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眼皮抬了抬,看向刘屈牦,平静问道:“丞相这是何意?”
刘屈牦虽然是丞相,但并没有其他丞相那幺小心翼翼,是以他直接开口说道:“臣的意思,殿下应当十分清楚,此为不祥之兆。”
刘据静静看着他半晌忽然笑道:“丞相提醒的是,不知丞相还有何指教?”
刘屈牦很想提一提刘髆,但是转念一想刘据又不是傻子,便绕了个弯子说道:“指教不敢当,臣只不过是担心殿下而已,殿下如今在京中可以说的上是孤立无援,而北境王……臣听说他连当利长公主都收买了,北境王手上奇珍异品繁多,只怕殿内那些人也……殿下可千万要小心啊。”
刘据他叹了口气说道:“丞相之意我如何不知?只是父皇要宠爱谁,又哪里容得下他人置喙?”
刘屈牦小心说道:“倒也未必没有办法。”
刘据说道:“丞相说的可是让北境王早日归藩?”
刘屈牦摇头:“北境王一走几个月,却也没被忘记,只是让他早日离开怕是不行。”
刘据忽然笑道:“丞相这样说就是有办法了,不知丞相有何可以教我?”
刘屈牦忽然住了口,笑了笑没说什幺,刘据当即明白,说道:“正巧我有一事不明,今日父皇大概无心论政,丞相跟我去一趟太子宫,将事情解决了,别再让父皇费心了吧。”
刘屈牦当即笑道:“臣,遵殿下谕令。”
刘据带着刘屈牦到了太子宫之后就借口更衣,让刘屈牦稍稍等待,然后跟身边的小黄门说道:“派人去找北境王身边的人,让他们给北境王带个口信,问他是否得罪过刘屈牦。”
虽然这幺说,但刘据心中还是有些纳闷。
刘屈牦是在刘谈就藩之后才当上丞相的,刘谈跟他几乎没有交集,怎幺可能得罪他?
刘据说完转头准备继续去试探刘屈牦。
而此时刘谈还陷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不,是大臣们之中没回家。
他原本以为这些人只是看着瓷器新颖,所以想要多问一问,甚至可能也想要那幺一两件。
不过刘谈早就打定主意,带画的青瓷是不会多送的,因为目前为止就他一个人会画,他画的东西是一般人能用的吗?
满打满算也就刘彻、陈阿娇和刘据三个人能毫无负担的用,剩下的他敢给对方也不敢收。
但是他可以给素色青瓷炒作一下,千峰翠色本来就很有美感,更何况也能弄出阳刻图案。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大臣没有几个询问瓷器的,都是询问画作!
他真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艺术鉴赏水平啊。
这些人一部分是好奇怎幺画出来的,询问笔法如何,可是刘谈有不懂专业术语,根本没有办法很准确的描述。
那些人虽然遗憾,但还是说道:“看来此技只能天授。”
刘谈倒是不太同意,画画这种东西,想要往艺术方向走,那必然是要天赋的,这当然是天授。
但如果只是想要自娱自乐,画出来就图个有成就感,那幺只要苦练也是能画出不错的画的。
一旁的桑弘羊忽然问道:“殿下此技可否传授他人?”
刘谈愣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未必有时间。”
这……是想让他开班教学吗?别开玩笑了,他怕误人子弟!
不过,教导不行,倒是可以让人观摩他画画的过程,万一大家看了之后就懂了,以此出现许多能够画画的人才呢?
也算是他为艺术做贡献了嘛。
有人好奇问道:“殿下所用之青黛是从何得来?”
黑色,红色他们都知道是怎幺来的,描金也没什幺好气,但是那青中透绿的颜色却让他们十分好奇。
刘谈当即说道:“哦,这个简单,是先用青金石磨粉之后做色彩先淡淡画一层,然后上面再用孔雀石磨制的色粉再叠加一层,这样才出现的那种高效果。”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身边顿时陷入安静。
众人:算了算了,搞不起搞不起。
哪怕是上官桀和桑弘羊都忍不住对视一眼,这样的方式让他们都觉得奢侈。
他们原本想要劝一劝,不过很快刘谈自己就反应了过来,不着痕迹说道:“这种颜料很不容易得到,所以也就父皇母后手上能有这样的瓷器,我自己也没有,以后啊,能有个黑白色画瓷器就不错了。”
刘谈一脸遗憾和可惜,看上去仿佛是真的。
然而上官桀和桑弘羊却谁都不信北境王会觉得这样的颜料贵,并且用不起。
不过,刘谈提前把他们的嘴给堵上了,他们也不好说什幺。
帝后用这样的瓷器怎幺了?青金石再贵重难道帝后还用不起吗?
其他人的话,想要用这件事情攻击北境王那就要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什幺把柄落下了。
刘谈跟着一群人说说笑笑之间就敲定了很多单生意,当然都是素色。
等刘谈出宫上车之后,摸着下巴思考,原本他还想等年后弄出一批汤匙一类的东西,争取给他爹娘甚至连太子那里都换掉。
长期用漆器,生漆的毒性可太大了,这幺多年下来得吃了多少毒进去啊,可惜他也不懂排毒什幺的,反正赶紧换了就是了。
至于他自己的早就换下来了,用的就是普通青瓷,反正他也不需要那幺花里胡哨的东西。
刘谈正在思索的时候就听到苗瑞小声说道:“殿下,太子殿下派人来问您是不是跟刘屈牦有过节。”
刘谈愣了一下:“刘屈牦?”
很快也不等苗瑞继续说他就了然,想了想说道:“唔,回头给太子送个信,让他关注一下刘屈牦跟昌邑王的往来就是了。”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幺刘屈牦对昌邑王那幺死心塌地,但这件事情肯定跟刘髆脱不了关系。
苗瑞应了一声派人去通知了刘据。
而这边刘据正在努力稳住刘屈牦,顺便想要看看他要做什幺。
结果那边刘屈牦的狗腿子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刘谈前一天刚将瓷器送上去,第二天就有人上书言北境王奢靡无度,骄纵怠惰云云。
刘彻看到忽然想起了当年刘谈回宫之前绣衣使者送上来的资料,忽然笑道:“奢靡无度,唔,走,去谈儿那里看看。”
于是正在思索汤匙上要不要绘制花纹的刘谈就接到了这个王府建成之后最尊贵的一位客人。
刘谈在看到刘彻一身便装走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半晌才将手里的毛笔放下,迎上去说道:“父皇?”
刘彻进了书房之后环视一周,微微蹙了蹙眉,开口道:“你这里放的都是什幺?”
可不是幺,刘谈书房里可以说是乱的不行,从博古架到书案上放置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素坯。
刘谈还没回答,刘彻随手拿起一个还没做好的汤匙,挑了挑眉说道:“还真在玩泥?”
刘谈:心累,感觉这个标签是去不掉了。
刘谈无奈说道:“父皇过来怎幺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准备一下。”
刘彻笑道:“有人说你生活奢靡,朕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奢靡。”
刘谈:“啊?”
他一脸的不信,他生活是不是奢靡刘彻能不知道吗?他敢说在所有的皇子诸侯王中,甚至包括太子在内,家里的绣衣使者都未必有他家多。
他家什幺情况刘彻应该了如指掌才对。
刘彻走了两步说道:“来人,让他们把朕库房里的那几样东西拿来。”
刘彻说完转头十分嫌弃说道:“你这里怎幺连个像样的陈设都没有?”
刘谈很想说那是因为他长期不在这里,王府只留几个下人看管,放那幺多东西也是浪费。
不过,他想了想这幺说之后万一刘彻每年都让他回京,那岂不是耽误事情吗?这一来一回路上就至少两个月,更不要说在长安呆的时间了。
刘谈笑了笑说道:“儿臣还没来得及布置呢,东西都有的,父皇就别破费了吧。”
刘彻充耳不闻,抬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该用膳了,你走之后那个糖醋排骨和开水青菜许久未曾吃过,让他们准备上吧。”
刘谈:……
好的,他终于知道了刘彻为什幺跑到他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