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内。
任钦鸣很是不自然被身旁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挽着胳膊,一进门里便委婉推开她,拽着肩上的书包带:“小姨,您不用每天都特地在外面等我”
“那怎么行,我们钦鸣长得这么帅,这附近又这么乱,万一有不长眼的过来招惹怎么办!”
眼下被任钦鸣唤作“小姨”的女人,是任钦鸣妈妈的亲妹妹,同样土生土长西柳人。
不过她并非经营着这间旅馆,只是旅馆老板的情妇,受任钦鸣妈妈所托,这段时间暂时照看一下任钦鸣,给他提供一个能睡觉的地方。
女人穿着无袖低领打底衫,一身包臀裙,眉眼细看和任钦鸣还有几分相似,长相极美艳,语重心长便重新挽上任钦鸣:“钦鸣你也知道吧,不是我姐她不想管你,是她那个二婚对象占有欲有点离谱,总觉得你太大了还跟他们挤在那么一间小房子里不方便。”
那房子小确实是小,只有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一个公共卫生间,一个窄得不行的厨房,其余过道、客厅的部分几乎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出了房间,走两步就能脸贴脸碰上,别说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
任钦鸣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件事。
但至少和他那个在离婚过后就对他完全不闻不问的爸爸比起来,妈妈已经算负责,不会一点办法不想直接把他赶到大马路上。
可要他说出类似“理解”的话,他也办不到,只能生硬跳过话题:“小姨你也早点休息,最近学校里作业有点多,我先上去了。”
语毕,正好旅馆门口来了客人。
女人忙不迭拍着他的肩膀应:“那乖乖你快上去写作业,昨天房间住满了是不是有点吵?我今天专门帮你把附近那几间空出来。”
任钦鸣其实想说不用这么麻烦。
毕竟女人只是代为管理,如果让老板知道了她这样折损营收额肯定会不高兴。
只是不等他开口,站在门口等待开房的一男一女已经色急,拍着廉价的镜面前台开始嚷嚷:“老板娘还做不做生意了!!信不信我们去给老板说说,你这是哪搞来的男高中,还是好学生,一中的校服呢哈哈哈!”
女人赶紧回到前台赔笑,朝任钦鸣打了个手势。
任钦鸣不得不咽下嗓子眼的话,飞快两步踏着楼梯上去。
实话是如果不是因为任钦鸣,阮颂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距离他们学校这么近的地方,还藏着这么间又小又破的旅馆。
区区三层楼,连个电梯都没有,却生意兴隆超出阮颂想象。
光他从街口走过来这么几步路,就眼睁睁看着好几对缠绵的红男绿女搂搂抱抱进去。
其中不少都是喝过酒的,走路歪歪斜斜醉得不轻。
阮颂事后想起他有勇气就那么过去,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甚至记得提前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塞进包里,包则从背上变成拎在手里,做出一切努力让自己不起眼地混进这片是非之地。
因为不想和客人们正面撞上。
阮颂很耐性站在门口的阴暗的牌匾底徘徊,等到前台空无一人才终于抬脚。
女人一听旧门嘎吱乱响便知道来了客,坐在前台翘着二郎腿、叼着烟,头也不抬刷手机道:“不好意思啊老板,今天这边住满了,标间、大床房都没有了,有需要可以出门左拐,那边那家应该还有空。”
然而客人并不打算听,进一步走近站定:“我来找人,不开房。”
女人一听头顶年轻的嗓音便愣了,错愕抬起头看他。
可在看清她脸和身上衣服的那一刻,阮颂也是愣的,他没想到刚刚搂着任钦鸣的女人原来只是前台。
那任钦鸣是自己一个人上去的吗?还是其实约了别的人
尽管没穿校服,但但凡长了眼睛也能看出阮颂还没成年。
女人看着他出挑的长相,审视皱眉靠向椅背抱起胳膊:“不管你找谁,这里都不是你一个学生该来的地方。而且我们店破是破了点,客户还是要保护的,不可能你说找谁,我就帮你找谁,除非你把警察叫来。”
阮颂对她这番托辞毫不意外。
或者说他本就没觉得自己这趟找人能一帆风顺,相当冷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好啊,那就报警,吸du、卖y、嫖|娼总能中一样。刚刚我还看见有个未成年也进来了。按照管理规范,未成年人可以开房,但不能单独开房,你确定要我叫警察吗?”
女人显然也没想到阮颂看着细胳膊细腰,居然是个硬茬,掐准了自己不敢真的惹出什么事。
下意识便挺直腰肝,舔了下嘴唇:“你先说你要找谁,找人干什么。”
她在打量阮颂,阮颂同样在打量她。
毕竟刚刚这女人挽到任钦鸣胳膊上的手,他看得一清二楚,两人绝对认识。
于是权衡过后,阮颂开门见山:“我是任钦鸣同学,我来找任钦鸣。”
女人当即问号:“我怎么没听钦鸣说晚上有同学要来找他?”
阮颂:“因为我跟他不熟,只是因为放学的时候看见他数学作业落桌上忘了带,从教室里追出来他人已经走了,没跟他打过招呼。”
女人精致的眉头再次皱起:“你追这么远就为了给他送个作业??”
她完全不信现在还有这么热心肠的人。
“我是数学委员,收不齐作业老师会找我的麻烦。”阮颂说起瞎话真假参半,眼睛都不眨。
但这下女人倒是信了。
果然人只有为了保护自己利益才会卖力。
她咬着烟,伸出做着美甲的中指点了点柜台:“你把他作业给我吧,我帮你给他。”
阮颂回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交到他手里了,你们什么关系?”
女人吐着白雾偏头找到烟灰缸,抖了抖烟灰道:“就你们那几个作业本谁要,我是他小姨还能坑他?学生你赶紧把作业给我了回家去,我看你这长相,这么晚了还待外面也不安全,现在很多变态不止盯着女的,也喜欢盯着男的搞知道吧。”
阮颂听见女人说“小姨”,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重新揪起。
他,包括班上不少同学,对任钦鸣的印象都还停留在“气度不凡”和“城里来的孩子”,完全没想到居然有个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小姨。
阮颂感觉自己那天晚上像是疯了:“那姨姨你告诉我他在哪个房间,我自己上去把作业给他,因为有几道大题很难,老师专门交代我要我教他怎么做,明天得抽查的。”
女人这么一听才算是彻底明白:“学校里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老几样,抽查答不出还得罚操场跑圈是吧?就说你跑这么远,跟我上来吧。”
女人说完便扭着腰从板凳起身。
阮颂拎着书包,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蜗居在拐角的楼梯,大概是钢板还是什么搭出来的,两人每踩上去一步,底板便刺啦发出一声响。
路过连接楼梯间的楼梯间,房间里男男女女发出的高kang呻y清晰可闻。
眨眼的工夫,女人便带他来到三楼。
但三楼声音一点没比二楼小。
过道里阴暗潮|湿,顶上灯光相当微弱,地上铺着的地毯上到处散落烟头,脏乱程度还不如不铺。
阮颂跟着女人从走廊顶端开始,每往里走过一扇门,就能把里面面|红|耳|赤的动静听个清楚,墙像纸糊,根本零隔音。
阮颂自诩不是什么正经的好学生,但面对这些,指尖还是忍不住蜷进掌心,心底冒出无数个问题。
难道任钦鸣每天就是住在这种环境里睡觉?
他爸妈呢?就没有其他可以住的地方吗?哪怕是随便哪个亲戚家里
阮颂正胡思乱想,就被女人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女人掏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脚下顿时不走了,低声咒骂一句,扬手给他指路:“钦鸣就在最顶头那间,310,我现在有点急事要走了,学生你自己过去找他。”
阮颂求之不得:“姨姨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女人边走,边还不忘扭头对他嘱咐:“学生你弄完了早点回家听见没,要是家里没人管,直接在钦鸣房间里睡一晚上也可以。”
“”
阮颂看着周围的环境感觉自己快要背过去,强忍不适挤出笑:“知道了姨姨,我一会给家里打电话。”
女人踩着高跟鞋的身影很快消失,耳边此起彼伏的叫唤却始终没消停。
阮颂站在眼前空荡荡的过道有一瞬错乱。
好像刚刚跟踪任钦鸣一路上来的人不是他,灵魂刚刚解离回到肉|体。
天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复杂心情敲开的310。
房间里。
任钦鸣刚从浴室里洗完头澡出来,听见门铃响只以为是自己小姨。
毕竟这地方除了小姨会按他门铃,也没别人了。
可等他擦着头发,偷懒没看猫眼径直将门打开,愕然发现站在门板外的人居然是阮颂!
当时他人就傻了:“你怎么来了”
阮颂:“”
我现在也想知道我怎么来了。
阮颂同样在心底对自己反复拷问,都杀人家门口了,才惊觉自己竟是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还没考虑过。
只能在一阵无言对视中慢吞吞给出答案,说:“来教你做数学题。”
任钦鸣:“?”
作者有话要说:土狗呆呆:还有这种好事……
自己对自己都很无语的颂:别骂了别骂了,学霸也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