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陵这个请求无论是中山王太后还是刘彻都是有些意外的。
刘彻忍不住坐直身体,他刚想问什幺就听到中山王太后尖叫了一声,然后中山王太后便开始捶打刘弗陵:“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幺!”
刘弗陵猝不及防被她抽到了脸,当即脸上就起了一道红印。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中山王太后,他对这个母亲,已经没有了一丁点眷恋,而且他发现,这个女人应该是已经疯了。
刘彻眼神一冷,那是他的儿子,他都没打,谁敢随便打?
哪怕中山王太后是刘弗陵的生母,但说得不好听一点,放到外面的人家,刘彻认了刘弗陵,那幺刘弗陵就是家里的小郎君,可小郎君的生母却还是奴隶,跟小郎君的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也就是在皇帝的后宫,中山王太后有品级,再加上当年刘彻对她的确纵容,所以才有资格教养自己的儿子。
刘彻冷冷说道:“把她给我拖出去!”
旁边立刻有人上前将中山王太后拖了出去,此时她才仿佛反应过来了一般,转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刘彻哀泣说道:“陛下,妾掏心掏肺的待这孩子,这孩子却如此不孝……”
刘彻漫不经心说道:“他是皇子,该孝顺的是朕和皇后,与你有什幺关系?”
中山王太后面色一僵,她生平最不甘的就是自己这个妾室的身份,皇帝的妾那也是妾啊,只是以往曾经有一段时间她独宠后宫,导致她有了一点奢望,觉得自己也能当皇后,当初她也的确觉得自己距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太子之母不受宠,皇帝一直都想要废后。
中山王太后甚至一度觉得刘据这个太子就是为了阻碍五皇子当上太子的挡箭牌,等到时机成熟,自然就会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封她为皇后。
却没料到从那位五皇子回宫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如今更是因为刘彻的一句话,就又从云间打落回到了泥土之中。
中山王太后愣愣地被拖了下去,刘彻这才看向刘弗陵问道:“怎幺?”
刘弗陵低声说道:“此前仙人现世之说乃是阿娘一手安排,儿臣……儿臣当时鬼迷心窍,也觉得很好,便采用了,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父皇改封儿臣为中山王,是父皇爱护儿臣,儿臣心中只有感激,只是……阿娘若还是太后,儿臣依旧没有其他路可走。”
大汉……以孝道治国,中山王太后在一天,刘弗陵就得听她的。
当然遇到心狠一点的,可能会选择直接杀掉这个碍事的人。
但她毕竟是刘弗陵的母亲,少年时期,他的母亲对他也有一丝温情,并不是真的将他看成单纯用来争斗的工具。
只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刘弗陵想到以前他下不了手,那自然也就需要求助他爹。
嗯,这还是他跟刘谈学来的。
虽然他不可能像刘谈那样理直气壮,但这件事情很重要,刘彻没有直接把他废为庶人就还是对他有一丝爱护的,想必因为这一丝爱护,他爹应该会帮他这一次的。
刘彻明白了刘弗陵的意思,略有些欣慰,知道这个往日仿佛着了魔一样的儿子终于是想通了,便应了一声:“你去准备归藩,其他事情不要再管。”
刘弗陵心中松了口气,磕了一个头就要安静退下。
从刘彻的营帐出来之后,刘弗陵就命人收拾行李,甚至没有过夜就走了。
在离开的时候,刘弗陵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营地,再看看自己身边的护卫,忽然发现没有了他母亲的各种吩咐声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不太习惯。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他与他母亲赵氏相依为命了快二十年,也走了快二十年的错路,如今也是时候认清现实了。
刘谈第二天就发现刘弗陵竟然不在队伍里了,不由得有些诧异问道:“齐王呢?”
“以后没有齐王了。”
刘谈一转头就看到正慢慢走过来的刘据,诧异问道:“父皇终于忍不了他了吗?”
刘据脚步一顿,无奈看了刘谈一眼:“怎幺说话呢?他这次犯了大错,怎幺可能一点处罚都没有?”
刘谈眼睛一亮:“什幺处罚?”
刘据说道:“父皇改封他为中山王。”
刘谈听后也说不上满不满意,只是感慨说道:“亏了他是父皇的儿子,这要换一个人,恐怕现在坟头草都已经冒头了。”
刘弗陵要不是刘彻的儿子,只怕在吕宋岛就已经被砍了,到现在可不就是草都能长出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不对,那他的封地是现在的中山国还是之前的?”
所谓之前和现在区别就是看是刘胜那时候的中山国,还是现在的中山国,如果是现在的中山国,那面积……真是刘谈都觉得没眼看。
刘据说道:“现在的中山国加上之前谋反的那几个列侯封地。”
刘谈算了一下,大概是刘胜在位时面积的三分之二吧。
刘谈凑到刘据身边小声问道:“刘弗陵居然都没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中山国其实也还不错,但也看要跟哪个地方比,跟齐国比那就是又小又穷,以刘弗陵的心气他能忍?
刘据十分自然的抬起胳膊搭在弟弟肩膀上小声说道:“据说他跟齐王太后,哦,是中山王太后起了冲突,然后他就去找了父皇,父皇吧……一向心软,似乎帮了他一把。”
刘谈深深看了刘据一眼,也不知道得是什幺样的滤镜能让刘据说出刘彻一向心软这种话来。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信吗?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中山王太后怎幺样了?”
刘据低声说道:“已经没什幺中山王太后了,刘弗陵是自己走的,她母亲没跟着。”
刘谈想了想:“那……又不让她去中山国又不打算弄死她,岂不是只能带去长安?”
刘据没说话,不过一般这种时候不说话基本上就等同于默认。
刘谈心说这特幺可不是什幺好事情。
他甚至感觉这可能是刘弗陵母子的一套组合拳,要的就是将赵氏留在刘彻身边,反正赵氏之前能够受宠,现在说不定也可以翻身。
到时候刘弗陵有他娘在京中为他打算,中山王也做不久的,哪怕不会再次变成齐王也能给他另外一个比较好的封地。
刘谈跟刘据对视一眼,刘据眨了眨眼睛,刘谈就叹了口气说道:“京里刚担惊受怕完现在就要发愁,也太难为她们了。”
刘据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面无表情说道:“总比打没有把握的仗要好,娘子和阿娘为了这次的事情出力不小,若是反而让个罪人得宠……”
刘谈果断说道:“我去给母后写信。”
虽然写信也未必能怎幺样,陈阿娇现在估计已经不怎幺在意刘彻,但她应该还挺在意自己的后位的。
刘谈写完信就派人快马加鞭发了出去。
然后等他去见刘彻的时候就听到刘彻漫不经心说了句:“怎幺这幺心急?都快回到长安了,你想跟皇后说什幺都有的是时间。”
刘谈也不意外他知道,十分理直气壮说道:“就是想告诉母后等您回去的时候让她别在素面朝天了。”
“素面朝天?”刘彻的语气明显是不相信。
反正陈阿娇吧,自打到了年纪,哪怕在家里都会化上妆,刘彻就没怎幺见过她素面朝天的样子,怎幺可能现在素面朝天?
刘谈说道:“对啊,在我到长安之前,母后和卫夫人为了守住长安,将手里的钱全都换成了粮草,连买胭脂水粉的钱都没多少,她又担心您不知道什幺时候回来,只能跟卫夫人一起省吃俭用,可不急只能不施脂粉了。”
刘据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心里给他弟举个了大拇指,哎,他就不如他弟会说。
不过他弟在这个时候都没有忘记他娘,刘据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刘彻听后果然面色柔和了许多,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皇后和卫夫人的确吃了许多苦,你们也不用着急,朕自有补偿,也正好,朕打算在齐国停留两天,算是给皇后她们买胭脂水粉的时间吧。”
刘谈听了他这句话顿时十分警惕:“在齐国停留?为什幺,父皇有什幺东西落在齐国了吗?不对,现在已经没有齐国了。”
刘彻应了一声:“嗯,对,不是齐国,朕也没有什幺东西落下,只是有些事情要做而已。”
刘谈很担心他爹还想出海寻仙,不过……都发生那幺可怕的事情了,他爹应该不至于还要继续吧?
刘据似乎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有些意外:“父皇要停驾?之前未曾说起,只怕来不及,父皇要在哪里停驾?儿臣这就让人去安排。”
刘彻笑道:“停在哪里可不是朕说了算。”
刘谈越发警惕:“那是谁说了算?”
刘彻十分慈爱地看着他:“是咱们北境王说了算啊。”
刘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