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雨下得特大,还打雷」
「冰箱里有酸奶,你健身完记得吃」
「这几天有应酬吗?少喝点酒,胃药在右边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
「你睡了?那我也休息了,晚安啊」
发完,等了十分钟,没回复,许言揉揉眼睛,他困得要死。这段时间出差,合同谈判费时费神,回酒店之后腰酸背痛地往床上一躺,整个人像被拆过一遍,晕晕沉沉的,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只想眼一闭睡死拉倒。
就要睡着了,灯光模模糊糊,许言的睫毛轻轻阖动几下,闭上了眼。巧的是就在同一刻,手机响了,因为离耳朵近,声音显得尤其大,许言吓得猛一哆嗦,摸起手机,眯眼看见置顶聊天框里的未读消息数是“1”,不必点进去,因为沈植只回复了一个“嗯”。
你也不知道他这个“嗯”字针对的是哪条消息,下雨那条?喝酸奶那条?少喝酒那条?晚安那条?不知道,反正就“嗯”,算是给许言每日的单方面聊天批了个“已阅”。许言愣愣地盯着那个“嗯”字,没有点进去,也没有锁屏,就这么举着手机一直看,他突然好想跟沈植说:我好累啊,在外面的这几天很想你,我想快点回来。
但是算了,不能发,沈植未必会理会他的负能量,安慰的话想都别想,估计只觉得他烦。不会有回应的,自讨没趣徒增失望而已,许言门儿清。
可他还是点进聊天框了,往上翻,绿油油的一片。绿色的很多,也长,白色的很少,也短——嗯,哦,知道,没空,不用,有事,在忙,随便。这种聊天记录拿出去放到网上,怎么看都是备胎与舔狗的自我修养,发个帖网友能盖上几百楼只为把你骂醒。而且这类帖子的楼主一般都十分令人恨铁不成钢,来回车轱辘“但我很喜欢他”、“我真的放不下”等痴情话术,最后气死的只有网友。
不过许言的情况特殊点——他跟沈植在一起四年,并且已经同居两年了。
是属于会被网友们直接放弃的特殊情况。
眼睛有点酸,许言关了手机,直愣愣地盯着吊灯发了会儿呆,看着像是死了,但突然又笑了——明天就回去了,明天是沈植的生日。
沈植曾经在许言给他送礼物买蛋糕时说自己不过生日,许言记住了,所以他打算回家做几个菜,两人一起吃顿饭就行,要是沈植晚上有应酬,那就给他做宵夜。为了这顿饭,许言特意改签了机票,比原定日期早一天,工作一结束就往回赶,刚好能赶上晚饭。
许言不是个追求形式感的人,他只是想在沈植人生的某些特殊时刻,尽可能地参与一下,增加点存在感。虽然听起来挺讨人厌的,但往深了想,更多的是可悲——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要靠这种事来刷存在感。
出了机场,想到家里应该没新鲜菜,许言让司机转路去超市,买了一堆菜和日用品,再加上出差的行李,拎在手上跟逃难似的。下车后许言艰难推开栅栏门往里走,绕过那棵白玉兰,他看见客厅里亮着辉煌的灯光,落地窗没有拉窗帘,沙发上坐着不少人——都是跟他截然相反的人。
如果不是站在自家门口,许言会错以为里面是某个宴会厅,所有人笑意盈盈神采飞扬,托着高脚杯的姿态风流不做作,觥筹交错间完全是一幅上层精英你来我往的画面。
哪怕只是简单的聚会也好,可茶几上的蛋糕和礼物盒太显眼了。沈植那句“我没兴趣过生日”和他此刻在灯光下格外耀眼的淡淡笑意,让站在暗冷天色下的许言感受到一种茫然,他与落地窗里的那些人,好像身处两个世界。
许言从没觉得自己配不上沈植,他觉得自己和沈植顶多是不在一个频道,感情不对等,这些他一直都明了。但现在,一切鸿沟和差距都变成现实画面,就摆在眼前,被灯光照得清晰,放大无数倍。
他仰起头呼了口气,往大门走。怕手上的菜被压坏,许言把旅行包放在地上,腾出一只手解锁,拉开门。客厅里安静下去的一瞬间,许言有种掉进某个苦情电视剧的错觉——风光的少爷在和他的富家子弟朋友们聚会,门一开,灰头土脸的糟糠之妻突然出现,手里还拎着菜。
“有客人啊。”许言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打扰了。”
在沈植皱起的眉头里,许言忽然觉得累极了。他出了好几天差,为工作忙碌,买最紧凑的航班,又去超市买这买那,一刻不停地赶回来,结果只是撞破了一场他不配拥有姓名的聚会。
许言把购物袋放在玄关,说:“没事,你们继续。”他转身关上门,拎起行李,靠在另一头的墙边,摸出根烟咬在嘴里点燃了。他都能想到客厅里现在会是什么画面,一群有教养的公子千金们不便开口说什么,只能面面相觑,然后会有人举杯,开口打破沉寂。
没过多久,沈植开门出来了。大门虚掩,泄出一道金色暖光,沈植的脸被照亮一半,许言侧头看了他一眼,说:“外面冷,穿这么少别出来了。”
“耍什么脾气?”衬衫衣摆在夜风里微微晃动,沈植的眼神很沉,神色也冷,“是你不打招呼就回来,现在又摆脸色。”
自己还没开口提什么,就被劈头盖脸地质问一通,所有字句都堵在喉咙里,许言望着沈植,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难以启齿。这是他们的家,而自己回家竟然需要提前打招呼。
沉默了一会儿,许言别开眼,将烟头踩灭在脚底,淡淡地说:“没有,怕你们看见我心烦,我在外面等着就行。”
其实沈植好像有点醉了,他跨过地上的旅行包,站到许言面前,俯视着他,沉声说:“你为什么总是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
许言被他质问到恍惚以为自己真是那种当众发飙不计后果的人。
“我就这样,你也知道。”许言自嘲一笑,“别在这儿对牛弹琴了,回去招待你朋友吧,外面冷。”他说着还替沈植整理了一下衣领,沈植垂眼就看见他被冻得通红的手背。
许言忘记后来到底在外面等了多久,其实也不久,聚会明显提前结束了。但真的荒谬,他像个外人,站在家门口吹冷风,等一场聚会的落幕——其实可以进门上楼,在房间里待着,可他不想,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步都不想踏进去。
散场后,有个客人在和许言擦肩而过时,礼貌地说:“沈植喝醉了,麻烦你照顾一下。”
“应该的。”许言笑笑,拿起行李进门。沈植确实醉了,靠在沙发上,耷拉着长长的睫毛,看许言面无表情地拿着垃圾袋,将茶几上所有吃完的没吃完的、名贵的酒和杯子、蛋糕甜品,一个不落地全打包好扔在门外。
“上楼睡觉。”许言弯下腰替沈植解领带,“别在这儿坐着了。”
沈植抬起被酒精染红的眼,伸手握住许言替他解领带的手。他的手心很烫,覆在许言冰凉的手背上时,许言一瞬间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我是不是挺贱的?”许言俯身凑近沈植,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是在问沈植还是在问自己,“你是不是觉得,无论怎么对我,我都不会走?”
沈植显然已经没意识去理解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许言离自己很近,于是他仰了仰下巴,贴上了对方有些凉的唇。许言还没凄惨到会为了一个醉鬼的吻动心,他挣开沈植的手想直起身,却被沈植按住后颈往下压,更深地亲了上来。
许言认命地曲起膝盖抵在沈植的腿间,睁着眼配合他接完了一个带着酒气的漫长的吻。
结束后沈植只是喘着气,指腹轻轻摩挲许言的后颈,一语未发。
算了。
许言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两人都不是完美的人,情节也非常简单俗套。轻松看文就好,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不喜欢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