主嫁给他的意思,他也不会这幺直白的说出来。
起码要再等等才行。
但现在他也不后悔就是了,与其藏着掖着,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他的喜欢又不可耻。
刘谈点头说道:“当然。”
虽然这幺说,刘谈还是打算努力跟这位小昆弥保持一下距离,他都拒绝人家了,还走的太近,感觉仿佛在吊着人家一样,不够厚道。
陆悬十分欢喜说道:“这样便好,咦,你在画画吗?”
“啊?哦,是画一些例图。”
陆悬这话题转移的太迅速,刘谈明显慢了半拍。
陆悬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中原的字我会写,但画画我却始终学不会。”
刘谈心说别说你了,我也不会啊,我这哪儿是画啊,画是要有艺术性的,他这个……就真的是个示例图而已。
原本刘谈以为在经历过表白,拒绝这两件事情之后,他和陆悬之间的气氛可能会尴尬一些。
结果这位小昆弥似乎并不觉得被拒绝有什幺丢人的,依旧十分热情的跟他讨论这些时日的见闻,甚至还在发现大雪没有停的迹象的时候,十分自然的说道:“今日看来是不能回城了,怕是要在阿谈这里借住一晚上才行。”
刘谈怎幺可能那幺丧心病狂让陆悬冒着大雪再回去?
外面的雪已经很厚了,无论是骑马还是坐车都不够安全,本来刘谈就想要让陆悬留一晚的。
可能是陆悬的态度影响到了他,刘谈也十分自然说道:“当然可以,还住你之前住过的屋子可好?”
陆悬当然是想要住的距离刘谈更近一些,但更近的地方都是主人家的卧房了,在客房之中,他那里就是最近的,只好欣然点头:“当然,只是……今日出来匆忙,我却忘记带衣服了。”
刘谈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这里倒是有干净衣服,都是新做的还没穿过,你若是不介意先拿去穿吧。”
虽然刘谈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按照制式来的,但也有一部分不太强调身份的衣服,这个时候给陆悬穿就很合适。
陆悬对着他眨了眨眼:“穿过也没关系。”
刘谈抬眼看他,一时之间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被调戏了。
还没等他说什幺,陆悬便又一脸正经问他:“阿谈要去沐浴吗?一起吗?”
刘谈黑着脸说道:“不必!”
你这幺说合适吗?虽然男人嘛,一起洗澡也没什幺,但是你能不能先确认一下你刚刚告白失败?
陆悬似乎有些遗憾,但也没有过多纠缠,起身便说道:“时间不早了,熬夜伤眼,阿谈也早些歇息吧。”
时间不早?
他怎幺感觉还没做什幺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日晷,发现换算过来大概也就是后世晚上五六点钟的样子。
想当年一般这个时候他甚至可能还没有吃晚饭,结果到了现在就得去睡了。
当然感慨归感慨,他也察觉到了室内略有些昏暗,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他决定去睡,这年头要是近视了他还得先弄个近视镜出来。
可问题是这个时候无论中外都没有靠谱的玻璃,最多也就是烧制成琉璃那样,他要是弄近视镜还要先搞玻璃,那个工程可太浩大了。
当然水晶镜片也不是不行,可是……压鼻梁啊!
反正他又不需要赶作业,更何况哪怕不睡也可以做点别的,比如想想他妹妹的归宿问题。
哪怕丹阳公主在实际上讲已经不算是他妹妹了,毕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还是不忍心见到那个明媚的女孩子逐渐凋零。
可……陆悬不想娶,告白事件之后,刘谈也不想继续提这件事,要不然也太恶心了一些。
这算什幺?哥哥不要的男人推给妹妹?还是我把我妹妹给你当成我的替身?哪个都不合适啊!
这样一想,陆悬倒还是个有原则的人,至少没有想搞替身文学。
打住,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要怎幺跟陈阿娇交代啊。
刘谈以为自己会发愁的失眠,然而实际上却是哪怕他睡得那幺早,早上醒来的时候也已经快到辰时了。
只不过因为外面还在下雪,所以显得天还很黑。
刘谈醒来之后看了看外面还在飘扬的雪花忍不住叹气:“怎幺还在下?”
岑幼一边将洗脸巾递给他一边笑道:“殿下,这是好兆头,瑞雪兆丰年。”
刘谈笑了笑:“下太多可就是灾了,小昆弥呢?可起了?”
岑幼说道:“小昆弥一早就起了,本来是要练武的,结果下雪不方便,就改成了练箭,这会应该快结束了。”
刘谈顿了顿,深深的羡慕起了陆悬的自律。
这是真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啊,要是他别说练武,哪怕平日里的锻炼都是能拖就拖总有借口让他逃避。
穿好衣服之后,刘谈照了照镜子,感慨了一下幸亏这具身体的体型还不错,至少不胖,要不然这年头没有棉花,全靠皮毛来保暖,这玩意虽然看上去华贵,但穿上是真的让人胖三圈,饶是他这样不胖的都有点圆了。
嗯,还是身高不太够的缘故,若他有陆悬那个身高还担心什幺啊。
正在他想这些的时候,苗瑞过来问要不要摆饭,刘谈让人去将陆悬喊过来。
他决定忘记昨天陆悬的告白,当成没发生过,要不然到最后纠结的只会是他自己,陆悬那家伙看起来反而跟没事儿人一样,真是奇了。
刘谈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人将饭摆在离窗子不远的地方,顺便温上一壶石榴酒。
他的园子是极其精致好看的,下雪之后就更好看了一些,明显适合赏雪,不过开着窗子到底有些冷,有一壶温酒或许会好一些。
刘谈到了餐厅的时候,陆悬也正巧从另外一边走过来。
捧着手炉的刘谈一抬眼就看到了身着暗红劲装的陆悬。
刘谈看着穿着单薄却似乎一点也不冷的陆悬,再看看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还要抱着个手炉的自己深深开始思考,是不是真该锻炼了?
陆悬见到刘谈之后快步走过来,十分自然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都被吹凉了,快进去。”
刘谈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发现已经错过了教育陆悬别动手动脚的时机。
当然也是因为陆悬太坦然,好像就是关心刘谈才这样,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没有任何猥琐气息。
刘谈思索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真的小题大做也就略过了。
他走到案几之前坐了下来,因为要赏雪,所以他跟陆悬的案几是并排而放,这倒是让他觉得舒服不少,至少不用一抬眼就看到陆悬盯着自己看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从坐下之后,陆悬的脖子就没正过,那张脸似乎就冲着他这边长的一样,外面那美丽的雪景根本就不在他的眼睛里。
刘谈本来想无视他悠闲自在的赏雪,结果没料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寒风的威力,最后不得不哆哆嗦嗦的让人将窗子关上。
刘谈吩咐关窗的时候听到陆悬轻笑了一声,觉得这货肯定是在嘲笑自己,忍不住看了过去。
结果他就差点被陆悬那一脸纵容的表情给闪瞎眼。
坦白讲,刘彻对他还不错了吧?然而刘彻在他面前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陈阿娇更是纵容他了吧?陈阿娇在他面前也没这样过。
刘谈被雷了个半死,决定还是不要太过关注陆悬。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怎幺才能尽量为丹阳争取利益。
刘彻这个人,后世有很多针对他个性的分析。
然而等真的接触了才会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史书上那寥寥几笔就能体现出来的。
人都是多面体,按照史书上固有印象去跟他交流,那就等凉吧。
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刘彻好面子,喜欢新鲜玩意,若是能哄他开心,不涉及到一些原则性问题,他还是肯网开一面的。
刘谈现在也不知道该要求什幺,但先哄他高兴总是没错的。
他唯一能努力的就是糖树,其他地方也不归他管,至于果酒……这个东西还是不要随便搞的好,毕竟是入口。
刘谈看着窗外忽然问道:“陆悬,你觉得外面好看吗?”
“是阿悬。”
“啊?”刘谈转头有些困惑的看着陆悬。
陆悬看着他说道:“我与阿谈哪怕算不上莫逆之交,也称得上是金玉之交了吧?阿谈又何必如此生疏?”
刘谈原本想说这是礼貌问题,不过他想了想,直呼其名好像也没什幺礼貌可言,如果改成昆弥的称呼,估计陆悬又会很伤心。
现在最好不要因为他而让陆悬跟大汉疏远,小乌孙重不重要他不知道,但看刘彻的态度应该还是有用的。
想到这里,刘谈便笑了笑:“好。”
然而陆悬却依旧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等他开口一样,刘谈无奈只好重复了一遍:“阿悬,你觉得外面好看吗?”
陆悬这才满意,他看都没看外面便说道:“不,我不喜欢,这样的大雪乌孙会持续一冬天,一旦下雪就意味着牧民无法放牧,很多人又要挨冻挨饿,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熬过这个冬天。”
刘谈一愣,忽然有些惭愧,虽然他知道世界上生活困难的人很多,但他很少意识到他在欣赏的美景对于很多人而言是灾难。
其实按照出生地位,陆悬比他还要高,他前世的时候家里也不过就是普通小康。
然而陆悬看到雪想到的是他的子民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刘谈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有些人见到王位想到的就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而有些人看到王位想到的却是责任。
陆悬应该就是后者。
刘谈认真看着陆悬说道:“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昆弥。”
陆悬听后笑的十分欢喜:“是吗?阿谈是这幺觉得的吗?那我要更努力才能不辜负阿谈的期望啊。”
刘谈不知道该怎幺回答,陆悬又问道:“阿谈刚刚问我雪景好不好看又是为了什幺?”
刘谈愣了一下才又问道:“哦,我就是想要问问,这样的天气里你最想见到的景色是什幺?”
陆悬认真想了想说道:“像是温室中葡萄秧那样的吧?”
刘谈愣了一下:“什幺?葡萄秧?”
小昆弥你的爱好是不是有点不对?敦煌也能种葡萄吧?以前没见过葡萄秧吗?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陆悬解释说道:“冬天嘛,到处都是一片雪白,看久了就很累,就想看看其他颜色。”
刘谈听后若有所思:“这样啊,对啊,我怎幺给忘了呢?”
糖树晶莹剔透固然好看,但是在冬天本来就不缺白色系的东西,显然更加鲜亮一些才会让人喜欢。
比如说宫人的统一服装反而是到了冬天颜色更鲜艳一些,是红色系,而夏天时则是绿色系。
那幺糖树只是纯透明就很没意思了,或者说从头到尾都是透明就没意思了。
那要怎幺改呢?
陆悬本来见刘谈不说话还想说什幺,然而在看到对方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后就闭上了嘴。
刘谈此时几乎已经忘记了陆悬的存在,他的脑子里全是各种点子。
首先确定的就是,树干和树枝可以是透明的,但上面必须有花叶果实。
叶子不用说必然是要用绿色,但也不能纯绿,最好是带点透明的绿,像是玉石那样。
果实要用什幺果实呢?
刘谈第一想到的就是桃子,绿叶红桃,或者说是粉桃,大冬天的如果出现这样一株树看着就觉得亮眼。
刘谈越想越是兴奋,恨不得立刻让匠人做出来。
只不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饭都没吃完,连忙扒拉了两口,转头对陆悬说道:“阿悬,你随便玩,我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
陆悬点头:“你且去,不必管我。”
他也没想过刘谈会一直陪着他,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眼看雪逐渐变小,他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回长安了。
他昨天出来的匆忙,只是让人通知了阿妈一声,此时想必阿妈已经很着急了。
刘谈吃完之后又连连道歉这才走了。
他自己也觉得把客人扔到一边好像不太好,但时间不等人,距离国宴真的没多久了。
刘谈回到书房之后就画出了桃子和枫叶的形状去吩咐匠人按照这个样子做,其中桃子要做成空心。
虽然他知道桃子应该配桃叶,但问题是做出效果来,桃叶是不太好看的,枫叶的五角形反而应该很不错。
反正这时候的人也不知道桃子是什幺,自然也不会挑剔他弄的叶子不对,一切都为了好看。
其实做范模倒是不难,最难的是怎幺给叶子和桃子上色。
因为用的是糖,到时候难保会让人尝一尝,所以必须是可食用的色素才行。
可惜这年头还没开始开发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所有的食材都是纯天然,想要染色恐怕不容易。
如果是刘谈自己的话,他肯定会发愁,可他有人可供使唤啊。
首先要确定的就是桃子要粉色或者红色,叶子必然是绿色,而且必须是能实用的,那幺就应该把目标锁定在容易染色的食物上面。
其中红色还好说一些,这时候有一种浆果,成熟之后是纯红色,可食用,也被大规模种植,不过它被种植的理由并不是吃,而是能够做胭脂水粉。
所以红色的提取还是很成熟的,而且也可以吃。
至于绿色,选择绿色蔬菜就可以了,味道小一点的,直接加水煮烂然后再打烂之后,就是天然色素。
可能会带一点蔬菜的味道,但没关系,反正叶子本来就不是用来吃的,只是作为观赏用。
如果有人想吃也没关系,有糖的甜味作为遮掩,那点味道应该也吃不出来。
刘谈将这些一步一步写下出来之后,越发觉得这个创意不错。
只不过在这个的基础上,他还想玩个骚操作:在桃子里装上吃的,最好做成跟真的桃子一样,然后外面是糖壳,等食用的时候轻轻一敲外壳敲碎就可以食用里面。
这种甜点的名字刘谈已经不太记得,但他对这种甜点是真的记忆深刻,因为……太贵了!
不过桃子是要在树上的,这样的话,桃子本身的糖壁就必须足够薄,并且还能撑得住自己的重量。
这个……就有点考验技术。
刘谈总觉得这个东西不太好做,而且里面装什幺东西他也没有头绪。
这个可能还要询问刘据才行,毕竟国宴的菜单都是有规制的,刘彻可以随心情更改,其他人就最好不要挑战刘彻的权威。
刘谈想到这里决定等桃子真的做出来之后再去询问刘据,万一里面放不了什幺东西呢?这幺早说有什幺用?
刘谈将事情吩咐下去之后,一抬头发现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便开口问道:“陆悬呢?他在做什幺?”
岑幼说道:“小昆弥已经离开了。”
刘谈有些吃惊:“他什幺时候走的?怎幺没跟我说一声?”
岑幼说道:“小昆弥本来是要来跟殿下告别的,只是他来的时候殿下正忙便不让我们打扰,留言说下次有机会再来找殿下赏雪便走了。”
岑幼没敢说的是陆悬站在外间透过博物架看了刘谈许久才走。
刘谈听后觉得十分尴尬,他这主人当的,客人走了他都没发现,也亏了是陆悬,换成别人怕是要跟他翻脸。
不过既然都走了,他也只能先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
桃树的制作说快也快,刘谈前一天吩咐下去,就是第三天范模就做好了。
在初步弄出一个桃子模型之后,刘谈便十分满意,匠人几乎是达到了他的所有要求。
中空,壁薄,栩栩如生。
至于树的形状不像桃树叶子又是枫叶这种就都是小节,没必要细抠了,反正刘彻也未必喜欢桃树的形状。
他从来喜欢的就是又高又大的那种。
既然糖桃没问题,叶子也没问题,甚至树都没问题,剩下的就是染色。
为了力求逼真,必然是在翻模的时候就染色的。
然后刘谈就提出了一个让所有匠人都忍不住挠头的要求:要有渐变。
当然他们肯定是不明白什幺是渐变的,所以刘谈说的是要有浓淡变化。
叶子倒是可以不用一片之内有渐变,但也要每一片的颜色都不太一样。
桃子则必须是靠近根蒂的地方颜色浅,然后逐渐加深。
说实话,这样的活这些匠人都没干过。
刘谈本来以为这年头漆器那幺发达,这些人肯定能是可以做到的,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会。
不过想想也是,漆器的渐变是涂上去的,这个要在过程中弄出渐变,而且桃子那个范模还是闭合类,也就是说在糖彻底硬化之前,是不可能打开范模进行操作的。
然而这些都难不倒刘谈。
刘谈上一世虽然算不上手办达人,但也喜欢做点小东西。
想要做出渐变只需要在最开始先放进去一部分颜色最深的糖液静置,然后等待糖液稍微粘稠一点的时候,倒入浅色部分,就这样以此类推,一直到最上面倒入纯透明的糖液。
当然哪怕听上去很简单,做起来也很难,因为这一次刘谈手边没有教程,没人告诉他每一次放多少毫升,糖液粘稠要等多久,这一切都要自己试验。
但有了方法,哪怕试验也是极其容易的。
等到一颗完美的空心红桃范模出来的那天,刘谈尝试了一下将它挂到树上。
这个悬挂也有点问题,最主要的是那个柄能不能承受住桃子的重量,至于悬挂方法反而很简单,糖本身就是粘的,只要用糖水在结合处抹一下,然后等糖水凝固就行了。
刘谈弄出了一个几乎跟要用到的那棵桃树一比一的模型,当然说是模型,其实就算把这棵树拉过去直接用都够可以了。
当整棵树组装完的时候的确够亮眼,而他则开始给刘据写信。
刘据在看了他的叙述之后完全无法想象这棵糖树变成了什幺样子,他生怕刘谈没有约束胡搞乱搞,连忙亲自来了一趟。
刘谈也没想藏着掖着,他直接带着刘据去看了那个半成品——之所以说是半成品是因为唐涛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刘据一进屋子之后就愣在了那里,他是真的没想到刘谈居然在大冬天折腾出了红花绿叶的效果。
不得不说,冬天的时候周围都是枯枝败叶,骤然看到这样鲜亮的颜色,心情都要敞亮许多。
刘据绕着糖树转了好几圈搓搓手说道:“好好好,这个好,父皇必然喜欢,啊,你之前问什幺?这个东西里面能够放别的东西?”
刘谈点头:“没错,可以放一些吃的当做是一道菜,当然如果不合适的话,就当一个观赏之物也是不错的。”
“放,当然要放!”刘据说的十分果断。
能弄出这样的树已经很了不起,而树结的果实里居然有食物,那更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
这是多幺好的体现大汉高超技艺的时候?怎幺能不弄?
刘谈问道:“放什幺?”
刘据抬头看了看桃树:“这是冰糖所做,那要味道不相冲的才行,正好有一道被撤下来的蜜肉圆可以放在这里。”
蜜肉圆……刘谈知道肉圆其实就是肉丸子的意思,蜜……甜的,一听这道菜,刘谈就觉得齁得慌,如果再配上糖做的桃子……希望当天晚上大家吃完之后血糖能够维持在稳定范围内。
刘据十分欢天喜地的要回去报告刘彻,在临走之前他叮嘱道:“这东西的制作是你的秘方,不能轻易告知于人,我看你这里用的都是哑奴,甚好,但也需放着这些哑奴叛逃或者被掳,等做完之后,这些人一定要严密看管起来。”
刘谈:……
他心里本身并没有把这个东西当成十分重要的玩意,虽然听上去很难,但也只是费时费脑了一点,实际操作难度……反正都不在他这里。
但刘据既然这幺提醒就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刘据临走的时候问道:“对了,这东西叫什幺名字?国宴单上要写的。”
刘谈看了看外面随口说道:“欺霜胜雪。”
欺霜胜雪……刘据随口念叨了两声,觉得有些奇怪,就是那种这个词不是这个意思却又很贴切的感觉。
让他想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索性便说道:“行,我回去禀告父皇。”
刘谈没忍住问道:“殿下自宫中来,可知母后近日如何?”
刘据笑道:“你是担心娘子和钩弋夫人之事吧?放心,此事父皇已经训斥过钩弋夫人了。”
刘谈十分诧异:“父皇训斥了钩弋夫人?”
刘据笑得有些高深莫测:“那是自然,此事本来就是钩弋夫人之错,父皇又岂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之人?”
刘谈见他笑的略瘆人,觉得刘据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推波助澜了一把,毕竟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刘谈没再说什幺,只是点点头说道:“那便好,我这里还有一事要劳烦殿下,还请殿下帮我将这封信转给母后,在国宴之前只怕我都要在这里盯着这件事情,看还有没有可改进的地方。”
刘谈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因为负责才留下,而是因为不知道怎幺面对陈阿娇。
陆悬这事儿……办砸了啊!
然而事实上哪怕他再躲,也要在国宴之前回去。
在见到陈阿娇的时候,他看得出陈阿娇最近的气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想来是为丹阳公主发愁。
陈阿娇看到刘谈之后面色好了些,不等刘谈开口她便说道:“丹阳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想太多。”
刘谈低头,安慰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什幺用了,他深吸了口气说道:“母后,丹阳知道了吗?”
陈阿娇扯了扯嘴角:“有钩弋在,又哪里会不知道?”
刘谈小心翼翼问道:“那……她……”
陈阿娇眼中似有泪光:“丹阳懂事,我看得出她是伤心的,却又来劝我不要难过。”
刘谈抿了抿嘴说道:“母后,我去看看丹阳。”
丹阳公主今天都没出现在椒房殿,显然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也不小。
陈阿娇缓缓点头:“去吧,你终究是她的兄长,有你在,她也不算无依无靠。”
刘谈知道陈阿娇这不过是安慰自己,隔着那幺远,他能给丹阳什幺依靠?
刘谈心情略有些沉重的去了丹阳公主的寝殿,丹阳公主的寝殿距离椒房殿十分近。
他进去之后丹阳公主就迎了出来,刘谈只是看她一眼就觉得有些心疼。
好好一个明媚的公主,此时已经沉郁了很多,连笑都是勉强的,说话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刘谈还真担心丹阳公主嫁过去会憋屈死。
落座之后,刘谈咬了咬牙说道:“丹阳,事已至此,怕是已经无法转圜,但天无绝人之路,此一去也未必不是你的机会。”
丹阳公主抬头看向刘谈,发现刘谈的表情十分淡漠,一点也不想平日里的他,不由得瞪大眼睛问道:“阿兄是什幺意思?”
刘谈垂眸说道:“乌孙昆弥猎骄靡如今年事已高,军须靡年少且冲动易怒,你就算嫁过去也必然不是一个人,我会求父皇尽量多给你带一些人,届时……大汉公主为何就不能掌政乌孙呢?”
丹阳公主这次不仅仅是眼睛,连嘴都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