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颂和冯仑的整个洽谈从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一刻钟, 甚至赶在医护发现他们这边起冲突之前,事件就结束了。
据陈严那三个朋友后来激情叙述,整个过程大概就是阮颂抱着胳膊往病床旁边一杵, 冯仑的膝盖软了一大半。
听见阮颂说他就是那个倒霉室友, 冯仑膝盖另一小半也没什么幸存空间了。
第一回合。
冯仑不信邪, 不相信自己当初大海捞针, 随便经人介绍凑合能用的人居然正好是阮颂,再三确认阮颂的身份:“……最开始跟我对接的人真的是阮老师您吗?”
阮颂直接把“如假包换”四个大字顶在脸上:“不然我跟你在这为几万块钱的扯什么皮?”
“……”
冯仑败。
第二回合。
冯仑企图为自己无耻下作,没有底线的所作所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嘴还没张开就被阮颂抢先:“你不会是要告诉我其实我误会你了, 你并没有想要赖掉尾款, 只是刚刚路上堵车, 现在好不容易才赶到准备送过来吧?”
冯仑侥幸的辩解瞬间堵在嗓子眼。
他原本还计划能拖一会是一会, 今天晚上先应下来搪塞过去再说!
“还是其实打破了脑袋也是误会, 你们原本只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陈严心地善良,日行一善,见义勇为帮你们挡下来了?”
阮颂一语双关,嘴里四字词一串一串往外蹦,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就那么直直将人望着。
冯仑硬是被怼词穷, 嘴巴张开半天说不出话。
等到第三回 合。
任钦鸣教了他这种时候该说什么:“不谢谢吗?”
冯仑更懵了:“……谢什么?”
“帮你挡了原本应该砸到自己脚上的石头,不应该说谢谢吗?”任钦鸣一身理所当然,轻描淡写站在阮颂身后发问。
冯仑:“…………”
完败。
从阮颂出现,到陈严银行卡收到上收到尾款,一脸古怪被冯仑握着手站在床边说谢谢, 其实也才过去五分钟。
剩下的十分钟, 冯仑全拿去给阮颂、任钦鸣道歉。
一口一个“大水冲了龙王庙”厚着脸皮跟人套近乎。
拜托两人大人有大量,他该给的钱都给了, 就不要再继续扩大化了:“毕竟我以后在圈子里也是要脸做人的,二位就不要跟我这种靠着求爷爷告奶奶才能讨上一口饭吃的人计较。”
阮颂都懒得说这人双标。
毕竟要是真在意双标,也出不了这档子事,论讨口饭吃这种话,圈子里谁比得上没名没姓的编剧?
“看你态度这么诚恳,我也不额外点你的名字了。”
阮颂反手便从任钦鸣口袋里掏出了他的手机,说:“虽说我没有微博,但你为了表达诚意,是不是应该把以前拖欠过别人的钱款也都结了?不然不就是空口画饼。”
冯仑最最最怕的就是看到他拿手机!
连自己耳朵里听见了什么都顾不上管了,连呼着“我的祖宗”便软着膝盖,几个小碎步走过去想将阮颂手里的手机拿下来。
阮颂看他靠近纹丝不动,果不其然那人的手才刚伸过来便被身后的任钦鸣拦住。
“所以结吗?”阮颂只是追问。
冯仑看起来是已经恨不得直接给他哭出来,但那点不见黄河不落泪的贪婪却还在隐隐作祟:“这真是我第一次啊祖宗,我要是到处欠人尾款,那名声不是早就臭了吗!谁还愿意来我项目里写剧本啊!”
阮颂直接用自己生日开了任钦鸣的锁屏:“第一次是吧,行,信你,那我就在微博……”
“哎哎!第二次第二次,我回头一定把钱还给人家!”冯仑脑子里的神经紧绷着,一听“微博”两个字便又想上前拿手机。
再一次被任钦鸣用区区一根指头拦着。
要么说出名就这点好呢。
阮颂也不管他这到底是第几次:“反正我用任钦鸣的号发条微博,就说从今天开始接受编剧权益受损,尤其是被拖欠稿费的维权投稿,你要是再让我看见有你的名字……”
“哎哎哎哎!我回去就还!回去就还还不行吗……”冯仑真是被这人的疯劲搞怕了。
阮颂好整以暇看他:“不要侥幸想着蒙我知道吧,我是真的会发。”
冯仑最后从医院出去时,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不仅垫了医疗费、补了尾款,还特别赔了陈严一笔精神损失费和营养补品费,作为任钦鸣嘴里对陈严“帮忙”的感激。
完了还要自己开车把自己送进警察局,老老实实自首缴纳罚金。
都不需要人说,任钦鸣顺手便从旁边给阮颂拖来一把椅子。
阮颂笑吟吟在陈严床边坐下,问他:“怎么着,玛丽苏言情剧本爽吗?”
这么一出看下来,陈严简直无奈冲人笑:“你这何止是玛丽苏,霸道总裁跟他的贴身保镖都出来了。”
阮颂当场被逗乐。
任钦鸣站在他边上,丝毫没吝啬朝陈严伸手:“之前警察局见面那次没好好打招呼,今天算第一次正式见,任钦鸣。”
陈严那叫个受宠若惊,这辈子哪里想过还能握上影帝的手啊。
他抬手过去时,两只手掌心在被子上蹭了又蹭:“我的荣幸我的荣幸,陈严。”
“我知道你。”
任钦鸣身上还穿着刚从红毯下来的礼服正装,难得对阮颂以外的人笑了笑:“兰姐跟我说过了,颂哥是因为你帮忙说了话才勉强答应跟我一起上综艺的。”
旁边毕竟有外人在,任钦鸣没把话说得太白。
但陈严也不是傻子,很是爽快应下:“小事!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边上,从任钦鸣、阮颂出现,陈严那三个朋友便有些局促畏缩。
一直到现在听见“一家人”才终于忍不住开口,生怕自己会错了意:“……陈严你跟两位老师是……认真认识的吗?就是你总说的那个社恐室友是阮老师??”
“不然他红毯走的好好的,能跑这来帮我要稿费?”陈严承认自己现在缓过劲确实有点被爽到。
女生果然立刻“哇”了一下,这才敢望着两个大明星直扯身边同伴的衣袖,兴奋压着嗓子道:“真人比电视里还好看!!”
另外男生已经开始到处找纸找笔想要阮颂签名。
大概所有人看见名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个。
阮颂慷慨:“回头你们想写在哪,可以寄给陈严,我签完了再给你们寄回去。”
三人彻底乐疯了,第一次跟名人面对面的激动全写在脸上。
饶是陈严看着也有点被气笑:“至不至于,一个个土包子跟没见过人似的,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那女生飞快斥他:“你不要凡尔赛!你自己趁阮老师起来以前抱上了大腿,完全不跟我们说的,这是犯了私藏宝藏的大罪!!”
阮颂:“……?”
怎么就宝藏了?
代入朋友视角的任钦鸣深以为然:“确实很让人生气。”
三个朋友连带陈严全笑了。
其中一个男生委婉表露心声:“感觉任老师也没有网上说的那么严肃。”还能跟他们一起开玩笑。
再然后便是彻彻底底的追星时间。
几人比起任钦鸣,明显对阮颂更感兴趣,叽叽喳喳围着阮颂问东问西。
小姑娘眼睛里都要冒爱心了,一看就是《合拍19天》忠实粉丝,忽然一下这么近距离见到真人,一句“老婆”就在嗓子眼,只差没直接伸手抹口水。
要放平时,阮颂肯定不会这么耐心,但今天看在陈严拿了可怜女主剧本的份上,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几乎有问必答。
那两个男生大概是《最后一朵太阳花》忠实粉丝,问了很多细节上的问题和技巧。
医生忙过一圈回来查看陈严的情况,也没人搭理他,只有任钦鸣贤内助一样在旁边帮阮颂听着他的情况。
幸好,只是脑袋上磕破了一点点,回家注意忌口、不要碰水就行了。
陈严从床上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三人平分收到的尾款。
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毕竟是每天开会忙活了几个月的成果,进账大几万还是没问题的。
三人一看见钱款实实在在落到账户里,刚刚追星兴奋的情绪竟是瞬间平复。
好半晌沉默。
其中身材偏瘦那个男生竟然一下眼圈都红了,伸手在陈严肩膀上锤了下:“我的起头害你受罪,现在又托你的福,才能有阮老师帮我们讨回尾款。”
然后阮颂、任钦鸣才知道他们几个去冯仑办公室找冯仑要钱,第一个被逼的到忍不了要和人动手的,就是这个男生。
陈严当时听见感激的话,并不觉得多高兴,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他那些老同学说多了,忽然自嘲笑笑说:“所以还是出名好啊,同志们以后都得继续加把劲。”
他们几天几夜拼死拼活的和人吵架拉锯,完全比不上阮颂最后出场的这么十五分钟。
现场几个年轻人脸色都有些沉寂。
阮颂在旁边看着他们,有一瞬恍惚好像看见了昨日的自己。
如果换成十几天以前的他过来讨要尾款,结果只怕不会有任何悬念,一定和他们一样空手而归。
确认陈严没事,时间也不早了。
几人都是在外面租的房子,从医院回去还得赶地铁。
阮颂直接给陈严发了两个两百的红包,说太晚了女生回家不安全,让他们干脆一起打车回去。
陈严没跟他客气,也没追问阮颂是怎么知道他今天晚上碰上麻烦在这的,只是收了红包说:“那等我明天找你?”
这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之前阮颂说要找他的事。
阮颂会心一笑:“行,那你自己回去了多注意伤口,明天找我。”
…
夜里的院区附近很静,月明星稀,枝丫摇曳,路上看不见几个人影,晚风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两人为了混在人群里不那么抢眼,脸上都带着口罩,早在他们从星光盛典红毯现场出来时,便让任钦鸣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
任钦鸣从他们打车、等车,到最后目送几人上车离开,一直陪在阮颂边上。
等出租车彻底消失在医院门口的大道上,两人打算去探望探望徐兰吊水的儿子。
合计在回医院前绕了两脚路,买个零食大礼包、一箱牛奶什么的,毕竟平时没少承蒙徐兰照顾。
可直到他们买完东西踏上回程的路,阮颂脑海里还时有时无回想起刚刚那几个小年轻低落的脸。
估摸他们也就是本科刚毕业。
前半晚风光无限的红毯,到后半晚一地鸡毛的医院,两级反转,极致的割裂。
阮颂却莫名有点从镜头回归现实世界的感觉,手里拎着较轻的零食大礼包,犹豫再三还是说:“其实我之前说想发微博弄维权投稿那个事是认真的。”
任钦鸣左手拎着牛奶,右手将阮颂的手攥在掌心,并肩走在身侧:“我知道。”
他这么些年虽然干的是演员,但剧组里的地位食物链还是知道,除非编剧本人特别有名气,不然主创团队里排在最底层的一定是编剧。
因为剧情设计这种东西太主观了,谁都可以指着编剧的鼻子说他们写的东西不合逻辑、不讨观众喜欢。
拍到一半要求跟组编剧临时通宵熬夜改剧情的大有人在。
“挺有意义的,想弄就弄好了。”任钦鸣主动多添了一句。
阮颂却有些无奈:“但肯定不能直接用你的号。”
本来他干这件事觉得能成,最有底气的初衷就是任钦鸣微博账号的粉丝数和关注度。
“可以另外申请一个专门的。”
任钦鸣没一口把话说太死:“等会找兰姐商量一下就知道了。”
阮颂先是一声“嗯”。
随即很快笑起来偏头看他,露在口罩外的眸子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晶晶亮:“怎么真的长大了吗,都知道遇事不定主动找经纪人了?”
任钦鸣也跟着笑。
不过是傻笑。
…
两人一通老头散步回医院,满心以为能好好品品徐兰教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结果才刚站到输液区远远看了一眼,徐兰立刻挥着手招呼他们走了——那小帅哥已经抱着一大团她常备在车上的薄被,歪在椅子上睡着。
徐兰有些嫌弃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你们过来看就过来看,还买什么东西啊,事儿的。”
几天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天晚上出门急,素颜没化妆,看起来比先前憔悴了不只一星半点。
据说最近徐兰不仅要兼顾盯着他们两个上综艺,还有孩子念书的事需要解决,似乎是户籍上出了点什么问题。
再详细她也就摇着头不说了。
阮颂很是郑重其事为陈严的事,又给徐兰道了一次谢,任钦鸣顺嘴就把刚刚阮颂编剧维权这个构想给徐兰提了。
两人望向徐兰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希冀。
结果徐兰:“刚刚你们聊的时候我听见了,早给你们想过了,具体方案都交代小卢交代了一半了。”
阮颂、任钦鸣:“!”
徐兰又是嫌弃,噼里啪啦一顿倒豆子将自己的计划给两人一番分享。
阮颂、任钦鸣连个插嘴打补丁的机会都没有,一二三四、方方面面徐兰全给他们想好了,只有点头的份。
末了,徐兰见两个孩子听完全部还眼巴巴望着她,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她:“晚上不想回去,想让我帮你们请假?”
阮颂、任钦鸣二十六岁的人了,却还硬是像以前装病不愿意去学校的学生,脑袋小鸡啄米又是一通点。
徐兰对这些小鬼的心思门清,没好气睨他们,便是一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两人正准备撒丫子。
又被徐兰喊住:“记得微博营业请个假!”
…
当天晚上任钦鸣的微博更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只露了下半张脸,从背景看像是在哪个便利店拍的。
手机拿在阮颂手上,镜头对准玻璃,倒影中的任钦鸣单手搂住自己媳妇的腰,照片高度正正好截止到他侧身亲到阮颂脸颊的嘴唇上。
并附字。
【@任钦鸣:二人时光不营业,请假一夜】
底下热评。
【其实可以直接请,不用非要配图片,微笑.jpg】
【有的人看起来在请假,其实只是想炫老婆,再见.jpg 】
【我不理解,都多少次了,我为什么还是不长记性,问号.jpg】
【吾甚贱,阅两遍。忆昔日所伤不及眼前。轻闭眼,心已倦。邀友观之,望同殇,抱拳.jpg】
【好吧,只要你们把这一夜怎么过的详情写十万字报告,明天交到我手里,我就大度原谅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土狗吃惊:十万怎么够
弹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