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还有几分钟才开始,白糖来到课室,发现不同于平常的安静,此刻几乎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声音窸窸窣窣。
“诶!白糖你来了,”一个omega女生拉开旁边的位置,“给你霸的位。”
“谢谢你安琪,”白糖放下书包坐下来,拿出早课的课本,“大家都在说什么啊?”
谢安琪道:“早上警方公布的碎尸案,现在各大平台上都是头条,闹得沸沸扬扬的,哼依我看,这是大快人心!”
白糖安静下来,耳朵竖起来屏息去听,他的班级共有43人,其中8名alpha,29名beta,加上他3名omega。
“天呐听说切了2000多片,警察找到的时候都差不多只剩下骨架了!还有一些骨头被打断了放进冰箱里当牛骨!”
“听说?真的假的?”
“真的啊,附近的人图片都拍出来了,还说那个omega把肉做成饭菜,骨头煲成汤给alpha的父母吃了……好恐怖啊。”
“那个omega就算逃走了,也活不下来吧。”
“尸体残骸装了四个袋子呢,说有一袋全去喂流浪猫狗了……”
“那个omega也太不知好歹了,alpha都给予他庇护了。”
白糖听到谢安琪旁的另一个omega男生“操”了一声,他叫万绘,长得很高,比白糖高了足足半个头,从小被父母制定吃营养餐,每天跳绳、打篮球和学散打,别看他不壮,但一摸全是结实的肌肉,他曾经说过“我的父母从小告诉我,说因为没法让社会上的alpha不去伤害,所以只能让我学会保护自己。”
“就是,我们可是让他们能够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的基础。”
“而且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alpha,怎么下得去手的,omega真冷血啊。”
万绘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那几个alpha,道:“那你怎么不说,alpha在打自己的omega时怎么下得去手?”
他的声音没有放低,全班都能听到。
alpha理所当然道:“打骂和杀人能一样吗?!再说了,能无缘无故打你吗?还不是你们不听话?”
白糖觉得失望透了,能考上帝都大学的人分数都不会低,果然三观和成绩并不是成正比的,更何况他曾经就是受害者,他愤怒与痛苦冲上头,道:“那么多杀omega的你怎么不说?杀人是不对,但你这三观,其实是个潜在杀人犯吧?”
班级里安静了一瞬。
beta里男性家暴女性的新闻也不占少数,beta女生们很快就义愤填膺地附和起来。
那个alpha顿时下不来台,正准备继续开炮时,上课铃响了,老师一分不差地走进来:“做什么做什么,王子峰你那什么架势?要打架是吗?”
那个alpha咬着牙坐下来了。
过了五分多钟,白糖这才后知后觉有些后怕,他竟然和别的alpha呛声了……万一王子峰要报复自己呢?他出了一层虚汗,手有些抖,可是他不能受伤,不然蒋医生又要担心了……
他不能再让蒋云书担心。
蒋云书套上了白大褂,开了个晨会,回来的路上医生们也在说着这件事。
“我的朋友就是这个案子的法医,他说死者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一刀一刀切下肉来的。”
蒋云书安静地听着,抽了个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打开,上面是白糖的字迹:今日份工作安排。
下一项是查房。
昨天晚上,omega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早上去到第一件事是什么?”
蒋云书说:“打卡。”
于是白糖就在本子上写了“1、打卡”,“然后呢?”
蒋云书:“开晨会。”
“好。”白糖继续写“2、开晨会”。
其实就是把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写了上去,但感觉就是不一样,蒋云书一边安心地扫过上面的内容,一边继续听。
“有没有查出来那个alpha对待自己的omega怎么样?”
“死者父母出来发声了,哭得那一个惨烈,在视频里跪天跪地求大家还他们儿子一个公道,说对那个omega可好了,骂那个omega禽兽不如,平时看着就很阴郁的模样,现在网络上一片倒在骂的……不过现在一个死一个逃,也没法对证。”
走了没几步,其中一个医生的口袋突然叮咚一声,他关注了2区碎尸案的频道,“哦这个案子可能有新进展了。”
“死者的邻居出来发声了,说几乎每天都能听到omega的惨叫,鲜少有机会见到omega,但只要见到了,身上就全是淤青和血迹。还说死者父母一A一O,A也经常打O,但O每次受到的气就撒在了那个omega身上……我的天。”
蒋云书在心里想道“大快人心,罪有应得”,但并不是倡导大家以暴制暴,这种做法当然是不对的。但不同于原来世界的法律社会,在这个ABO社会上,在这个基本没有法律保障omega的人权时,面对某些特殊情况,的确是有用的。
这时,另一个医生说了句:“说实话,alpha管教omega不是挺正常的吗?”
唯一一个omega医生冷笑一声,“你他妈有病?我们医院也有精神科,要给你介绍吗?”
“诶哟,”那个医生讪讪道,“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这么认真干什么?”
omega医生道:“杀人不对,可燕医生刚说完那个alpha虐待家暴omega的事实,然后你在这抖机灵?开玩笑?开你妈呢?”
alpha医生被骂,也气不过了,“我就这么说了,难道不是90%的alpha都这么想?我只是说出来了而已。”
大家都是同事,一时之间没有其他人帮腔,都不想把关系弄得那么僵。
蒋云书淡淡道:“正是因为社会上有许多像你一样不正常的人有着同样不正常的想法,所以才显得好像很正常的样子。”
他合上本子塞进口袋里,率先走进病房:“从来如此,便对么?”
上午跟着主任进了手术室,做了一助,结束后,蒋云书脱掉手术衣和无菌手套,明知道现在到了午饭时间,但他还是依赖性地拿出口袋里的笔记本看了一眼后,才在饭堂和林白昼秦终南碰了面。
林白昼把餐盘推到他面前,“给你抢的最后一个鸡腿。”
蒋云书道了谢,坐了下来。
秦终南说:“徐氏杀夫案应该就是向警官说的那件大事了。”
徐氏杀夫案,媒体给这件案子定的名字。
林白昼点开所有能点开的app,页面上关于这个案子的相关信息全是红色的爆,他愤愤地说:“操,我比较闲,所以一直都在关注,一开始那些评论,我看得都觉得这个世界要完蛋了,说什么omega不都这样来的就这个omega脆弱极端之类的,操了我好生气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啊!”
蒋云书皱了皱眉,“但是我记得我刚刚看了下评论的走势,好像大部分都在说那个alpha活该?”
“呵,”林白昼心情暴躁,“那是在半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我当时正想买水军,但是没想到有人抢先我一步,傻逼们怎么可能就因为发生这一件事就改变想法。”
秦终南沉吟道:“应该是别的组织买的。”
谢安琪作为一个omega,每次点开评论区都要鼓起被气死的勇气,她捏紧了拳头,就要看看这些评论能恶毒到哪里去。
“诶?”谢安琪疑惑地问,“怎么热评1和热评2全都在谴责那个alpha的?之前不是……”
白糖凑过来看,想了想,猜到了,是组织买评论了吗?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掏出手机换成小号,“那我也要去当援军了。”
谢安琪悟了,“对,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骂人。”
蒋云书道:“江女士的判决书在前几天已经下来了,我到时候和钟律师看看怎么样……话说周医生呢?”
“他?”秦终南说,“还在外地交涉,13区的卫思域同意和我们合作,接下来他要去9区。”
林白昼代入了下秦终南,感觉心都要揪起来了:“不是我歧视omega,但一个omega在外地,真的很危险……万一,万一哈,出了什么意外都……”
“没办法啊,不过他早中晚都会给我打电话,”秦终南晃了晃手机,“而且我在他手机里装了追踪器,起码能放心一点吧。”
蒋云书微微抬起眼眉。
“我操,”林白昼瞪大了眼睛,又代入了下周朝雨,自己去做什么都被知道得一清二楚,上洗手间都能有显示,一点隐私都无,他又有点窒息了,“你这,太变态了吧?周医生知道吗?不太好吧?”
秦终南用中指默默地托了下眼镜,“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为了让我有点安全感。”
单身狗林白昼:“哦。”还我刚刚不必要的真情实感。
下午5:45,白糖成功见到了站在校门口的蒋云书,他小跑过去,脸上全是笑容,“蒋医生!”
蒋云书自然地牵起他的手,拉开副驾驶的门让他先进去。
“蒋医生,”白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一个透明塑料袋,打开来,凑到alpha嘴边,“手抓饼火腿酥!学校饭堂好吃的,给你带了个。”
蒋云书目视前方,咬了一口。
白糖和往常一样,开始说着今天发生的事,可渐渐地,他就发现了alpha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蒋医生?”
蒋云书:“嗯?”
白糖问:“你怎么了?”
停好了车,纠结了一路的蒋云书决定还是说出来:“我想,在你手机上装一个定位追踪器。”
从明天开始,白糖就要在没课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凤栖了。
omega本来打算自己去的,但蒋云书怎么都不同意,说要请一个司机。可司机也不一定安全,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人。
那几天,白糖看着alpha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不是因为没有工作,而是烦躁既不能限制omega的外出,又无法保证omega的安全。
好几次白糖都从蒋云书的眼里读出了这个意思:要是我能把你变小塞进口袋里去哪里都带着就好了。
白糖想,原来这就是沈医生说的“转移注意力”吗?
刚好那时他在和周朝雨聊天,就提了一嘴,周朝雨就说:“我把我的司机联系方式发给你。”
于是蒋云书毅然决然地聘请了,只要白糖提前和司机沟通就能准时接送。
但……蒋云书还是不放心,好人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些利益而变成坏人,并且太多变故太多意外了,除了自己,哪里都不安全。
任由白糖怎么安抚都没法让alpha身上的焦躁敛下去。
蒋云书甚至闪过一个想法:如果白糖能一直乖乖呆在家就好了,可反应过来后,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和蒋云苏有什么区别?!
之所以没敢直接和白糖提装追踪器这事,也是怕白糖觉得他控制欲太强。一般情侣,都没法接受自己的行踪完全暴露在另一方眼皮底子下的吧……是个人都需要隐私空间。
白糖像周朝雨一样主动提起就另说,但现在是他这个监控人在向被监控人提出这个要求。
“啊?”白糖愣了下,随即笑眼弯弯,“就这个啊?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让你一直不在状态。”
蒋云书浑身不安、迟疑的气息瞬间被抚平了。
“没关系的,”白糖说,“可以装,现在就去?但手机其实也容易丢……”
蒋云书看到白糖的脸放大,后者凑过来亲了自己一口,“要不你给我买个有锁的链子或者镯子吧?钥匙只有你有的那种,然后把定位器装在上面,除了你没人能把它脱下来,我也不行。”
太变态了。
但蒋云书发现,他心动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