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是贵族出身,再加上功勋卓著,足够他在帝都过上优渥的生活,这栋住宅装修奢华,二楼除了主卧,另外还有不少客房,他见楚绥在洗漱,将凌乱的床铺收整干净,然后去了隔壁客房清洗。
雌虫相对于雄虫来说,并没有那么爱享受,又或者说没机会享受,就连洗澡也只是站立在花洒下匆匆冲洗,温度无所谓,浸不浸在浴缸里也无所谓。
楚绥昨晚索求太狠,再加上药物的副作用,阿诺仍有些体力不支,他用手撑着瓷砖壁,水流顺着他清冷俊美的脸庞滑过,最后没入精壮的身躯,蓝色的眼眸如宝石般瑰丽剔透,诚如楚绥所说,像地球上海洋的一抹颜色。
手腕上的伤还没好,被水浸得刺痛生疼。
阿诺擦掉镜子上的雾气,从里面仔细端详着自己,后背狰狞的鞭痕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吻痕,指甲大小,或红或紫,遍布在他冷白的身躯上,异常刺目。
但是并不疼。
阿诺显然对这种痕迹感到有些陌生,在镜子里看了好半晌,这才缓缓收回视线,他擦干身体从浴室出来,穿上衣服,然而扣子仅扣到一半,智能机器人就“滴”的响了一声:“有客到访,有客到访,有客到访……”
阿诺直觉来者不善,匆匆套上衣服下了楼,见楚绥还在浴室没出来,略微放下了心。
昨天两只雄虫在宴会上大打出手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听说卡佩伊奇晚上直接被送进了医疗区抢救,现在还没出来,他的家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阿诺打开门,只见外间立着三名雌虫,为首的一位年纪稍大,面容古板,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看起来不好相与:“你好,请问是楚绥阁下的住处吗,我们是雄虫保护协会的成员,有些事想向他了解一下,可能会打扰片刻。”
雌虫嫁给雄虫后,无论是生命还是身家财产都尽数归于后者,说是楚绥的住处也没问题,然而阿诺的重点却放在了“雄虫保护协会”这几个字眼上,顾名思义,这个协会就是为了维护雄虫的利益与安全而专门设立的。
阿诺似乎早猜到他们会来,并不讶异,侧身让开位置:“请进。”
他刚刚洗完澡,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衣,头发湿漉漉的,虽然扣子依旧一丝不苟的扣到了脖颈,但还是有些许暧昧的痕迹露出,身上沾染着楚绥的信息素,还未来得及散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首的雌虫在沙发上落座,然后环视四周:“楚绥阁下在吗?”
阿诺将光脑扣上手腕,闻言看了眼二楼,又收回视线:“雄主正在洗漱,等会儿才能下来。”
“没关系,向阿诺少将您了解也是一样的”,雌虫介绍道:“我叫麦伦,是雄虫保护协会帝都a区的负责人,这次前来主要是因为卡佩伊奇阁下向我们报案,说遭到楚绥阁下的无端殴打导致受伤,所以想了解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经过。”
麦伦说完,他身边的助手就打开了录音器,并且翻开记事本,做出了一个询问记录的姿态:“请问您昨天是和楚绥阁下一同赴宴的对吗?”
阿诺点头:“是。”
麦伦道:“根据卡佩阁下的证词,您曾经与弟弟狄克在休息室共处,他出于好心前去探望,结果您却违背雌君守则,主动勾引他对吗?”
阿诺闻言无声攥紧指尖,浅色的青筋浮现在手背上,绷起一条条交错的纹路,声音却依旧平静:“并不是,因为卡佩阁下向我喷洒了致幻剂,并且对我的雄主出口侮辱,所以他们两个发生了争斗。”
麦伦记录的动作停了下来:“也就是说,您认为卡佩阁下是在污蔑你对吗?”
阿诺悄无声息的松开手,腕上戴着的光脑屏幕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蛛网裂纹,依旧言简意赅:“是。”
麦伦似乎不大相信,继续询问道:“好吧,那么请问楚绥阁下与卡佩阁下发生争斗时,您为什么没有尽到雌君的义务去劝阻,要知道每一位雄虫都是帝国的珍宝,他们之中无论哪一位受了伤,都是莫大的损失,而且据我所知,两位阁下正是因为你才会发生争斗误会对吗?。”
这就是虫族的世界,雄虫不会错,就算错了,那也是因为雌君没有尽到职责,看护不力,他们不可能处罚楚绥和卡佩,那么就只能找替罪羊。
阿诺深知雄虫保护协会一惯的行事风格,闻言并没有再多做解释:“是我的疏忽。”
按照帝国律法,他将会在监牢中扣押三天,并且受到四十光鞭的惩罚,卡佩家族太过难缠,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承受怒火,阿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是s级雌虫,四十光鞭虽然过重,但并不致命。
麦伦扶了扶眼镜框:“也就是说您承认了自己的罪责对吗?”
阿诺正欲点头认下罪责,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黑色物体极速飞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麦伦,后者不防,捂着头哎呦痛叫了一声,连眼镜都掉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摸索着戴上,却见刚才砸中自己的竟是一个橘子。
“哎,”他们头顶忽然响起一道玩味的声音。
楚绥刚洗完澡,穿着一身黑色浴袍,此时站在二楼栏杆处,手里还捏着一个苹果,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似笑非笑道:“你们玩什么呢,这么热火朝天的,有什么热闹事也跟我说说。”
语罢咔嚓咬了口苹果,然后走下了楼梯,在座的雌虫看见他的容貌先是一愣,回过神来纷纷从沙发上起身,阿诺无声收敛了身上的冷意,然后迎上前去:“雄主……”
麦伦率先抢过话头,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楚绥阁下,您好,我是雄虫保护协会帝国a区的负责人麦伦,贸然上门打扰,请勿见怪。”
楚绥没理他,懒洋洋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抓了抓头发,对阿诺道:“你上楼帮我找套衣服出来。”
他刚才在衣柜扒拉半天都不知道穿什么。
阿诺怕他着凉,应了一声是,很快转身上楼,楚绥这才把目光看向麦伦:“你们就是那个什么……什么保护协会的吧,找我有什么事?”
麦伦提醒道:“是雄虫保护协会,昨天您与卡佩阁下因为阿诺上将而发生了争斗,所以我们前来了解情况,不过现在事情的经过我们都清楚了……”
楚绥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不不不,我们不是因为阿诺而发生争斗,只是单纯友好的切磋决斗,懂了吗?”
虫族好斗,双方之间进行决斗是非常正常的,而且死伤自负。
麦伦顿了顿:“但是根据卡佩阁下的证词……”
楚绥挑眉,语气不善:“你的意思是信他不信我?”
麦伦对上他黑亮的眼睛,心跳都漏了一拍,急忙解释:“我并无此意,只是……”
只是卡佩家族那边总得有个交代才是。
楚绥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好吧,我下手是重了点,大不了他的医药费我包了,多少钱,叫他把
账单寄过来。”
雌虫打雄虫是重罪,但不代表雄虫打雄虫也是重罪,就算真闹上法庭,充其量交点罚款也就过去了,卡佩是出身贵族的b级雄虫,楚绥则是少见的a级雄虫,处理起来实在棘手。
麦伦还是想找个替罪羊,不着痕迹提醒他:“不如让您的雌君……也就是阿诺少将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吧,这样也免得打扰您休息。”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既有了交代,也不用在两个雄虫间左右为难。
阿诺恰好走出房间,听见这番话,下楼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他淡蓝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波动,正准备给副官发消息交代这几天的军务,谁知楚绥却直接拒绝了:“不行。”
楚绥说完,似乎觉得语气还不够强烈,又补充了一句:“没得商量。”
卡佩算个鸟啊,凭什么让自己交人。
麦伦还欲再说,楚绥为数不多的耐心却早已经告罄,从沙发上起身道:“我要睡觉了,你们再不走就是打扰我休息,需要我告你们骚扰雄虫吗?”
在帝国,骚扰雄虫相当于流氓罪,不仅会受到惩罚,而且还会被剥夺嫁娶权,麦伦闻言脸色青青白白,到底没敢继续待下去,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告辞离开了。
楚绥见状嘁了一声,面露不屑,然后把手里的苹果吃完,扔进了垃圾桶,阿诺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捧着衣服下楼,然后倾身跪在他面前询问道:“雄主,这套衣服可以吗?”
楚绥随意应了一声,然后脱掉浴袍,自顾自的穿衣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开始习惯自己穿衣服了,阿诺伸手替他整理领子,然后低声道:“雄主,让我帮您好吗?”
衬衫纽扣太密集,楚绥扣的也挺烦,闻言干脆就交给了他,阿诺见状略微直起身形,一颗颗的替他扣上整理,不经意瞥见楚绥身上也有与自己类似的吻痕,手一抖,险些又扣错了。
楚绥似乎察觉到什么,低头看了眼,然后眉梢微挑,看起来饶有兴趣,依旧不改纨绔本性,伸出手用指尖一拨,阿诺领口的扣子就开了两颗,露出性感锁骨上的斑驳吻痕。
楚绥明知道阿诺性格内敛沉默,偏要不怀好意的逗他:“看什么,你自己也有。”
他漆黑的眼底满是笑意,眼角内勾,尾端却又微微上扬,是风流多情的面相,看一眼就会陷进去,阿诺任由他动作,耳根发热,低垂着眼眸,不敢再看,替楚绥穿戴整齐后,才忽而出声道:“其实您可以把我交出去……”
阿诺抬眼看向楚绥:“卡佩家族总要得到一个交代。”
楚绥神色肉眼可见的不乐意:“那他还给你下药呢,谁给我交代?”
阿诺大抵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面上微微一怔,好半天才恢复正常,他修长的指尖缓慢覆上楚绥的手,见后者没有抵触,这才微微收紧力道,一字一句道:“雄主,我只是无关紧要的雌虫……”
他只是无关紧要的雌虫,又怎么会有人管他的生死呢?更遑论给个交代……
只有楚绥才会这么想。
多年前的那场浩劫导致雄性大量减少,于是每一只破壳出生的虫崽都会受到先辈的灌输与教导,雄虫是珍贵且脆弱的,雌虫是强大而众多的,他们应该保护雄虫,哪怕奉献自己的生命与尊严。
但天长日久,盲目的追捧与保护却令雄虫变得愈发贪婪放肆,甚至开始拿雌虫的生命取乐,谁又能说不是另一场悲剧的重复呢?
这种关系似乎是无解的,总要有一方的牺牲才能达到微妙的平衡,但却不知又能维持多久,无论是为了繁衍还是生存,又或者血液里流淌着的信仰与忠诚,都不足以令雌虫生起什么反抗的心思。
楚绥有时候很坏,有时候却又很单纯。
阿诺的眼神一瞬间复杂得令楚绥看不明白,他却不管那么多,天生就是属螃蟹的,从小到大横惯了:“下次他们再来直接给我撵出去,你敢和他们走试试,又不是我们犯错,凭什么交人!”
楚绥做错了事都不见得会认,现在他自觉没做错,就更不会认了,天王老子来都没用!
阿诺听见他这番话,垂着眼久未出声,过了好半晌,才握住楚绥,在他手背落下一个微凉的吻,低不可闻的道:“谢谢您……”
楚绥显然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只觉得阿诺的表现有些怪怪的,无意识抽回手,上面麻痒的感觉仍在,皱了皱眉,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然后二大爷似的道:“我饿了,做饭去。”
得益于楚绥出来,却只觉得是大少爷发脾气,可恨中也有几分可爱。
阿诺望着他,忽然微不可察的笑了笑,然后道:“好,我去给您做饭。”
楚绥还陷入刚才的怪异感觉里难以出来,屁股底下像是长了根钉子,怎么坐都不舒服,接连换了好几个姿势,系统悄无声息盯了他半晌,最后飞到了他面前,声音清脆:【叮!】
楚绥动作一顿,直觉没好事,没好气的道:“你又想干嘛?”
系统静静看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阿诺,没说话。
楚绥莫名领略到了它的意思,反应过来,眼睛一瞪:“你别得寸进尺,先说好,我才不会做饭。”
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做饭,系统真让楚绥去做饭,他能把自己毒死。
系统一愣,翅膀扇了两下:【我也没指望你会做饭啊】
它对楚绥的期望值非常低,楚绥现在能自主穿衣穿鞋都已经是一个莫大的进步了,系统又怎么会指望他做饭呢。
地球上有一句话,适当的鼓励是有益激发上进心以及自我肯定价值的,009系统飞到楚绥肩膀上,然后绕着他飞了一圈:【你刚才没有把雌君交出去,做的非常棒】
楚绥:“……”
楚绥从小到大都是调皮捣蛋的那类人,恭维奉承没少听,表扬还是第一次,今天破天荒受了系统两次表扬,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就他妈很迷。
虫族娱乐资源匮乏,屁大点事都能讨论半个多月,仅一个晚上的时间,晚宴上的事就风一样传遍了帝都,更有好事者在星网上发布了现场视频,因为牵涉雄虫,热度直升,没多久就上了首页。
卡佩伊奇的名声实在烂透,仗着贵族身份横行霸道,有趋之若鹜的雌虫,也有心生不屑的雌虫,听闻消息纷纷震惊不已,并火速登录星网赶到了吃瓜现场,都想看看那个不可一世的卡佩少爷是怎么吃瘪的。
虫族科技远超人类世界,摄像头的清晰度自然也是无可挑剔,视频画面中,众人清楚看见一名带着银色面具的雄虫把卡佩按在地上单方面暴揍,拳拳到肉,毫不留情,直把后者打的哭爹喊娘痛哭流涕,正准备拍手叫好,却见视频后半段那名雄虫脸上的面具忽然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露出了真容,不由得纷纷怔在了光脑屏幕前。
他们的表现和当日在场的雌虫并无区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被楚绥惊艳得倒吸一口凉气,反应过来一边截图一边评论:【急求!!!这位雄虫阁下的所有信息!!!】
后面很快有人跟楼:【是阿诺少将的雄主,似乎叫楚绥】
【天哪,我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么俊美的雄虫是真实存在的吗??】
【虫神啊,我要窒息了!】
雄虫对于雌虫的吸引力毋庸置疑,再加上信息网络发达,不到十分钟楚绥的所有信息就被扒了个遍,不仅如此,星网民众甚至把那天晚宴上发生的所有事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第一反应先是气愤,随后就是震惊。
老实说,他们事先并不知道这两位雄虫为什么而争斗,可能是互相看不顺眼,又或者彼此不服气发生了口角,但绝想不到是因为阿诺。
雄虫怎么会因为雌虫而打架呢?这种事就像天下红雨一样稀奇罕见,但偏偏楚绥就是做了,他不仅没有交出自己的雌君,还把罪魁祸首给收拾了一顿。
有人眼红嫉妒,有人叹息感慨,觉得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
【虫神啊,楚绥阁下真是一位绝佳的雄主,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命】
【卡佩实在太过份了,阿诺少将是一名战士,更是为帝国浴血奋战的英雄,怎么能将他当做玩物交换!】
【雄虫大多如此】
【阿诺少将也许要倒霉了,星网记者拍到雄虫保护协会的人去找他们了解情况了】
如果说雄虫保护协会在虫族相当于慎刑司一样的存在,那么麦伦等人就相当于容嬷嬷,这么多年,被他带进去审讯的雌虫没有一个能完好无缺的回来,不死也残。
这条消息一出,众人又不禁为阿诺感到叹惜与同情,只觉得他不死也会脱层皮,谁让卡佩是雄虫且又出身贵族呢,惩罚怎么也落不到他身上。
然而没过多久,有人在楚绥住宅区外蹲点守候,拍到了麦伦等人离开的视频,上传星网后直接引起了无数讨论,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他,麦伦等人离开时竟然两手空空,不仅没有扣押阿诺少将,反而灰头土脸狼狈不已,可以说是相当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