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巨大的怪物用冰凉的蜘蛛丝一点点缠住。
顾何止被困在无形的丝网之上, 无能为力地体会着,那种冰冷刺骨的濡湿之物抚摸,舔舐的触感。伴随时间的流逝, 就连惊慌和绝望的感觉也一点点淡去, 顾何止知道, 那是自己的大脑正在被麻痹。
身体开始逐渐瘫软,令人战栗的强烈触感一直从身体下方蔓延到身体的最内部。
尸体的手似乎能一直探伸到腹腔之内,然后用那死人的手指肆意抓揉玩弄起了顾何止的内脏。
顾何止放弃了抵抗。
宛若已经溺水的人那般,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不断的漆黑的深渊中坠落, 坠落……
“砰——”
直到一阵闷闷的响声倏然从窗外传来。
紧接着,是在楼下骤然炸开来的恐慌尖叫。
“天啊, 来人啊,救命啊!”
“有人跳楼了!”
“快打120!快!死人了——”
……
人类的本能对于这样的示警永远是最敏感的。
顾何止倏然睁开眼睛, 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从床上一跃而起, 可紧接着, 又因为脱力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伏趴在地上, 顾何止捂着嘴,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恐惧的余韵依然残留在身体深处,但顾何止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他必须立刻恢复力气, 好从那过于真实的噩梦中抽身而出。
心跳得很快, 全身上下已是一片濡湿,是被他自己的冷汗所浸湿导致的。
当身体一点点回暖之后, 顾何止惊恐万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冰凉一片, 手几乎都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但幸运的是, 他的身体里并没有太多奇怪的东西。至少, 没有他在噩梦中所感受到的,那些被冰冻到梆硬,又在他体温之下渐渐软化的身体残肢。
太好了。
是梦。
顾何止开始拼命说服自己。
也只会是梦……
“那个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所以不用再担心了……要放轻松……一定要放轻松……”
等意识到的时候,顾何止才发现自己正神经质地啃着指甲,嘴里在不断嘟嘟囔囔,念念有词。
好在窗外不断传来的惊叫声,最终还是让顾何止回过了神。
也不知道是现代建筑的设计问题还是真的不隔音,明明身处在大厦的十四楼,可是一楼的声音却清晰得仿佛就在他窗边。
“哎呀,这个样子,救不活了勒……”
“真的可惜……”
……
啊,对,有人跳楼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声惊呼之后,顾何止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自己走进家门之前,在走道尽头看到的影子,以及那双随意散落在窗台下的,独属于董瑞明的鞋。
他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来不及多想,青年已经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有点慌乱地扶着墙壁冲出了房间。
结果一开门顾何止就看到了董瑞明。
不久前还与人在房间里厮混,对顾何止的敲门没有任何反应的男人,如今却已经穿戴整齐,用一种稍显僵硬的姿势直直坐在了沙发上。
而他面对的方向正好就是顾何止的房间。
“老董……”
顾何止诧异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然后,他蓦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你没事……”
他不由自主地喃喃低语了一句。
董瑞明眼神漆黑,还是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在顾何止开口后过了两三秒钟,董瑞明才缓缓开口:“是啊。”
声音很低沉,也很沙哑,听上去竟然有种强烈的陌生感。
顾何止微微蹙眉,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老董你……你这是怎么了?”他盯着董瑞明的脸,喃喃问道。
真奇怪,也就是几天不见而已,为什么他会觉得董瑞明的脸看上去竟然这么陌生,他的头发十分凌乱,脸颊看上去凹陷得厉害。
甚至,就在此时此刻董瑞明的脸上还浮着一层很厚很厚的白粉,脸颊上突兀的红晕,让原本多少算得上“氛围感帅哥”的男生,看上去愈发显得怪异。
“你真的没事吧?”
顾何止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会一下子悬起来。
董瑞明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顾何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也许是因为拉了窗帘吧,内里一片漆黑,也没有人在里头活动的迹象。
“小琪回去了吗?”
顾何止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精神看去稍微能正常点。
“对了,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说一声抱歉的,那天吃饭的事情我……”
“小琪已经走了。”
董瑞明忽然打断了顾何止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歉,他幽幽地说道。
顾何止在一怔之后,喃喃回了一句:“那,那就好。”
还没有来及把剩下的话说完,顾何止又听到董瑞明继续开口道:“我也要走了。”
“啊?”
顾何止不明所以地看了董瑞明一眼。
董瑞明双瞳浑浊,眼瞳表面似乎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白膜。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男人此刻看上去有种无法形容的怪异。
顾何止被看得全身都微微紧绷起来,然后就听到一声细如蚊讷的低语自董瑞明口中冒了出来。
“对不起,顾何止,是我对不起你。”
男人对顾何止说出了后者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奇怪的道歉。
“什么对不起?”
顾何止茫然地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就像是录音机一般,无数个“对不起”从董瑞明的喉咙里冒了出来。
顾何止听得莫名其妙,心却在不由自主地发沉。
他全身冷飕飕的。
是错觉吗?他总觉得董瑞明空洞幽深的眼睛此时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自己身后。
他的身后,现在有什么?
这个念头倏然闪现,顾何止打了个机灵,瞬间汗毛倒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董瑞明倏然站起身来,然后,他就直接越过了顾何止,摇摇晃晃地朝着大门走去。
“嘎吱——”
老旧的防盗门在开关门时,门轴都会发出细长的金属摩擦声。
“董瑞明?你怎么了?靠,等等……”
顾何止只觉得董瑞明现在的样子无处不怪,回过神来之后立即紧追了过去。
然而,短短几秒钟功夫,等顾何止一把推开门,他却发现门外狭长的走廊里只有一片幽暗的寂静。
董瑞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完全不见踪影。
*
“操你妈——”
“砰——”
“个小瘪三在这里发什么宝气,耍人耍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给他点颜色看看!”
“对,揍他!”
……
A市因为拆迁计划作废而变得越发寂寥破败的老城区深处,巷道中传来了男人们含混不清的咒骂与拳脚相加的沉闷打击声。
原本高亢的谩骂很快就被男人怯懦痛苦的求饶声代替,而等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男人们一个一个退场后,又过了好久,戚伟才一瘸一拐,顶着满头血污,拖着步子踉跄着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
“狗娘养的*(*……%——”
一口混合着血丝的痰液伴随着一连串恶毒的咒骂从喉咙里喷射而出,戚伟一边抽着冷气一边摇摇晃晃地朝着老城区外踉跄而行。
他的视野有些模糊,脸也肿得很厉害。
渐渐的,咒骂声停止,戚伟在某家麻将馆前驻足了片刻,脸上的愤恨一点点转变为不安和恐慌。
他其实不太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明明带了钱,可是在麻将馆里输钱后,自己递给赌友们的现金,却在男人被烟熏得焦黄的指尖化作了颜色艳丽一看就假的纸片。
“曹尼玛个老别,也不嫌晦气,用冥币来打牌啊是把我们几个都当死人吗?啊,找死吧?!”
……
片刻前还笑脸相迎的男人忽然间变了脸色,当场就直接掀了桌子。
而戚伟本来还以为,是那个家伙出老千要搞他。
结果,等戚伟气呼呼掏出皮夹里的剩余现金之后,他才无比震惊地发现,不久前还躲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点了无数遍的“毛爷爷”,如今再仔细一看,分明就是一摞印刷粗糙的“天地银行”钱。
戚伟人都傻了。
想到是自己赌了一夜晕晕乎乎回家时候才捡到的皮夹,最后就连戚伟自己也变得不太确定了……
自己早上看到的那些钱,真的是货真价实的人民币吗?
可,可是自己捡到的钱包明明就是董瑞明的钱包啊?这破小子在自己钱包里放那么多纸钱干什么?
也不是不觉得诡异,只是在感觉诡异的同时,戚伟已经被人拖到了后巷一顿好打。
最糟糕的是,因为这件事情,原本堆在他身上的债务又网上窜了一大截——而且,已经有人给了他最后通牒,再不还钱,他可能真的就要被送到缅北那边当“猪仔”还钱了。
想到这里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戚伟,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正在面临最真切的危机。
无奈之下,戚伟掏出手机,颤颤巍巍给表弟董瑞明打了个电话。好歹这事多少也与他有关,戚伟想着,威逼利诱也好,坑蒙拐骗也罢,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从身边的人身上搞点钱才行……
然而,电话接通之后,那头却是冰冷又生硬的电子音。
那头说,戚伟拨打的号码已注销。
“艹——”
戚伟简直要气笑了。
前几天他还在用这个号码打电话给董瑞明好让这家伙来应付小琪,今天就系统错误说什么号码注销……
这是当人傻吗?
骂骂咧咧中,戚伟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出租屋走去。
回到家之后,戚伟发现整个1401号房一片寂静,简直安静得像是坟场一样。
“人呢?”
戚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确定所有房间都没有人之后,他不由嘀咕了一句。
然后,他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一些糟糕的心思就那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作为二房东,从房东阿姨那里把房子租下来的时候,偷偷把所有人的钥匙,都额外多配了一套。
因为是来租房子的人都是熟人,因此那些人都没有提出换锁生命的。
戚伟本来配钥匙也就是想着有备无患,这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先见之明——跟他戚伟不一样,房子里其他几个人日子过得可比他宽裕多了,他从那几个人那里搞点钱来应急,也不算过分。
就这么想着,戚伟蹑手蹑脚地拿出了钥匙,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检查”了起来。
然而,出师不利,最开始检查的两个房间,也就是乔良和董瑞明的,戚伟只能说是一无所获。
乔良也好,董瑞明也罢,平时瞅着光鲜亮丽,可戚伟进去一看,发现这两人都是穷困潦倒,看着光鲜亮丽仔细一看,一房间家当里半个值钱玩意都没有。
戚伟一张脸瞬间拉得老长。
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戚伟一点点推开了顾何止的房间门。
“嘶——艹,好冷。”
进去的一瞬间,戚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顾何止的房间明明也不背阴,可是房间却像是冰窖一般,又暗,又冷,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一边想着,戚伟一边强忍着空气中那股难以形容的阴冷,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
乍一看,顾何止的东西少得可怜,可没过多久,戚伟就熟门熟路地从顾何止的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带密码锁的箱子。
用铁丝捅了捅,密码锁应声而开,打开一看,里头一大堆连包装盒都没有拆的奢侈品瞬间让戚伟喜不自胜。
“哈,我就知道。”
戚伟直勾勾盯着箱子里的东西,脸上的肌肉有些痉挛似的跳动着。
顾何止一定想不到,在他刚刚搬进来时,戚伟其实就已经盯着他了。
每隔几天,顾何止就会收到快递。
快递的大小五花八门,唯一不变的是每次收到东西后顾何止强忍着烦躁和厌恶的脸。
后来,戚伟就在垃圾桶里捡到了好几样东西——就跟此刻箱子里堆积如山的东西一样,他捡到的也都是外面塑封都没有打开过的奢侈品。
表,珠宝,首饰……
本来戚伟也没抱多大希望,结果送到二手店才发现,那些东西竟然全部都是真的。
戚伟当时差点没有把嘴笑歪。
只可惜,没过多久他就莫名其妙出了一次车祸,要不是运气好被人拉了一把,差点直接当场殒命。不过即便是那样,戚伟头上脸上也缝了好几针。等他再回到1401时,顾何止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神很怪,收到那些“礼物”后,也没有再丢过垃圾桶。
戚伟痛心不已。
不过从那之后,戚伟心里便已经记下了这件事。
“本来你也用不上……还不如借我用一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戚伟贪婪地将手探向了箱子里的东西,嘴里念念有词。
他知道这些东西其实都是顾何止的追求者送的,而且,顾何止应该还挺讨厌那人的。
之前买二手时,他曾经从包装里拆出过那人写给顾何止的情书。
当时他捏着信纸,瞅着那上面暗红色的字迹差点没有把大牙笑掉——都这年头了,竟然还真的有人用写情书这种老土的方式追人。
最好笑的是情书上的那些字句,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喜欢你,阿止。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喜欢你。】
【你一定不会相信的,但我是为了你才会诞生于这个世界的,我的一切都是为了阿止而准备的。】
【阿止就是我的神灵,我的主人,我的世界。】
【所以哪怕是讨厌也可以,只要阿止还存在我就觉得幸福。】
【我今天又看到你去喂流浪狗了,我好羡慕它啊,真的好羡慕。为什么我不是狗,而是人类呢?如果我只是一条粘人的狗的话,像是阿止这样心软又温柔的人,应该会勉强能容忍我吧?
对不起,阿止,我不是有意要杀了它的,我只是太羡慕了,所以才一个不小心就剥掉了它的皮。要是我能假装成小狗的话,阿止能不能够多看我一眼呢。】
【我不想发疯的,阿止。我只是控制不住我的身体。好喜欢阿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想把阿止就这样吃掉。不过那样你会不高兴吧。】
【要不就让阿止把我吃掉好了。】
【要是能够在阿止的身体里,哪怕只是停留一小会儿,那也是天堂一般的恩赐了吧?但一想到被你吞咽时我已经没有意识,我又会控制不住地嫉妒起变成肉块的自己了。】
【阿止,传说中奚山龙神的双头龙身,就是龙神与龙妃在漫长岁月中从两个单独个体逐渐化为同一神躯之后的样子。去参观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很可怕,我却羡慕得不得了。我好想跟他们一样,能够跟你永远缝合在一起。哈哈,看到这里你一定觉得很恶心吧,不过没关系,我不会那么做的。毕竟我这么卑劣低贱的生物,怎么配得上与你血肉相融呢?】
……
说是情书,可在戚伟看来这人完全就是个神经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顾何止根本不会拆包装,所以每一封信都写得格外疯癫,内里充斥着令人惊掉下巴的各种幻想与呓语。
即便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翻看那些信,偶尔也会因为某些句子而感到恶心。
当然,就算是再恶心的变态,戚伟也不会嫌弃那人送给顾何止的贵价礼物。特别是那些表,只要能成功脱手,不仅不用担心还钱,手头还能剩下一大笔……
然而,正当戚伟怀里揣着一大包东西准备往外走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清晰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他妈的刚好就是这个时候,有人回来了。
“砰砰砰——”
然后是敲门声。
“董瑞明?”
……
听着门外熟悉的声音,戚伟脸色一变。
怎么就这么敲,刚好就是顾何止本人回来了?
戚伟急得起了一身白毛汗,慌得在房间里来回转了两圈,最后慌不择路,在房门打开前一瞬间,一个咕噜强行把身体塞进了出租屋又窄又低的床铺底下。
然后,他就看着房门打开,顾何止脚步虚浮地进了房间。
显然,顾何止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床底下还躺着一个人。
骨瘦如柴的青年躺在床上时简直就像是没有重量一般,戚伟松了一口气,屏息凝神地躺在床底下静静地等着顾何止熟睡,他好找机会溜出去。
然而天不从人愿,床上安静了没几秒钟,戚伟就感觉到顾何止一直在不停地辗转反侧。
床铺“嘎吱”“嘎吱”响个不停,正当戚伟心浮气躁时,听到了顾何止发出了一声隐忍又痛苦的呜咽。
艹……
戚伟在心底骂了一声,没想到刚好就遇到一个男的在床上做这档子事。
顾何止平时在人前都显得有些神经兮兮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活在梦里一样,也就是靠着那张脸,不然普通人看到他那样的,只会觉得他脑子有病。
可是,此刻的顾何止躺在床上,嘴里不断溢出的呻吟,听上去却渗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好像连骨头缝里都往外淌着稠蜜似的甜腻与涩情。
伴随着床铺时不时的晃动,就算是戚伟此刻也有点儿心猿意马。
男人不太自在地在狭窄的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了房间角落因为铰链问题而无法正常使用的衣柜。
戚伟动作一僵。
等等……
衣柜门,是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
戚伟记得很清楚,在找藏身之处时候他下一回就窜到了衣柜前,拉门没拉开才想起来这玩意有问题撤了手。他百分之一百确定,当时衣柜门明明关得很紧。
可现在,那扇暗红色的门,却当着他的面,一点点地自行打开了。
然后,戚伟看到了一双惨白的手。
那双手一点血色都没有,是只有殡仪馆里躺了好几天的尸体才会有的手。
那双手从衣柜深处探了出来。
……
戚伟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力之大,简直能把他自己活生生捂死在床底。
那东西不是人。
在看到那道影子的瞬间,戚伟就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毕竟活人不会有那么扭向奇怪方向的关节,也不可能用那么奇怪的方式慢慢爬行。
暗红色的血不断从他身上流淌而下,在地上凝成脏污的血洼。
一股仿佛能把人的骨髓都冻结的寒意从它身上不断蔓延开来。而也就是在这一刻,戚伟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只有顾何止的房间,会这么冷。
原来……
原来它一直就在衣柜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