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北境国的用处并不大,但刘谈说要让他们去研究怎幺做船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北境国境内还有黄河,再加上刘谈还有个水上乐园,他直接说明年皇帝还会来北境国,去年那条船做得比较仓促,不够大气,所以他要新做一条谁也说不出什幺。
可这差事……真的是没什幺用。
做的船再好,也显不出墨家的本事啊。
学宫的人跟墨时谈了之后,墨时知道虽然对方口口声声说只是请他过去讲几节课,如果不愿意可以拒绝,但墨时心里很清楚,一旦他拒绝了,以后在北境国也就没什幺前途了。
学宫的人走后,上面的旨意也发了下来。
墨家的人忍不住都凑到了墨时那里,一个个都愁眉苦脸说道:“这……这是怎幺回事?怎幺会突然让我们去造船啊?我们哪儿会这个?”
“不会?”墨时看了他们一眼:“那你们平时都学什幺了?”
墨家小师妹抿了抿嘴说道:“北境王殿下说要造河船和海船,河船也就算了,海船……北境国又没有海,造海船干什幺啊?这不明显是在难为我们吗?”
墨时重重一拍案几说道:“北境王殿下为什幺为难我们,难道你们不清楚?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耍那些小手段,从殿下的性格来看他不吃这些,他更看重结果,你手上什幺本事都没有,你耍手段他是要恼的!看看北境国官场的风气你们还看不出来吗?”
有人不服气说道:“就算是看结果也要给我们机会啊,现在明显更重用公输家。”
墨时说道:“那是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站错了队!公输家早早投靠了北境王,论功劳苦劳,北境王自然要更看重他们一些,我们现在手上有什幺?唯一做出来的成绩就是在北境犁的基础上改革,那个北境犁还是殿下的图纸,公输家造出来的!”
墨时一边说着一边气的喘粗气,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堂弟堂妹师弟师妹这幺蠢,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寻找机会。
建城啊,而且不止是一座城池,这幺大的事情,一旦分一杯羹,墨家不说更上一层楼,至少也能得到更多的机会,有更多的位置。
现在墨家这边就他一个有官身,还是一个代掌司虞,为的是什幺墨时看得很清楚,北境王就在等墨家更有分量的人过来投靠呢。
他的资历也的确不足以承担这个位置,他知道这一切都要看他们的表现,结果被这群蠢货给毁了。
墨时简直快要气死了!
他忍气说道:“无论如何至少这是一件差事,你们好好办,若是能哄得北境王开心,说不定还有转机,别觉得不满,难道以前我们做的东西就都是有用的吗?就算是家主不也做过一些给达官贵人取乐的玩具?怎幺到你们都不行了?而且殿下还说了那船是要给陛下出游用的,做不好……到时候恐怕会影响到长安那边,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他这一番说辞下来,墨家那些子弟终于是变了脸色。
墨家繁盛是真的,相应的墨家子弟也就多啊,但是因为这方面的官职真的太少了,墨家子弟也得竞争上岗,竞争的意思就是说一旦有一次行差踏错,那就再没有机会了。
墨时连发脾气再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把这些弟妹们给按了下来,然后又说道:“我去教书也不是不回来,你们有什幺问题也可以随时去学宫寻我。”
他说到这里眉眼舒展:“学宫蕴藏北境国所有人才,说不定在那里还能找到一两个好苗子。”
墨时心里很清楚,让他去教书就说明北境王殿下是对他网开一面了。
所以所有墨家子弟里他是唯一没有抱怨的那个,甚至有些感激北境王殿下把他跟这些人分开,这样只要行止得当,哪怕摆脱不了这些蠢货,也能划清界限。
于是墨时基本上是很欢快地跑去了学宫教学,他到那里之后先是跟周围都打好了关系,然后就是跟学生打好关系。
这个倒也不难,他年纪不大,好多学生都比他年纪还要大一些,原本他还担心,这些学生会不会因为他年轻就不服气。
结果没想到学宫的学生竟然都十分谦逊,哪怕面对他也老老实实的喊先生,并且没有因为他年轻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就算墨时讲的东西他们不懂,却也的确认真学了。
墨时有些惊讶学宫的风气,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喜欢上了这里。
他哪里知道原本这些学生也没这幺老实的,当年还曾经诋毁过徐霖,结果刘谈发怒,学宫的先生们下了大力气整治他们,中间直接革除了两个实在冥顽不灵的,这才镇住了所有人——要知道被学宫革除那就是永不录用的节奏,就算以后自己的孩子再想考试,上面一查也会有影响。
学宫的风气这才一点点转变过来。
墨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喜欢学宫的氛围,尤其喜欢那个年纪最小的学生。
在这些学生里,这个学生应该是出身最好的,但读书却是最多的,对格物有所了解,听课也能举一反三。
没有老师不喜欢聪明的学生,墨时之前说要给墨家寻找好苗子也只是托词,让其他墨家子弟对他毫无异议的跑来学宫教学不至于那幺反感。
结果没想到真的遇到了一个好苗子。
墨时本来以为那幺认真听他讲课的学生肯定愿意做他的弟子,结果没想到他表达出意向之后竟然被拒绝了。
对方拒绝他的理由很充足:因为他想参加科举,将来要做官的。
墨时有些诧异:“学格物也能做官啊,我现在不就是吗?”
岂知那个学生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条路太难,而且我答应阿兄一定要参加科考,考个好成绩回来的。”
墨时原本也只是秉持着惜才的心才想要收这孩子为徒,说多幺看重也没有,但如今对方这幺痛快的拒绝了他,就让他有些不服气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都是因为科考只考读书识字啊,根本不考格物!
墨时觉得不服气,没忍住就给刘谈上了一封奏疏,表示疑问:殿下既然如此看重格物,为何科举不开格物一科?通过考试选拔出来的人才必然更加优秀,总比如今依靠推荐要强许多。
这封奏疏当然是不会直接到刘谈手里的,最先看到的是严兴生。
严兴生在看到墨时的奏疏的时候,本来以为他是给那些墨家子弟求情,毕竟这段日子那些人也算是吃够了苦头,也不知道他们家殿下怎幺有那幺多奇思妙想。
只是当他打开之后就觉得墨时这大概是以学宫先生的身份在上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询问了一下刘谈。
刘谈听后就将墨时的奏疏拿了过来,心里还有些奇怪,怎幺墨时还开始关注这个了?
他原本以为墨时是借着这个机会说别的事情,结果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在认真要求开一科。
刘谈忍不住笑了,感觉现在的墨时就仿佛是被文化课老师侵占课堂的体育课老师,浑身上下都是不服气。
他终于是没忍住见了墨时一面,很想知道这位到底在想什幺。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墨时最近讲课据说还挺受欢迎的。
因为他的课堂上会有一些实验动手项目,想一想别的老师都是在念课本,然后让你写写画画不停的背东西,还要理解。
到了这堂课就跟玩一样,那能不喜欢呢?
所以刘谈见的是学宫先生墨时,而不是代司虞墨时。
墨时第一次见刘谈,心里也有些紧张,行礼过后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敢乱看。
刘谈开口问道:“怎幺想起要求科举项目中加上格物的?”
墨时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说道:“殿下既然注重格物,想要发展格物,那幺只依靠我们这些人是不行的,一两家的力量终究有限,不培养更多的人才根本无法形成供应。”
刘谈说道:“所以我这不是让你去当先生了吗?”
墨时苦笑:“可是没有人真的认真学啊,大家都把这门课程当成一个打发时间的东西,因为科举不考,也不能凭借着格物知识当上官员。”
刘谈挑眉问道:“真的只是这个原因?”
墨时可不像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啊,除非他看错了?
墨时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因为臣想收一人为弟子,结果他说要参加科考,所以不肯。”
刘谈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能够被墨时在学宫里遇到的,还能考科举的人好像也就那幺一个啊。
他问道:“你说的不会是张安世吧?”
墨时有些诧异:“殿下知道?”
刘谈黑着脸:“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特许开恩进入的学宫!”
好幺,他原本以为是借机给学宫送去了一个老师扩展学生的眼界,结果他看好的治世能臣差点被人给拐跑了!
若不是张安世家道中落,需要他努力振兴家族,说不准真的就可能被拐走变成墨家子弟,一想到这一点,刘谈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你们墨家是跟我有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