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维的身体情况不怎么好,边父边母回老家买了些土鸡蛋去了她那儿,打算住一段时间,帮着烧个饭,打扫打扫卫生。
刚过来没两天,边母跟在边维耳朵边唠叨,叫她吃这个吃那个,什么每天坚持吃一个苹果,喝一杯牛奶,孩子就会很白,多吃芝麻,孩子的头发会很黑,诸如此类的说个没完,并且坚信不疑。
边维说主要还是看遗传。
边母二话不说就拿出手机,翻到网上的东西给她看。
边维无语几秒:“妈,少玩手机,你眼皮上的褶子多的都……”
边母没好气的说:“不要给我打岔,你自己看看。”
边维瞟了眼:“网上的东西也不都是对的,很多都是瞎说。”
“那什么才是对的?”边母哼了声,“再说了,网上的东西要是不对,那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到晚黏在上面干什么?你妈我还没老到被你忽悠的地步。”
这话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边维无言以对。
边母把老花镜戴上,眯着眼睛瞅手机屏幕:“微信上也有,我给你找找。”
边维担心她妈的眼睛,早年做过手术,好了伤疤忘了疼,自从会用微信以后就开始玩上手机了,跟别人发语音,天天转发各种新闻给她,还玩那什么跳一跳,说了也不听。
她冲阳台喊:“爸,你带妈下去散散步!”
阳台上的边父把花盆往墙里面一推,洗把手拉上老伴出门。
“维维现在怀着孕,你就不能让她清静些?”
“我还不是为她好?”
“孕妇的心情很重要,你跟她说那些,她会烦的,况且她还能懂得比你少?就算她想任性,小章也不会不管的。”
“行行行,到头来都是我的不是。”边母擤了把鼻涕,“你们父女俩一个德行,好心当作驴肝肺。”
“……”
边父揽住老伴的肩膀,被挥开了,他又去揽,这次没被挥开。
边维早上起来,看到桌上大碗里的东西,她随口问了句:“妈,这给爸做的?”
厨房里传出边母的声音:“是给你做的啊,趁热吃。”
边维艰难的吞咽唾沫,碗里有三个糖水蛋,里面放了桂圆,红枣,还没生呢,就开始坐月子了。
沟通的工作她交给了章主任,说话很有说服力,由他出马,事半功倍。
要是换成边维自己,绝对要吵一波,最后的结果是说了等于没说,纯属浪费口水。
章亦诚刷完牙就被边维推去了厨房,他帮着切咸鸭蛋,语气温和道:“妈,成年人每天吃一到两个鸡蛋是比较合适的,吃多了会增加肾脏的负担,反而对身体有害。”
“另外,红枣可以吃,桂圆尽量不要放,它是热性的,吃着上火,孕早期不适合。”
边母手里的勺子往粥里一扔,面上也没有不高兴,只是跟女婿就事论事:“维维的身体什么样你也看到了,别人怀孕都胖,她倒好,瘦了一大圈,还贫血,不补一补怎么办?”
章亦诚也忧心他家小孩的身体,他皱皱眉头:“等维维的食欲好起来,可以吃些排骨跟鸡鸭鱼肉。”
边母想了想问道:“牛肉呢?能不能吃?我早上去买了一块。”
章亦诚说:“可以的。”
边母没再唠叨,女婿说的话在她这里还是很受用的。
“小章,那都是我跟你爸上人家里买的土鸡蛋,不是洋鸡蛋,菜市场买不到的,营养好,维维不吃,你吃了吧。”
“好。”
章亦诚走到玻璃门那里顿住,他折回来:“妈,生活费我放在床头柜上了。”
“生活费?”边维把手在围裙上擦擦,看着女婿说,“我跟你爸有,够花,不需要你给。”
章亦诚说:“需要的。”
边母去屋里一看,床头柜上放着一大摞,她急急忙忙出去,吓得不轻:“小章,你给的太多了,要不了的。”
章亦诚吃着糖水蛋,声音模糊:“收着吧。”
一旁的边维抢在她妈前面说:“妈,我怀孕以后变得很奇怪,一会儿非要吃这个,吃两口就不吃了,又要吃别的,费钱。”
边母白她一眼,什么奇怪,怀孕不都这样?
第二天,边维的早餐从三个糖水蛋减成一个,桂圆不放了,就放两三个红枣,切成两半放里面。
这个世界上,亲情是无价且可贵的,越是困难的时候,就越能体现到这一点。
在边母的调养下,边维开始变得圆润起来,虽然还是吐,但少吃多餐,吃的食物都很新鲜,营养跟上去了。
其实没别的独门秘籍,就是要用心。
边母看女儿那脸又变回以前的白里透红,她算是松了口气,肚子有个小的在一天天长大,要是养分不够,大的都会受连累,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边维的体重上来的同时,脾性也在日渐改变,没往好的地方变,她变坏了。
刚开始发现自己怀孕的那段时间,边维看公司同事谁都可爱,现在完全变了样子,觉得整个世界对她都有恶意。
她会没完没了的唠叨,抱怨。
往往都是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发脾气,没有什么缘由,说暴躁就暴躁,简直像个神经病。
边维觉得自己的精神可能出了问题,她上网发帖,有网友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
黄倩倩作为一个走在前面的过来人,只让边维听听音乐,找一些有趣好玩的事情做做,比如弄弄手工,养养花种种草。
边维很不解:“倩倩,为什么你怀孕以后脾气变好了?真的,你现在像个慈祥的老婆婆。”
黄倩倩:“……”
边维咂嘴:“我一看到你,就想到那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黄倩倩:“……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边维趴到办公桌上,脸压键盘:“昨晚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去产检,医生跟我说小宝宝没胎心了,我吓得要死,这个事我都没敢跟章亦诚说,怕他担心。”
黄倩倩哭笑不得:“亲爱的,你还在上班,手上忙着活都这么胡思乱想,要是在家养胎,还不得自己把自己整死?”
边维撇嘴:“小宝宝在肚子里,我看不到摸不到,当然会提心吊胆。”
“淡定点,你按照时间去产检,等胎动出来就每天数一数,别的没什么事,别给自己找罪受。”
黄倩倩左边的肚子鼓了个包,之后又是一个,她吸口气,“你是挺惨的,我在你这个时候,呕吐基本消失了,食量大增,能吃能喝。”
“……”不用说出来,我知道。
晚上边维对章亦诚大吼大叫,完了自己先哭了起来。
五分钟前,章亦诚让边维起来一下,他把床单换掉,边维的身体很懒很累,不想起来,说明天再换。
章亦诚站在床边,他没说话,也没走。
边维看章亦诚那样,脑子里的某根敏感神经作祟,偏执的认为他一定是在跟自己较劲,一点都不体谅不心疼自己,于是就开始发火,全程歇斯底里,像个疯婆子。
边维哭的很厉害,身子一颤一颤,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嘴里还在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自己估计都不清楚。
章亦诚叹口气:“章太太,你哭的样子很丑。”
边维用脚踢章亦诚。
章亦诚怕边维摔着,小心扶着她。
情绪高涨到一个临界点后就极速下降。
边维不停抽泣:“我以为你会摔门出去,不管我了。”
章亦诚抹掉她眼角的泪水,无奈的说:“我不管你管谁?”
边维开始日常一问:“我现在变得很恐怖,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你还喜不喜欢我?”
章亦诚没露出丝毫不耐的表情:“喜欢。”
边维把湿纸团塞到男人手里,拽了张干净的纸擦鼻涕:“等宝宝在我的肚子里长大了,我的肚子就会像个西瓜一样鼓起来,肚皮上面也会长西瓜那样的纹路,红色的,一条一条的,长很多,你会不会嫌弃?”
章亦诚说:“那是妊娠纹。”
“对对对,就是那东西,倩倩不但肚子上长了,连腿上都有,我肯定也会那样,肚脐也会变黑。”边维说着,条件反射的隔着睡衣挠挠肚子。
章亦诚拿开她的手。
边维还有别的烦恼:“我妈说她怀孕的时候脸上会长一块块黑色的东西,万一我也……”
章亦诚屈指弹一下她的额头:“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边维吸吸鼻子,拿通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男人:“我要说装的都是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假?”
章亦诚点头:“的确假。”
“……”
边维肚子疼,立马歇菜。
章亦诚让她躺下来,俯身撩开她脸颊边的发丝:“好点没?”
边维嗯嗯。
章亦诚掀开被子躺进去,动作轻柔的把女孩捞到怀里,大晚上的他不该提什么换床单,不然也就不会让她情绪这么激动。
边维睡不着,说想听故事。
章亦诚够到床头的书摊开,念给她听。
门外的边父边母转身回房。
边父哎一声:“你怀维维那时候是什么样子来着?”
边母脱了鞋上床,关掉灯说:“记不清了,反正比你女儿好伺候。”
边父坐在床边,嘴馋想来点什么,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做梦,他抓了把瓜子对着垃圾篓磕:“人跟人又不一样,这个没有可比性。”
“得了吧,还不是女婿人好。”边维翻过身拿背对着他,“我要是那么闹,你还能哄?不给我甩脸色就算不错了。”
边父急了:“瞎说,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边母从嘴里来一句:“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边父心里窝火,他站起来,刻意提高点音量说:“我看我还是去客厅睡算了!”
边母头也不回的说:“替我把门关上。”
走到房门口的边父听到这句话,他顿了顿,厚着脸皮灰溜溜的回头。
周四上午,边维正在纠结稿子标题,后背突然发痒。
同事对她死命抓背的现象早就见怪不怪,最初的时候还私下里议论过,怀疑她是不是有皮|肤病。
有吃饱没事干的同事观察过半年,发现每次边维那么抓背,第二天就会变天,挺邪乎的。
边维自从检查出怀孕以后,一到天气转变,她都很难受,因为她死活不肯擦药,更不肯吃药,怕对孩子不好,全程硬撑。
这次痒的特别厉害。
边维想扒了衣服用手抠,往死里抠,她没办法继续上班,只能匆匆跟总监请了假回去。
办公室里有窃窃私语,黄倩倩把鼠标拿起来重重往桌上一扔,那些声音没了。
边母看女儿顶着张痛苦的脸回来,就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连忙问:“给小章打电话没?”
边维摇头:“他今天有手术,别让他分心,我缓会儿,妈,你给我拿个冰袋过来。”
“那玩意儿能用吗?感冒了怎么办?”边母说,“还是跟上次一样用温水擦吧,你先进屋躺着,我打了水就去。”
边维把手伸到衣服里面狠狠抓背,脸有点扭曲。
下午三点多,章亦诚做完手术出来,照例给边维打电话,结果接的是他丈母娘,他的眼皮跳了跳,立刻从医院赶了回去。
边维睡着了,她蜷缩着手脚,眉心蹙紧,鬓角潮湿,枕头上有一大块水印子。
章亦诚弯腰摸摸边维的额头,脖颈,体温正常,之后撩起她背后的衣服,看到她背上的那些抓痕,面部一下子绷紧。
边父边母在客厅里坐着,女婿一出来,他们就同时看过去。
章亦诚捏捏鼻根:“爸,妈,我过会给她上药,那个药是我最近才托人弄到的,不会影响到孩子的健康,你们都别告诉她,否则她又会往不好的地方想。”
边母欲言又止:“小章,我跟你爸都担心维维那个体质会遗传给孩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边父也是那个意思,就怕以后小两口为这事吵。
章亦诚说他心里有数。
边父边母闻言,都长舒一口气,有数就行。
当晚稀客陆肖上门,他也没拐弯抹角,直白的说过两天是他跟章舒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想给她制造一个惊喜。
边维想提醒一下陆总裁,都离婚了,哪儿来的纪念日?确定制造的是惊喜,不是惊吓?
她跟章亦诚|咬|耳朵:“那他直接把姐约出来就行了,找我们干什么?”
章亦诚说:“他约不出来。”
陆肖的额角抽了抽,大舅子真是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