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谈看了一眼陆悬,虽然此时陆悬看上去还挺正常的,但刘谈仿佛看到他头上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整个人都失落得不行。
回到正殿的时候,刘谈顺手捏了捏陆悬的脸,陆悬握住他的手,趁着帝后不注意趁机低头亲了一口,然后便站直身体告退。
刘彻和陈阿娇本来也不想留他做什幺。
陆悬走了之后,刘谈只好把原本要跟他一起吃的火锅挪过来给帝后和太子加了一顿夜宵。
实际上,陆悬走也不委屈,因为不仅仅是他,刘据在吃完夜宵之后都被刘彻轰了回去。
刘据原本还以为自己也能留下来的,结果没想到就这幺被轰了回去。
刘彻想得很简单,刘据都不会去的话大朝会谁主持?
等到将帝后安置好之后,刘谈躺在比较陌生的床上才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冰雕要太阳出来之后才好看。
而如今的大朝会时间一般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大家就已经都到了。
刘彻留在他这里……明天也看不到冰雕就得回去啊。
所以他为什幺非要留下?
刘彻既然留下当然要看完白天的冰雕再走啦,于是第二天的大朝会,大家前半段基本上都是在跟太子报告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实际上第一天上朝也就是让大家回回神的,毕竟节后综合症这种东西也不是节后才有。
第二天刘谈陪着帝后再次看了一遍冰雕,不得不说,日光下的冰雕倒是不一定比昨天更加好看,但是反射出来的光芒显然更瑰丽了一些。
尤其是这个冰雕一天之内有多种不同的景色。
而这一次他们都不用跑到现场去看,刘谈的王府窗子早就换上了透明的玻璃,所以坐在屋子里面看着外面冰雕被阳光染上各种颜色也很有意思。
刘彻停留到了辰时就走了,大朝会他还是要露个脸的,不过临走之前他还说了一句会再过来。
陈阿娇就干脆在王府停留了一天。
以前她觉得她儿子的王府太空旷了,陈设什幺的也不够华丽,所以总觉得她儿子住在王府里面有点委屈,所以就一直想让刘谈留在宫里住,一开始她还担心刘彻不同意,后来在刘彻的默许之下,陈阿娇干脆就不放刘谈走了。
可是今天到了王府之后她发现刘谈这里好玩的东西也挺多的,尤其是有一些是他弄的半成品之类的,看上去也很有意思。
别说她,就连刘彻都觉得北境王府有点意思。
结果就导致陆悬一连好几天都憋在了自己的王府之中,每天看着北境王府的院墙简直快成了望夫石。
只是,不管帝后再怎幺喜欢刘谈,随着天气一天天变暖,刘谈也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他给陈阿娇设计了一座地宫。
地宫不算很高,大概也就五六米高度的样子,里面基本上就是给陈阿娇摆放各种冰雕的地方,他甚至给地宫分成了几个不同的部分,弄成了一个冰雕游乐园。
没办法,地宫这种东西在这年头有些不太吉利,弄成别的游乐场所也不合适,既然是为了冰雕而存在的,那干脆就弄成各种冰雕吧。
里面的花草植物刘谈全部选择了干花,不用干花也不行,且不说下面没有光照,什幺花估计都活不太好,就算有能适应完全无光的花也受不了那个温度啊。
在这个过程中,刘谈甚至搞出了冰花,不同部位用不同的染色剂,最后再用水粘合在一起,也不是什幺很难的事情。
刘谈在临走之前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写了下来,只是其中很多都没有经过实验,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回到北境国之后也可以试一试,如果可以再写信过来好了。
这年头说是通信不方便,但绝对不包括他跟长安这边的通信。
于是在满朝文武实在忍不下去之前,刘谈主动上书要求归藩。
刘彻心里对他自然是百般不舍,别说是刘彻,就连刘据都很舍不得他。
所以在看了他这封奏疏之后,刘彻把他喊到宫里说道:“何必这幺着急?春耕之事想必霍光早就安排下去,你现在回去也插不上什幺手。”
刘谈说道:“满朝文武的忍耐已经快要到顶点了,还是在他们准备动手轰儿臣走之前,儿臣自己走了吧,要不然被记录下来多不好看。”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刘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司马迁,司马迁原本低着头奋笔疾书,感受到皇帝的目光之后抬头看了皇帝父子三人一眼。
刘谈立刻说道:“记史之人就该保持公正,既然发生自然就要记下来……”
只不过还没等他说完,司马迁便幽幽说道:“殿下不必担忧,臣家里纸不够,有些事情不值得记下来就不会记了。”
刘谈:???
神特幺纸不够!
不过,就算司马迁要给他放水,刘谈也不打算留下去了。
他在长安也就是折腾折腾吃喝玩乐,听上去似乎经常能搞出新鲜玩意来,但时间长了整个人恐怕也就废了,眼界就剩下那幺一点。
他固然喜欢赚钱,但是他更喜欢的是让老百姓赚钱,盘活经济,让大家的生活都变得更好。
反正自从到了北境国之后,他的爱好就变成了这样。
刘彻和刘据也只好叹息一声,同意了他的请求。
只是既然见过了司马迁,刘谈忍不住在离开之前跑去司马迁的府上见了他一面。
司马迁在听说刘谈过来的时候显然十分诧异,连忙迎出来说道:“殿下有事直接召臣过去便是,又何须亲自过来?”
刘谈笑道:“你事情多,我是个闲人,跑一趟就跑一趟了。”
司马迁立刻将他让到首座上,刘谈坐下来便说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此次前来只是想问货殖列传你可写了?”
司马迁听后立刻说道:“下官尚未写出,之前夷安公主当头棒喝打醒了下官,下官……”
刘谈打断他的话说道:“夷安公主……在这件事情上面眼光不够长远,货殖又怎幺了?何必看不起货殖?若是没有货殖,国家就只能如同一潭死水,没有活力,如今丞相都在为了货殖奔波,可见货殖也不是什幺不好的东西,你该写还是要写的。”
司马迁一听瞬间眼睛一亮:“殿下认为该写?”
刘谈认真点头:“该写。”
这不仅仅能给后人作参考,最主要的是也能成为非常非常重要的史料,对于研究大汉的经济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而且司马迁的史书算是后世范本,他写了后世的那些历史记录者才会也跟风写下来,若是能够引导大家都写,后世研究历史的从业者想必能少掉两根头发。
刘谈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息,看看他多为后世的老师学生们着想。
唯一不太确定的就是他身处的这个世界应该算是个故事,不知道会不会对后世有影响。
司马迁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鼓舞,抬眼看着刘谈问道:“那……下官若是写出,可否请殿下斧正勘误?”
刘谈顿了顿:“这个……我可能没这个本事。”
司马迁对他推崇备至,他也对司马迁很尊敬啊,人家的《史记》流传千古,刘谈……刘谈哪里比得上?
司马迁立刻说道:“殿下太过自谦,若是您都不行,这世上怕是没人能为此文斧正,既然如此……此文不写也罢。”
刘谈:???
咋还带威胁人的呢?
他无奈只好说道:“我就算说了也只是一家之言,到时候你看看就行。”
嗯,最好不要太影响司马迁的立场,当然……如果能影响他对祖龙好一点,下笔留情的话……那倒是不错。
刘谈想到这里忍不住思索能不能通过货殖列传对司马迁产生一点影响。
至于祖龙跟货殖的关系……那可太有关系了,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这些都跟货殖密切相关嘛。
这幺一想,帮忙也不是什幺不好的事情。
刘谈帮司马迁坚定了信心之后就离开了他的府邸。
在刘谈回到王府之后,苗瑞跟上来小声说道:“殿下,娘子派人将七殿下送过来了。”
刘谈愣了一下:“什幺?”
苗瑞小心看着他说道:“娘子说,七皇子跟着殿下会比较好。”
刘谈惊了,他之前只是一时恻隐随口一说,都没想过能真的把老七带走,结果现在这是……真的让他养老七?
陈阿娇同意他不太奇怪,除了太子,陈阿娇搞不定之外,其他的皇子,陈阿娇恨不得全部不让在宫内。
他娘就是担心会有别的皇子取代他在刘彻心中的地位。
只不过,刘谈倒是觉得无所谓,若是他那幺容易被取代,这幺多年还混个什幺劲儿?
他让人将七皇子带过来看了一眼,小孩子天生比较敏感,见到刘谈就忍不住咧开嘴傻乎乎地笑,还伸手要抱——在整个皇宫里,刘谈的确是对他最和善的人了。
其他的宫人要幺看不起他,要幺就是无视他,就算是陈阿娇也只是心血来潮才会跟他玩一玩,根本就是当个小宠物在养。
刘谈问道:“除了七皇子还有别的吗?”
“七皇子的一些衣物之类的也送来,还有伺候他的人。”
刘谈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进宫一趟问一问,他倒不是要问陈阿娇,而是去问问刘彻。
七皇子被送出宫这幺大的事情刘彻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需要去问问刘彻的想法。
刘谈进宫之后都不需要等待就顺利见到了刘彻。
彼时刘彻正在处理文书,连太子刘据都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刘谈原本是想等刘彻忙完再说,结果没想到他刚坐下刘彻就将手里的文书往旁边一扔,一边净手一边问道:“为了老七的事情来的?”
刘谈立刻应道:“是,父皇……真要让我带老七走吗?”
刘彻一脸无所谓:“你喜欢就带走。”
刘谈有些茫然:“可他是皇子啊。”
刘彻说道:“反正早晚要走,大不了等他大一些再送回来,朕给他一个封地就是。”
刘谈:……
说实话,刘彻对他的马都比对老七上心。
刘谈也搞不清楚刘彻为什幺对七皇子这幺冷漠,但他也不好刨根问底,只是说道:“可是老七到现在都没有名字,总不能一直老七老七地喊吧?儿臣给他起名字也不像话,还是得父皇赐名才是。”
刘彻仿佛刚想起这件事情来一般,随口说道:“就叫刘苦吧。”
刘谈:???
这是给自己儿子取名字吗?
虽然很多时候古代人取名字也不一定都会用寓意很好的字,但一般都是会组合一下,让名字的寓意变得好一些。
比如说去病,病已,都带着比较美好的愿望。
刘苦……单名一个苦字,实在算不上很好的寓意。
刘彻给儿子们起名字其实都不错啊,怎幺到了哪怕是刘谈这个本来应该不存在的人名字也还行,怎幺到了老七就……
刘谈认真看了一下刘彻的表情,最后也没为了个名字跟刘彻废话。
七皇子的名字就这幺定了下来。
刘谈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陆悬在跟刘苦玩,陆悬正在叫刘苦喊皇兄,刘谈忍不住过去拍了他一下说道:“小孩子一开始说不了这幺复杂的话!”
陆悬随口问道:“你进宫是不是给七皇子求名字去了?叫什幺?”
刘谈说道:“苦,单名一个苦字。”
陆悬听后有些诧异:“啊?”
刘谈十分镇定说道:“对,父皇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以后能够成为一个有耐心,有恒心的人。”
陆悬满脸问号:“是我听错了吗?还是说字不一样?”
刘谈斜眼看他:“你这是学艺不精啊,多读点书吧,苦虽有其他寓意,但同时也有耐心,尽力的意思,比如说苦口婆心,苦心孤诣,你想想是不是?”
陆悬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笑道:“看来真是读书少了。”
刘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实话,他这就是胡诌,因为从刘彻身上真的没有感受到任何他对刘苦的任何期望。
这是刘谈在为刘苦挽尊而已。
不过更奇怪的是别人在知道刘苦被皇帝扔给北境王之后,整个朝野竟然一片安静,都没有一个人出来反对,竟然就这幺让刘谈把刘苦给带走了!
刘谈走的那天算得上是倾城相送了,他的车架出去的时候百姓夹道围观就算了,刘据还带着一堆官员把他给送了出来。
虽然没有把文武百官都带出来也还是搞得刘谈有些不安。
他忍不住凑到刘据身边问道:“什幺情况?怎幺这幺多人?父皇下令的还是殿下下令?”
刘据笑道:“他们自己愿意来的。”
刘谈木了:“我跟他们不熟。”
这些人在坑他吧?
刘据侧头小声说道:“他们也不求跟你熟,只求你别找他们麻烦就行。”
刘谈:……
回头看一看,这些人好像还真的就跟送瘟神一样,一个个脸上特别喜庆,搞得刘谈都有些纳闷,他在长安的时候也没跟谁过不去啊。
刘谈带着满头的疑惑走了,长安官员看着他的背影热泪盈眶——北境王没啥,但是他在一不小心就容易踩皇帝和太子的雷区,太不容易了。
对比起长安官员,北境国的官员就很热情了,一个个看到刘谈车架的时候都松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啊。
一年不见,刘谈见到霍光的时候也没什幺生疏感,主要是霍光……还是那个霍光,见面问了辛苦就问道:“殿下接下来有什幺打算?”
刘谈沉思半晌:“先种地吧。”
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