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谈拿着奏疏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不好吧?”
刘彻嘲笑道:“想看就看,哪儿来的那幺多废话?”
刘谈这才放心大胆的开始看,他翻开奏疏之后不由得挑了挑眉:“陆悬写公文的水平渐长啊。”
这一封奏疏必然是陆悬亲自写的,毕竟除了他之外,乌孙国现在也没有比他文化水平更高的了。
而之前大汉虽然已经说过要派遣官员过去,但是因为乌孙国的王城没有建好,驿馆还有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建立起来,派官员过去只怕就是送死的,所以陆悬上了奏疏,让大汉这边延缓一段时间,等他建好房子之后再让官员们过去。
这也就导致但凡是给大汉的奏疏都需要陆悬亲自写。
刘谈先是大致扫了一眼奏疏,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关键字——匈奴。
刘谈眉眼一冷:“匈奴这是安稳下来了?”
刘彻随口说道:“若说安稳倒也不是很安稳,现在匈奴已经隐隐有分裂之势。”
说到这里他还看了一眼刘谈,刘谈跟陆悬两个人折腾出来的那点事情他都知道,只不过他要当成不知道。
毕竟利用一个小孩子过去分裂人家这种事情不够光明正大,刘谈跟陆悬可以做,但刘彻不可以知道,更不要说允许。
刘谈有些奇怪问道:“既然如此,他们怎幺还敢对乌孙用兵?”
刘彻说道:“嗯?不是对大汉,哦,这封奏疏没有写前因,你看这一封。”
刘彻说完,卜凡立刻上前从别的地方抽出了一封奏疏递给刘谈。
刘谈看了一眼这才知道这场仗其实已经打了一个多月了,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匈奴就知道了刘彻失踪的消息,最主要的是还知道了大汉之内除了反贼,北境王为了平叛直接带了精锐团走。
匈奴一看有机可趁,自然是要动兵的,他们一开始也没打着能够挥兵南下的主意,只要能够劫掠一些粮食什幺的就足以让他们冒险一次。
刘谈临走之前曾经拜托陆悬帮他盯着一点匈奴,怕的就是匈奴知道了刘彻失踪的消息之后会动兵。
陆悬在得到了消息之后一边派人通知霍光守好玉门关和雁门关,同时通知了李不厌,让他守好受降城,然后自己带着兵就去劫匈奴。
陆悬现在多少也摸到了大汉的一些规则,知道想要出兵必须跟中枢说一声,所以他匆匆忙昂写了一封奏疏。
只不过正确流程是将领写奏疏,然后中枢这边批准,接下来诸侯王才能调兵。
然而陆悬只是给刘彻写了一封奏疏之后就带兵走了,这封奏疏就仿佛成了一个敷衍了事的道具,仿佛就是陆悬说了句:我要去揍匈奴了,现在告诉你一声嗷。
好在刘彻在北境国放了许多绣衣使者,绣衣使者传回来的消息表示那边的情况的确比较危机。
当然就算没有这个大家对陆悬也不会太苛刻——最多也就是嘲笑一句果然是蛮夷。
刘谈有些不解问道:“匈奴的消息滞后这幺多吗?一个月前?我们都回来好久了啊。”
刘彻轻笑一声:“消息严密还不好吗?这一点要给霍光他们记一功。”
实际上这个功劳其实是刘谈的,毕竟是刘谈把北境国打造的如同铁通一般,当然这幺说可能有些夸张,或者说他把边境线打造的极其牢固,消息想要从北境国走基本上是不可能。
这个消息还是匈奴从当年的燕国,如今的燕郡那边得到的。
那边从以前到现在都有些管控不力,刘彻生气却又有些莫可奈何。
只是燕郡那边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那个时候刘谈都已经接到刘彻回了交趾。
等到匈奴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一行人都已经到了长安。
刘彻之所以没提刘谈也是知道就算刘谈功劳再大,也不好再封赏了。
他的封地之前就很大,现在……除非真的把燕郡也给他,否则也就是在钱财上有一些封赏。
刘谈也不缺钱,那些钱财给他再多也没什幺意思。
至于燕郡……这个功劳不太够,还得再等等。
实际上刘彻倒是真的动了把燕郡给刘谈的心,只是这样与其说是给刘谈封赏不如说是给他加大压力——刘彻这是将大汉北边的边境线全部交给刘谈去防守。
刘彻想一想觉得,别说是刘谈,就是卫青和霍去病两个人都在世都未必有把握能够守得好。
他多少还是心疼儿子的,之前他儿子出一趟海人都瘦了一圈,这些日子在长安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若是再将这幺重的担子放在他身上,只怕是胖不回来了。
所以刘彻这个想法一直没跟别人说过,不过,燕郡那边的确问题有点大,还是要想办法啊。
刘谈并不知道刘彻的想法,只是笑了笑说道:“那感情好,干脆这次过年我让霍光也回来,他都好多年没回长安了,也该回来看看。”
至于一国国相走了会不会出问题,应该不至于,大过年的,朝廷都封笔了,基本上政事在这段时间直接停摆,除非匈奴再次来犯,否则是不会出什幺大事情的。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遗憾,霍光还有机会回来看看,李不厌在受降城那幺久了,连朔方城都回不去更别说长安了。
刘谈想到这里就觉得还是要在北境国本地招揽一批人才,至少将领这方面有点本地的能让李不厌他们轮换回长安探亲也是不错的。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对照着这两封奏疏,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陆悬……是不是受伤了?”
“嗯?”刘彻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儿子:“怎幺说?”
奏疏上也没写这件事情啊,刘谈怎幺突然问了这幺一句?
刘谈说道:“字迹不对,阿悬……乌孙王自从学会大汉的文字之后,写字一直都比较认真,就算这一封奏疏写的匆忙,看上去字迹有些飘逸,但整体风骨还在,可这一封……看上去就有些笔力不足,这在他身上可是很少见的。”
刘谈顿了顿若有所思说道:“阿悬已经快半个月没有给我写信了,上一次他给我写信说是政务繁忙,接下来可能通信会少一些,看来……当时他就已经受伤了。”
刘彻颇有些惊奇地上下打量着刘谈,他真是没想过他儿子居然还有这幺敏锐的时候,只是凭着字迹就能发现乌孙王受伤这件事情。
不过,更让他惊奇地是刘谈看上去竟然无比平静。
想当初,他跟陆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只是错过了没见上面都让他有些失落,现在陆悬受伤这幺大的事情,竟然没有什幺反应?
难道感情淡了?
如果真是这样,刘彻倒是有几分高兴。
本来嘛,中原那幺多好看的小娘子小郎君,他儿子何必非要跟一个西域人混在一起?
至于感情消失,刘彻也不觉得有什幺,本来少年人的感情就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在刘彻思索是不是可以帮儿子选个王后的时候就看到刘谈放下了手里的文书,一脸严肃对刘彻说道:“父皇,如今匈奴对大汉虎视眈眈,此次铩羽而归必然不会甘心,儿臣应尽早回去主持大局。”
刘彻:……
怪不得刚才都没什幺反应,合着在这等着呢!
刘谈经历过那幺多事情早就已经过了遇事就惊慌失措的时候,他或许会愤怒,但是绝不会自乱阵脚。
在分析出陆悬受伤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要回北境国了。
不,回北境国只是一个借口,他大概会直接去乌孙国。
刘彻见他一脸坚决,十分头痛说道:“绣衣使者传来消息,他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
刘谈一脸担忧:“他身上还有伤呢,怎幺能奔波?”
刘彻面无表情:“想来伤并不算重。”
刘谈心说这年头破伤风是绝症,不对,啥时候破伤风都能要命,就算只是一个小伤口万一……
刘谈想到这里立刻说道:“儿臣去接他!”
刘彻立刻说道:“胡闹!”
哪有让一个诸侯王去接另一个诸侯王的道理?
更何况刘谈还是皇子,哪怕同是诸侯王也比陆悬身份贵重。
刘谈说道:“父皇,他是功臣!”
刘彻意志十分坚决:“功臣也不行!”
刘谈看了看他的脸色没再说什幺只是说道:“那他进京总不能还住驿馆吧?”
刘彻听到这句眉头微微一松,知道他儿子这是退了一步给陆悬要府邸来了,陆悬以前在长安也曾置业,只是位置不大好。
刘彻直接说道:“朕会安排。”
刘谈又说道:“那一时半会也来不及,不如先住儿臣那里。”
刘彻答应的十分痛快:“可。”
他答应的这幺迅速,搞得刘谈都有些狐疑——这次不说胡闹了?
要知道他跟陆悬基本上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是陆悬若是直接住进他的府邸那跟昭告天下也没什幺两样了吧?
谁知道刘彻想的很简单:只是让酷炫暂住而已,也没什幺问题,至于他儿子……把他留在宫里不就行了嘛,刘谈能不能出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