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好几分钟没有说话。
林晗能听见不远处晚归学子的高喊声,抛出自己的观点各抒己见。
听见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好像是咕噜噜最喜欢的情节,渣alpha声泪俱下地望着曾经的爱人另结新欢。
听见通讯器时不时传来的沙沙声。
唯独没有对方的声音。
贺云霆在克制上永远做得很好,呼吸很轻,没用多长时间就完全镇定了下来,甚至还趁林晗没出声时自己清理了一下。
但污浊能随意擦干净,驾驶舱内的气味却不能。
林晗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听见金属扣拨动的响声,林晗这才迟缓地感觉到一阵羞赧。
他都做了什么啊……
林晗的脸本来就带着一点热潮褪去后的红,他尴尬地动了动腿,甚至还触碰到一点湿泞。
“…………”
oga跟alpha不一样,他们的身体本来就是为了适合采撷而生,虽然说发情期和易感期的本质上都相似,需要ao之间的标记、爱丨抚以及交融,但具体实施起来当然还是有了差别。
在隔绝了信息素的情况下,笼统地说,不过是一个渴望被拥有,一个想要去侵占。
所以林晗不像贺云霆那样在单纯的前端发泄后就能获得明显的缓解,即使他早在对方之前就有一次释放,却还因为这次释放,多了些难以启齿的空虚感。
他第一次为自己oga的体质感到赧然。
原来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只要是oga,本质上就都无不同。
身体某处的暖流还没能止住,他的手黏糊糊的,却像是自暴自弃一般躺在床上。
现在贺云霆一定靠在驾驶座上,脸上的表情估计早就恢复正常了。
不知道他的军服外套是脱掉了还是潦草地盖在身上,是不是不再那么一丝不苟,原本干净利落的线条里,会不会多了一些情欲席卷后的皱褶。
他的手放在哪里,他的眼睛在某一刻是不是没有那么冷淡。
是不是在那一刻,他的脑海和身体都只剩自己。
刚才只顾着紧张地诱导,直到现在慢慢回过味来,林晗才觉得自己居然说得喉咙发干。
而更关键的是……
现在整个机甲内一定充满了混合着淡腥味儿的乌木香,浓得要将人溺死在里面,带着那人独有的气味。
林晗刚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就听见贺云霆那边终于有了声音:“林先生。”
于是林晗的动作突然僵住,并庆幸此刻视讯已经关掉了,顿了一下才说:“我在。”
想起刚才贺云霆说的那句“你好甜”,再想到之前对方透过光屏传来的喘息,林晗才觉得自己算是高兴早了。
只能安慰自己一句还好他不是真的发情期。
林晗终于开口问他:“那你……有没有好一点。”
即使刚才这样的确能很大限度地缓解alpha的不适,林晗也知道,易感期总不会就那么轻易地揭过去。
但对贺云霆来说,足够了。
“有。”贺云霆说。
他从前的人生好像真的没什么乐趣,也没什么欲求,只要获得不及普通十分之一的甜头,就能感受到远高于他们的满足。
林晗一边想着,又一边忍不住心疼。
那么,一定是他一个人太苦了,跟自己相遇亲吻,或许真的是必然。
而两秒后,自己主动关掉了视讯的贺云霆,此刻居然重新发送了邀请。
林晗僵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没清理干净的身上和黏糊糊的手,问道;“你怎么……”
你不是关了么。
明明是自己跟他说的,可以随时开视讯,但林晗现在还处在回味过后的羞赧里,只想去冲个澡然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刚想出口拒绝,又听贺云霆补了一句,“我想看看你”。
不止是贺云霆没法拒绝自己,他在对方如此直白地开了口后,也还是阴差阳错地点了同意。
光屏刚重新弹出来,林晗就看见对面的人。
出乎他的意料,贺云霆已经重新穿戴整齐,连之前额头上渗出的薄汗也没有了,驾驶舱灯光不算明亮,林晗只能看见他军服外套上的肩章,以及一丝不苟的、专注的表情。
对比起此刻的自己,林晗眼神闪了一下,头埋低了一些。
“你在害羞么。”
不愧是贺云霆,总能不看场合直白地点出来。
林晗被他这么一说,整个耳朵都红了,但又忍不住不去看他,只能勉强抬了抬眼,皱着鼻子道:“你干嘛啊。”
刚说完,想了想贺云霆直来直往的脑回路,又叹了口气补充:“我也第一次……这样,你让我缓缓。”
“嗯。”上将从善如流,甚至还乖乖道了歉,“对不起。”
林晗眨眨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该说他什么好呢。
“算了。”林晗觉得自己刚才那些害羞来得快也去得快,见贺云霆完全没有取笑自己的意思,便干脆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然后又当着他的面慢慢吞吞把睡衣睡裤穿好,盘着腿坐好,“我没生气。”
“能跟我说一说质子星的情况么?”-
顾及到贺云霆易感期还是要多休息,加上他们确实还没能深入了解到情况,林晗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了两句,看着对面的人,忍不住弯着眼睛笑,然后叫他的名字。
只是叫他的名字而已,别的什么都不说。
毕竟他不能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也不能喋喋不休地让他注意安全,更不能插手他的决定,扰乱他的计划。
但还是很想他。
他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抱着腿坐在床上的姿势太正经,便懒懒散散地重新窝回被子里,侧着头跟贺云霆说话。
这个姿势聊了没两句,林晗就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他刚要跟贺云霆道别,就听见对方先说了一句“早点睡”,却又不挂断通讯。
知道这也是他不善言辞的不舍,林晗对着贺云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点点头。
“林先生。”而在即将挂断时,贺云霆又忽然淡淡开口。
他说话的语气跟之前都不太一样,没有惯常的冷漠,也不似刚才退却后的沙哑。
而是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轻快的、温柔的语调。
“你伸手,也摸一摸自己的耳垂。”
林晗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先直来直往一次后,这人居然真的又开始学习起来。
他红着脸照做,耳垂有些烫,而自己的指尖带着一点凉意。
像对方嘴唇的温度。
“——那也是我在吻你了。”
“晚安。”-
在短时间的修整后,机甲编队重新启程,直往质子星的中心区域而去。
越过重重的雨林,等他们再接触到城市时,终于有了一些跟来时不同的变化。
那些可怖的死寂一般的画面不见了,虽然街上人并不算多,但至少还有商店营业,而负责维和的警察也尽职尽责地巡逻着。
整座城市看上去气氛紧绷,可勉强还算鲜活。
人们动作都很正常,并不僵硬,也没有了来时遇上的竖瞳特征。
而在看到帝国特派的军队到来时,他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窥见生机的狂喜,有些没见过大型机甲的孩童兴奋得对他们不停招手,甚至于某些感性的人在看见机甲的那一刻已经落下泪来。
他们被困太久了,他们也需要获得新生。
质子星的中心城不大,算是经济最发达的区域,当然了,这种发展状况如果放到帝国,甚至连l区都比不上。
因为基本都是beta,也没有大规模的军队和机甲,质子星目前用于自卫和防护的机甲几乎都快被帝国最基础的编队淘汰掉的型号,作战能力极差。
他们没有停下,一路行驶到质子星中心城政府。
许知恒毕竟不能一直藏着,陆安和终于给他编好了一个参与进来的理由,勉强算作加入编队。
即使到了中心城,似乎政府的通讯□□扰了,贺云霆还是没法直接联系上质子星的领导人,于是直到他们抵达附近时,都没有人前来迎接。
政府大楼修得还算气派,只是不像帝国一样有机甲专门的停泊处,于是只能他们只能就近选择适合着陆的地方,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再安排军士离开机甲。
而甫一着陆,不少人还在观察面前的环境,一旁从陆安和机甲上下来的许知恒却没有犹豫,朝贺云霆走去。
他的头发好像比贺云霆刚见到他时白了一些,也许是最近接连发生的事让他无法再置身事外,从前自己发现的研究成果,好不容易封存后又被盗取,还没能弄清背后的真相又出了现在的事,更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构想的发起者,还曾经是自己的学生。
“上将!”他声音带着凄怆和不满,好像还是没法接受来时那一场几乎可以称之为屠杀的行动,“您为什么——”
“我理解您的愤怒。”贺云霆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他说得很平淡,且一个侧身躲过了许知恒下意识想要抓住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所以,也请您理解我的难处,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们不会伤人之前,那是最优选择。”
许知恒定在原地,胸口起伏,好像在努力平息情绪。
他的科研也许曾经对人类有益,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已经是如此血淋淋的残忍现实。
“……好。”许知恒的声音有些干涩,“不论如何,都是曾经跟我有关的东西。我之所以要来,也是这个原因。”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我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为自己的研究,让这些无辜的……人们失去生命。”
直至现在,他还是称呼那些生物,为“人”。
“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波又一波消亡,他们明明——”许知恒一度没说下去。
他无法不陷入自我怀疑,开始觉得自己所有的研究都是错的。
“那么,如果还有那些人的出现,请您至少让我试着接触……”他的眼眶发红,低声说,“也许我可以挽救,他们不一定会……”
“求您了。”
贺云霆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他,眼神依旧冰冷,好像那些话完全没有触动他心中分毫:“希望您知道,保证您的安全,比研究这些不知是人是虫的生物重要得多。”
“但如果有你说的那个可能的话……”贺云霆转过身,“那就随机应变吧。”
许知恒终于不再争辩-
在步行走到政府首脑大楼前时,贺云霆忽然想到了什么。
陆安和这段时间跟许知恒接触比较频繁,贺云霆顿了顿,忽然侧头问道:“关于席远的那份报告,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相关资料?”
陆安和听了,立刻如实答道:“不确定有没有关系,但在三年前你生日那天,他曾经跟着许教授一起出席过一次讲座……”
生日?
“哪有什么生日……”不过是再平凡也没有的一天罢了。
贺云霆觉得奇怪,陆安和一般跟自己聊天只会具体到某年的几月几号,根本不会提到某些特殊日期,还不方便记忆。
而陆安和像是愣了一下,才立刻重新说了一个日期。
确实是自己的生日,贺云霆还很快回想起来,那天是当年实训的日子,他记忆力很好,甚至还能回想起来那日实训的内容。
的确是……非常平凡的一天。
但贺云霆还是皱起了眉头。
他猛然想起林晗之前开玩笑一样问过自己的话。
“你是不是,只记得自己想记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