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时许言去了趟沈植的城市,当然不是找沈植,是大学室友的孩子满月。正好因为大雪的缘故,去北海道的行程推迟了两天,否则时间过于紧凑,许言不一定能来。
刚吃完午饭从酒店里出来,许言跟室友们道别,下台阶找自己的车。手机响了,是林绵打来的。她自从那天找过许言后就不定时来电骚扰他,说一些十分没有营养的话,诸如沈植生病啦你不来看看他吗,我跟沈植不订婚啦你要不要考虑跟他复合,新年快乐呀沈植刚出院就开车走啦不会是去找你了吧……
“喂,林小姐。”
“许言。”电话那头风声很大,林绵说,“我要跳楼了。”
“哦。”许言问,“几楼呢?”
“三十六楼,天台。”
许言刚想让她别开玩笑,林绵突然哭起来,说:“我爸妈又安排我跟别人见面了,我不想订婚,我能怎么办呀……”
许言猛地意识到这虎批可能是来真的,他一下子攥紧手机,问:“你在哪里?”
“许言,我有点羡慕你,毕竟沈植还知道后悔,但我好像不管怎么做,他都不会回头了。”林绵答非所问,说完就挂了电话,许言再打过去,立刻被挂断。
他一个脑袋两个大,虽然不知道林绵是一时闹脾气还是想不开,但她情绪太不稳定,弄不好真要出事情。许言想也没想就给沈植打了电话,很快接通,沈植犹豫了一下才问:“许言?”
“林绵跟我说她要跳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许言语速很快,“我问她在哪,她不说,只说在三十六楼天台。”
“她这几天住酒店,我让人查一下。”沈植按内线,交代了助理几句,没过半分钟就得到回复,“她住的酒店正好是三十六楼,我现在过去。”
“酒店名字发给我。”许言说。
“好。”沈植说,“你开车小心。”
到了酒店楼下,许言抬头,没在顶楼看到人,他匆匆进了大厅,听到有人叫他:“许言。”
是沈植,应该也刚到,他朝许言伸出手:“已经报警了,上VIP电梯,会快一点。”
许言跑过去,被沈植拉住手带进了电梯。
数字缓缓攀升,许言把手抽出来,沈植握了握空荡的掌心,然后说:“林绵一直在跟家里闹。”
“她和她男朋友怎么回事?”许言问。
“她男朋友在创业,条件不太好。”沈植说,“两人的家庭背景相差太大,最后一次吵架的时候对方提了分手,林绵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之后我们两家就谈起了订婚的事。”
“林绵以为她男朋友会挽留,但直到现在,他都不见林绵。林绵压力也不小,可能吃不消了才这样。”
许言点点头,没心思想太多,电梯打开,两人迈出去,又爬了半层楼梯,终于到了天台。
林绵就背对着他们站在矮墙内,许言不敢刺激她,只能轻声地叫:“林绵。”
林绵回过头,两眼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穿得也单薄,一头长发在风里飞扬,她哽咽着说:“我好难受。”
“我知道,你先过来,站在那里很危险。”沈植说,“什么事我都替你解决。”
“你解决不了的。”林绵摇摇头,“爸妈要我跟别人结婚,他又不肯理我……我要被逼疯了。”
许言怎么也想不到前段时间还活蹦乱跳的小公主会变成这样,他问:“他不见你,你就跳楼吗,为了一个不拿你当回事的人?”
林绵抹抹眼睛,没有说话,今天天气不算好,乌云阴沉,她穿着白色睡衣,站在那里时就像唯一一朵白云。许言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今天要是冲动了,所有事情都不能回头了。”
“听话。”他朝林绵伸出手,“先过来,外面太冷了,你穿得那么少,要感冒的。”
林绵瘪着嘴看他,眼睛里掉下泪来,她微微转了转身,好像被说动,可没等她迈出步子,楼梯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女人崩溃的哭声骤然响起:“绵绵!你干什么要做傻事!”
是林绵的父母,许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再转头,猛然看见林绵飞快地踩上了矮墙,情绪激动地大喊:“你们来干什么!”
“你先下来,下来好不好啊,妈妈求你了!”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林绵父亲沉着脸,“赶紧下来!”
林绵却突然安静下来——那不是好征兆。她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步,睡袍被吹得翻飞,好像马上要飞起来,林绵母亲顿时尖叫了一声,虚脱地晕了过去,她父亲也终于意识到严重性,声音都发抖:“绵绵,你不要冲动,是我们错了,你先下来。”
许言冷静地说:“林绵,你妈妈晕倒了,你不看看吗?”
林绵一顿,回过头,在她回头的那刻,早绕到另一边的沈植迅速跨了一步,揽着她的腰把她拽下来,抱着她就地滚了一圈。许言跑到他们身边,林绵已经昏过去了,他单膝跪地把人抱起来,沈植躺在地上捂着右手腕,说:“送她去医院。”许言点点头,抱着林绵离开天台。
林绵被送进了私人医院,许言和沈植向消防还有公安解释完情况道了歉。沈植命途多舛的右手又缠上了绷带,因为摔地上的时候磕到了,幸好只是蹭破了皮没骨折脱臼。林绵很快就醒了,不肯见她爸妈,许言和沈植回到病房时,外面下起了大雨,林绵靠在枕头上,一张脸黯然失色。
“为什么只给我打电话?”许言问她。
“我觉得你肯定找不到我,我想找人说最后几句话。”林绵说,“许言,你真好,说放手就放手,都不回头。”
“以前总追着人跑,太累,现在想往前走了。”许言走过去给她削苹果,“以后别犯傻了。”
林绵看着沈植腕上的绷带,说:“对不起。”
“去跟消防公安说,还有你爸妈。”沈植说。
林绵老实地点点头。
许言把苹果递给她,站起来准备去洗手,往窗外看时却突然愣了下:“那人在雨里跑什么?”
林绵听了,飞快掀起被子下床,整个人扑到窗边,他们看见一个男人淋着寒冬的雨往医院大楼跑,途中遇到保安,停下来很慌张地跟他比划着什么,大概在找人。许言转头看着林绵泛红的眼眶——是在找她。
保安伸手要把伞递给男人,他摆摆手,一转身又冲进雨里。
林绵看了会儿,突然蹲下去,脸埋在手臂里,肩膀一动一动地哭起来。
“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穷得一分钱都没有,现在他自己开公司了,明明一切都在变好,为什么他不要我了。”林绵哭着说,“我知道他工作压力大,可我已经很懂事了,为什么他说分手就分手……”
因为人进入社会开始谋生后会逐渐意识到现实问题的严重性,许言很想告诉她,他或许是在奋斗过程中发现自己永远给不了你比肩原生家庭的生活。男人总在这方面有着可悲又无奈的自尊心,这是没有办法的。
许言和沈植出了病房,果然看见那人正浑身湿透地站在保镖面前,双唇发白,轻微哆嗦着,但仍然很沉稳地说:“我是林绵的……一个朋友,听说她生病了。”
沈植示意保镖让他进去。
周琛站在病房里,林绵已经坐回床上,不看他:“你来干什么?”
“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周琛的背绷得僵直,问,“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林绵的肩沉下去——那是种期待破灭的失落。她说:“是啊,我就是这种很让人讨厌的大小姐脾气,你不是总这样说我吗。”
周琛的喉咙动了动,转身往外走,林绵立刻叫住他:“周琛!”
“我就想问你。”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被子上,林绵说,“你还爱不爱我。”
暴雨冲刷窗户,房间里一片寂静,很久以后,林绵听到周琛说:“不爱。”
“我知道了。”林绵突然笑笑,看着他的背影,说,“以后我不会再烦你了。”
周琛没说话,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许言和沈植站在楼道里,有点暗,许言靠在墙边,沉默了会儿,他把沈植的手腕拉起来看了看,绷带打得严严实实,手背上有几个住院时留下的小小针孔,已经结痂了,之前的烫伤似乎没留下明显疤痕,还好。
看了几秒许言就松手了,然后说:“下雨天会痛。”不是问句,他很了解,伤了骨头的一般到雨天都会犯疼,沈植也不例外,过去许言都会监督他热敷。
“嗯。”沈植回答。
许言还想说什么,沈植突然伸手抱住他,许言始料未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搂进怀里。沈植抱得很紧,他们之前从没有过类似的拥抱——最多只在床上,欲望驱使,姿势需要。
沈植把脸埋在许言颈侧,温热呼吸往他皮肤上吹,整个人好像放松下来。许言慢慢抬起手,掌心贴着沈植的腰身,一直往上,穿过两人紧靠的身体,抚过胸口。沈植的呼吸顿时沉了些,然而许言最后只是抵住他的肩,用了点力,冷冷把他推开。
“我有事,先回去了。”许言说。
沈植垂下手,说:“我送你去酒店开车。”
“不用。”许言擦着他的肩走到门边,拉开门出去。
作者有话说:
沈植日记:今天牵到了老婆的手,为时七秒。还抱了老婆,为时十五秒。抱的时候被老婆摸了,以为他在勾引我,原来是要把我推开(忍不住放下笔趴在桌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猜不到吧,过九点半了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