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掉馅饼这种事,你说殷戈止这种人,会不会信?
不会,他只会信天上掉陷阱。
所以就算风月的话挺有说服力的,他也没听进去,只对她背后的情报网分外感兴趣。
到底是怎样的情报网,才能提供这么多不得了的东西?
说不如做,半晌之后,殷大皇子回头,看着稻草堆里打着滚儿的人,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你不如送我个问安礼。”
问安礼这种东西,都是下级主动给上级送的,头一次见上级这么不要脸开口要的。
然而,现在命悬一线的小羊羔风月并没有心情吐槽。一听就点头如捣蒜:“送啊送啊送啊,您想要点啥?”
“三司使府上的账房不懂事,想给他换一个。护城军都尉也年纪大了,该让他回家养老。”殷戈止一本正经地道:“该准备的我都准备了,就差点东西。”
考验她啊?风月脸上露出点为难:“这两个差事一起……”
殷戈止睨着她。眼神凌厉,大有你说不行我就继续掐死你的意思。
一点骨气也没有地就怂了,风月语气立马转变,拍着胸脯道:“别说两个差事了,您交代的。五个差事也行啊,只要一出去,奴家马上想办法。”
“想出去吗?”殷戈止问。
废话!不然还继续在牢里过夜?风月小白眼直翻,抬头又抱着人家大腿不要脸地摇尾巴:“想啊想啊,公子带奴家出去啊。”
“口供录了。我在外头等你。”
抬腿就往外走,腿上这个巨型挂饰完全没有影响人家的走路姿势,殷戈止走得这叫一个气势磅礴镇定自若。
挂在人家腿上的风月被晃来晃去,一边晃一边想,真不愧是高手啊,下盘就是稳。
到了牢房外头有人看守的过道,殷戈止一把就将她掀了下去,旁边的狱卒见状,上来就朝他拱手,然后拖着风月就往审讯室走。
风月想,真不愧是大皇子啊,走后门都这么干净利落,一句话也不多说。
招供了那个给她银票的人的外貌特征,风月就被放出去了,月黑风高的,大牢门口站着个一身玄衣眉目含霜的人,听见动静,冰冷的眼神就朝她射了过来。
风月想,他奶奶的还不如回牢房呆着呢!
“上车。”
还没来得及转身,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往马车上一扔。
“咚!”
风月老实了,讨好地看着对面的人笑:“公子,回您府上吗?”
想得倒是挺好,殷戈止闭目养神,没理她。
撇撇嘴。风月自己掀开帘子看外头的路,不阴城的地图她都记熟了,这条路通向的是……
梦回楼。
“公子,梦回楼歇业整顿呢,您带奴家回去。未免太引人注目了些。”风月扁嘴。
“你总有能不引人注目就回去的法子。”殷戈止眼睛都不睁,意味深长地道:“我想见识见识。”
风月干笑:“还是不见识为好。”
“别废话。”
“……”
半个时辰之后,一男一女站在了梦回楼后院的狗洞面前。
那男的问那女的:“你是认真的?”
那女的委屈地回答:“是您非得见识的,那您现在见识吧,就这一条路,动静最小。”
“你试试,我看着。”殷戈止眯眼,抱着胳膊站在了旁边。
风月扁嘴,捞起裙摆揣在腰带里就低身往里头爬。一边爬一边碎碎念,要来看的是他,看不起这狗洞的也是他,梦回楼的墙那么高,要是不爬狗洞,难道飞进来嘛?
“快点。”有人催她。
风月咬牙,小声道:“奴家已经很快……”
话没说完,猛地抬头。
一双银底黑靴横在她面前,玄色的袍子边角上绣了银色的暗纹,再往上看,袍子的主人正着头,很是嫌弃地看着她。
我靠?一蹦就起身。风月上下看了看面前的殷戈止,又回头看了看梦回楼高高的围墙,想也不想张口就道:“你妖怪啊?”
这么高的墙也能飞?
梦回楼的墙,为了防止人攀爬,高得让人绝望,就算是有轻功的人,要越过来,也得费很大的劲儿。
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风月良久,殷戈止伸手指了指旁边。
后院的门开着一条缝,像一张横着咧笑的嘴。嘲讽着她弱智般的钻狗洞行为。
风月傻眼了,瞪了那门半晌,心虚地笑了笑。
不过下一瞬,她就反应了过来。不对啊!这门平时都是锁死的,怎么可能半夜开着?
“您方才进来的时候,撞见别的人了吗?”紧张兮兮地拉着殷戈止的袖子,风月问了一句。
殷戈止摇头:“没人撞见我。”
“那……”风月正想说,那门怎么会开着?但旁边这人大喘气似的接了一句:“但是有人在出门右侧十步外的巷子口,正在缠绵。”
啥?风月瞪大了眼,跟看妖怪似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尊称都不用了?殷戈止挑眉,没跟她计较,只捂了她的嘴,一把就将人往外拖。
一出后院的门,那缠缠绵绵的声音就有些明显了,怨不得会被这位爷听见。风月眨眼,伸长脑袋去看,隐隐约约能看见那边巷子口的阴影处,有两个人影交叠。
“公子……啊……您轻些。”
这声音有点耳熟,风月眨巴着眼回忆是谁,还没想起来呢,就听见个年轻的声音:“小美人儿,跟爷回家如何?你们这地方,怕是要开不下去了。”
诶嘿?竟然还有人这么痴情,当真要给梦回楼的姑娘赎身啊?风月听得感动,旁边的人却是板了脸。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往那对影子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公子说笑,您瞧着也不是寻常人家,家里哪能容得下奴家。”
这句话说得长,风月听出来了,是新晋花魁何愁的声音,那她身上的人……
“我爹最心疼我了,只要是我要的,他哪有不许的?”笑嘻嘻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赵悉抱起何愁就道:“明儿爷就来赎你。”
哇塞!要不是偷听的缘故。风月都想鼓个掌,这位赵家少爷还真是风流倜傥,不长脑子啊,才跟何愁好几天,就敢把人赎出去?
何愁不说话了,勾着赵悉的脖子咿咿呀呀地叫唤,赵悉玩得高兴,直往人家脸上亲。
风月还想再看呢,冷不防就被旁边的人捂了眼睛,连拖带拽地弄回了她的房间。
“为啥不多看会儿?”风月扁嘴:“那位可是赵麟的独子,您不是也看赵麟不顺眼吗?”
本来是打算问这件事的,但是一听她这话,殷戈止就挑眉:
“你们梦回楼是不是有个规矩,但凡上门恩客,皆不问身份。不禀来去,但求自如?”
风月一惊,心虚地点头:“表面上的确是这么说的。”
“表面上?那实则?”
“实则只要透露过身份,暴露过信物,或者在言谈之中泄露过身份信息的人。梦回楼都有人记着。”也不跟他耍什么心眼,风月小声吩咐灵殊去打水给她洗漱之后,就跪坐在地毯上,看着他道:“这里的恩客都自认为很安全,很隐秘,所以很放心。”
梦回楼的布置奇特,楼梯甚多,饶是常客,客人与客人之间,只要不点着一个姑娘,碰面的机会都很少,除非有人特别留意,否则谁来了梦回楼,外头里头的人都该是不清楚的。
深深地看她一眼,殷戈止道:“这哪里是青楼,分明是贼窝。”
怎么就贼窝了?风月不高兴地道:“您们这些个贵人,都注重隐蔽,奴家给了您们足够多的遮掩和守口如瓶的保证,也不是没做到啊,外头那位是赵麟之子赵悉,这件事也就何愁、金妈妈,以及奴家知道。”
也就是说,整个梦回楼,所有姑娘从恩客身上得到的消息和信息,全部会流到面前这个女人的手里,不声不响,不为人知。
伸手捏了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殷戈止半垂着眼看着她道:“你这么厉害,还用亲自入这风尘地,勾引太子?”
风月抿唇,不避不闪地道:“太子与其他恩客不同,其他姑娘没人能应付,只能奴家亲自来。”
她来魏国三年,从站稳脚跟到兴建梦回楼,一步步建立关系网,其中苦痛挣扎自是不必言说。本也是打算在幕后蹲着,出谋划策就好,谁知道有一天吴国太子也会来梦回楼。
有捷径不走,她又不是脑子抽抽,当即就挂牌上去了。
“你想让吴国的太子,帮你对付那些为吴国立功之人?”眼里满是不屑,殷戈止嗤了一声。
“未尝不可。”敛了神色,风月认真地道:“吴国太子心思深沉,最忌讳人手握重兵,功高震主。且奴家查探过,吴国律法严明,若奴家想杀之人,恰好触及吴国律法,那太子也必定不姑息。”
还真做了不少准备。
伸手顺着这人脸的轮廓轻轻摩挲,殷戈止眼里嘲弄之色不减:“妇道人家,想法就是单纯。”
浑身一紧,风月皱了眉,不解地看着他。
然而,殷戈止没有要解说的意思,手指划过她长长的睫毛道:“你若忠,那我便用。”
“但你若不忠,那我便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