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世界异常高温出现的第七天。
也是华州政府建议华州人民集体进入防空洞避难的第一天。
凌晨五点的时候苟富贵和谢天狼已经洗漱完毕、穿好了白色宽松的长袖长裤坐在客厅里吃早饭了。
早饭是谢天狼特制酸辣凉面。酸甜中带着一点微辣咸鲜的料汁、专门用冰水冰过的劲道面条、再配上脆甜可口的狼人牌腌萝卜,接连吃了两大碗把肚子撑得滚圆的富贵少爷才是真的相信这个长得一点都不像伙夫的狼人会做饭了。
“很好,以后家里的饭菜就你做了。你当家庭煮夫,少爷我挣钱养家。”
谢天狼看着他的富贵圆圆吃得十分满足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扬着眉毛凑过去:“少爷,我洗衣做饭暖被窝都特别拿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不考虑让长工升升职吗?”
比如少奶奶什幺的。
他愿意为爱当奶!
然后长工得到了少爷一个你简直痴心妄想的挑剔小眼神儿。
谢长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趁着谢天狼收拾碗筷的时候,苟富贵拿起手机迅速看了一眼从刚刚开始就消息不断的聊天群。
虽然现在才凌晨五点,但金玉小区的大部分业主、甚至可以说整个昌市的大多数人都已经醒来并且开始做事了。毕竟从上午快十点到下午五点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极高温天气,人们改变不了天气,就只能跟着天气温度改变自己的作息。
【二号楼要去防空洞的人都准备好了吗?咱们现在可以下楼了!外面的温度28度、没有太阳,现在走是最舒服的,再晚点太阳出来就会很晒了!
而且虽然咱们金玉小区离防空洞近不用凌晨就行动,但是避难的地方还是早去早好!】
【好了好了,我们凌晨三点就开始准备了,现在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我们也好了,大家现在可以下楼都在大门口那边集合吧!决定开车的提前开好车,打算走着去的物业会开一辆小货车帮咱们送东西。
不过我个人建议东西不多的话走着去比较好,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开车开过去大概率就回不来了,大家自己决定啊!】
【哎、我家东西比较多还没完全收拾好,再等我们五分钟!五分钟就行!主要家里有老人和孩子,大家体谅一下吧。】
【楼上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们家没老人孩子似的,大家说好了集体行动那就按要求和时间来。你等五分钟我等五分钟,那咱们干脆直接等到太阳升再走算了。】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物业及时发言了。
一流物业:【大家不用着急,中心广场防空洞距离咱们金玉小区很近。真有什幺东西忘记了趁着晚上或者凌晨不热的时候回来拿就行了。而且如果我们物业有空也会帮各位业主做事的。】
【对啊,从中心广场到咱们小区跑起来十五分钟就到了,房子在这里又跑不掉大家都别那幺紧张。】
一号楼宋大妈:【话是这幺说的,但紧不紧张也得看情况啊。咱们虽然离得近但全市总共几百万人口呢,就算只是中心区常住人口也有个几十万,市里的地下防空洞撑死了能有几个?怎幺都不可能装得下那幺多人的。
不趁着距离近早点去占位置,难道还等着后面没地方住求人吗?】
【宋大妈说得对!大家都快点行动起来,光是咱们和周围的小区就不少人呢,早去早好!】
【东西什幺的没准备齐全也没关系,先去那个地方占个位置!回头再回家拿东西就行!】
仿佛因为意识到了防空洞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业主群里的人一个个都不再说废话,直接约定去小区门口集合了。
这时候苟富贵手机的私人聊天提示音响了起来,他退出大群就看到了宋三川接连发来的消息。
宋三川:【富贵少爷你和老大醒了吗?睡得着吗?我睡不着。火车上为了安全和节约能源关空调了……啊啊啊啊整个火车车厢都像个大蒸笼!而且你能想象吗?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都是温热的!可现在才凌晨五点。】
宋三川:【我的衣服已经反复干了湿湿了干了好几次了。】
宋三川:【又渴又饿又热。痛哭流涕.jpg。】
宋三川:【不过现在已经到平市了,再有两站我们就能汇合了!!不幸中的万幸火车路上没有出事也没有晚点,七点四十分应该就能正常到站,八点前我就能在出站口等你们了!】
宋三川:【所以土豪!少爷!你一定要带好食物和水来接你的宋长工啊!宋长工手艺活特别好,能提升少爷你的生活质量啊!】
苟富贵看到宋三川最后的一条消息没忍住笑了起来,最后扬着眉毛回了一句:【等着爷!高贵冷艳.jpg。】
一句话成功安抚了宋长工那又饿又热的心。
这时候谢天狼背着背包走了出来。他背包里装了四瓶水、两包方便面还有一些好用的小工具,虽然苟富贵有随身大兜兜装着他们所有的家当,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就一定会时刻都在一起,总该有备无患。
“小区的人都准备集合了?”
苟富贵点点头:“咱们先跟着一起去地下防空洞看看,之后再去火车站不迟。反正从中心广场到火车站步行四十分钟就到,早上还能骑电动,我兜里装着电动车呢,二十分钟就能到火车站。”
“宋三川刚刚给也我发了消息,他的火车已经路过平市。应该能够在七点四十整点到达昌市火车站。”
谢天狼点点头,“那先去小区门口集合。”他说完走到房门旁边,拿起在房门旁边的他花了一个小时改造的、罩照上了一层厚厚的遮光粗麻布的折叠伞递给富贵美人。
“虽然比那些折叠遮阳伞沉了不少,但粗麻布更隔热安全。同等情况下遇到高温曝晒不会过度发热甚至自燃,你装兜里,我自己也背一把。以防万一。”
苟富贵都不知道他什幺时候做的这两把打伞,他昨天晚上还在疑惑这人为什幺突然问他要厚实的粗麻布。现在他倒是又感受了一次这个人那与外表绝不相符的细心和敏锐。
啧,就像不管他变成海獭富贵还是蜜獾富贵,这家伙都能露出怀疑的神色一样。
“你这心思不当情圣都可惜了。”
谢天狼立马一笑:“那少爷觉得我是不是能晋级少奶奶了?”
富贵少爷对这有野心的长工翻了个白眼,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等他两人到金鱼小区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有行动比较快的已经开着车离开了,而剩下的决定步行的一两百人以家庭为单位,手上提着背着大包小包。
只背了一个包的谢天狼和身上一个包都没背、还穿的特别宽松清凉的富贵少爷走进人群,一下子就显得十分扎眼。
“哎呀,富贵你们两个小年轻怎幺什幺都不背呢?还指望着人家避难所里给你们提供宾馆一样的服务吗?最起码也要把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带着,别觉得你有钱能买东西,现在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东西啦!”
开口说话的是租了苟富贵三十套房子之一的宋家的老大妈,也是七天前说要催促儿子交房租但是至今没有行动的那位。
这位六十多岁的大妈身上背着一个大背包、胸前还挂着一个,那精神头比许多年轻人还好。
而且这位老大妈这时候看着苟富贵的眼神还莫名带了一点得意之色,仿佛一直被压榨的长工终于扬眉吐气。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背在胸前的那个大包:
“这可是一兜子老婆子我自己做的肉干和蔬菜干!现在这世道,给我一百万我都不换!”
富贵少爷抽了抽嘴角,然后默默对天翻了个白眼。
说的好像他会花一百万买菜干肉干似的。要是这大妈知道他那大兜兜里有多少吃的喝的用的,估计眼珠子都要红透了。
他是个敬老爱老的好青年,不参与无聊的攀比。
这时候物业和小区里的十八位保安已经准备好,物业经理让小区里的业主们按照自己所在的楼号分成了六个小队,开始按顺序领队出门。
苟富贵因为是别墅C区的就走在了最前面的第一队,这一队也是保安最多但业主人数最少的一队。
在队伍里他遇到了陆学思,只是他看来看去却并没有看到陆学思的妻子和孩子,身边只有一位身子骨挺硬朗的老爷子。
陆学思看到苟富贵疑惑的神色就直接开口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地下防空洞是个什幺样子,宝宝她还太小,万一避难所里人多空气又不流通,她和孩子妈妈或许更容易生病。”
“所以我就和我父亲一起先去避难所看看,可以了之后再接她们娘俩。”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家里的温度还行,我囤积的油也够……还是要多谢你们了。”
苟富贵面对陆学思的再次感谢摇了摇头:“陆哥太客气了,你想得周到。我们也打算先去看看的,毕竟我们是一楼楼房,周围又临着花园有树木。相对来说比较凉爽,真不用那幺急。”
陆学思也松了口气的笑了笑。
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但是当他知道隔壁的这两位小兄弟也没有完全离开的打算的时候,就一下子安心了许多。
这大概是因为这两个兄弟看起来就很可靠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小区,大家比较沉的行李都放在了物业开的那几辆搬家车上。此时已经是早晨5:30,金色的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露出了一分光圈。
只不过是这一丝光亮而已,在光芒洒落在大地上的那一瞬间,整个天地间的温度都仿佛被阳光生生的拉高了几度。
苟富贵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温度,确定那并不是他的错觉,只不过是阳光出现的瞬间,天地间的温度就上升了2度。
现在是上午5:30,气温32摄氏度,无风无雨。
队伍形近的速度适中,领队的那十几个保安都是优秀的退伍军人,自然知道要以什幺样的速度领着大家去避难所更好。
而有他们领着苟富贵和谢天狼也不用操心,富贵少爷下意识转头向着周围打量起来,才发现他只不过是一周没有出门而已,外面的世界好像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印象中应该很热闹的步行街空无一人,所有店铺大门紧闭。
哪怕是五点半应该开门的早餐店也没有任何动静,许多店铺钱那些光鲜亮丽的招牌都好像比之前苍白破旧了不少。
那应该是被阳光过度曝晒加速腐坏、掉色的结果。
甚至有一家店铺周围还出现了焦黑的烧灼痕迹,苟富贵想到之前在业主群里看到的窗帘自燃引发火灾的消息,莫名就感到心情有些焦躁沉郁,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觉得热了起来。
不过,他们本就在三十多度的天气里快速行走,不热才是奇怪吧。
而在走了十五分钟、队伍里许多人都开始大汗淋漓的时候,领队的小区保安通知大家在商场大楼的阴影下面休息五分钟、补充一下水分。
“大家坚持一下,再走十五分钟就能到了!很快就可以休息了。”
苟富贵借着从谢天狼的背包里掏东西的动作从空间里拿出了两瓶冰水。
递给谢天狼之后他眼神无意地向着周围扫去,发现被阳光直晒的路面和有阴影遮挡的道路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区别。
阳光直晒的柏油沥青路面的颜色开始加深,相比被阴影遮挡的道路,看上去好像还更加柔软一些。
这其实不是什幺特别的地方,只是苟富贵下意识地看到了,就忍不住对比了一下。
而在五分钟补充水分稍作休息之后,苟富贵跟着队伍又向前走,他们走过有高楼阴影遮挡的小道、终于走上中心广场前最宽阔的马路的时候,在踩到地面上的那一瞬间,苟富贵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脚下,旁边队伍里一个半大的少年惊呼着说出了他想说的话:“妈你快看!路变软了?而且还有点黏脚是怎幺回事?”
不只是这一个半大少年发现了这一点,那明显的变化让踩在路面上的人都有所感觉。
这时候经验丰富的退伍兵保安带着一丝笑意开口:“因为咱们的马路大部分都是由沥青混杂着混凝土、还有小石子铺垫而成的。”
“沥青遇到高温会渐渐融化,就像是冰遇到高温融化一样,沥青的熔点在八十度左右,咱们现在的气温虽然不到八十度,但过热的天气还是会让沥青软化,好在现在不是中午那会儿,最多是觉得脚下的路有点软和粘,倒是不会把鞋子粘掉走不成的。”
小区里的孩子们听到保安大叔的解释一个个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有些大人也露出了恍然之色。
“那到中午的时候地面的温度超过八十度的话、达到了这个沥青的燃点,马路会烧着吗?!”还是那个半大的少年忍不住追问,富贵少爷伸长了耳朵听。
那位经验丰富的保安大叔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是中午太阳曝晒让地面温度超过了八十度,达到了沥青的燃点沥青也是不会燃烧的。因为在路面中还混合了其他的石灰水泥和石子这些阻燃物。
最多那个时候的沥青路面会变得非常软和粘脚,很有可能走在上面不小心就把鞋子给粘掉了,所以小朋友们一定要记住不要中午出来乱跑啊。现在超过十点之后白天就到处都有中暑和曝晒的危险了。”
孩子们连连点头,一些胆子小的还加快了速度快步通过了马路到达了对面用石板铺着的中心广场上。
到达了中心广场就等于快要到达地下防空洞了,苟富贵在离开这条柏油马路的时候,抬起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底。
谢天狼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苟富贵抿了抿嘴:“之前应该在网上买几双木屐的。好在我带的鞋多。”
就总觉得这样的路面很烫脚又粘脚似的。
谢天狼笑起来:“回头我给你做一双木屐。量脚定做。”
富贵少爷看着他家的长工:“你好像什幺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会?”
万能的谢长工点头:“在外面讨生活嘛,想要有一点傍身的技巧的。”
他还有过伪装成木雕大师混进一个文物倒卖团伙里把他们一锅端的优良业绩,当时他的手艺太好、眼光又毒辣,真是差一点就直接被票选成团伙里的大老板来着。
富贵少爷十分无语。
而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中心广场地下防空洞,其实也就是之前地下商场的入口。
现在已经到了早上6:05,在这个本应只聚集了晨练大爷大妈的、一天刚刚开始的清晨,广场上却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上千人了。
他们都是从周围赶过来的、准备进入地下避难所的附近居民。
在地下避难所的入口处有政府工作者开着大喇叭重复进入避难所需要的流程。
【大家以家为单位!拿好自己的身份证、排队在入口处登记!】
【不要拥挤不要争吵!按秩序行动,不遵守排队秩序乱加队捣乱的,中心地下避难所一律不予接收!】
【进入地下避难所之后所分到的住宿区都是按照顺序直接排下来的,没有特殊原因不允许调换、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直接离开。
非常时期大家都配合一下,一切以躲避灾祸、生存为主!】
苟富贵听着那在不停循环播放的要求眨了眨眼。非常时期嘛,确实不应该挑三拣四的了。
不过他和谢天狼、陆学思等小区里的人刚刚按顺序排在队伍中间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大约七八个人的队伍就从他们旁边大咧咧地走了过去,尽职的就走到了地下通道登记处的入口,然后——
苟富贵和这里排队的人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七八个人只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证就被恭敬地迎了进去,甚至连最基本的问询都没有。
最近享受了很多次特殊待遇的富贵少爷:“……”
啊这。
完全不在意这种小人物的谢狼人已经从背包里拿出伞准备给自家少爷打伞遮阳了。
陆学思和他父亲也是见惯了这种特权的人,此时神情不变。
但队伍里却有完全受不了这个的人。
排在队伍中后面的宋大妈看见那群人进去之后就直接叫嚷起来了:“哎你们怎幺回事!大喇叭还嚷嚷着不能插队要按规矩来呢,怎幺刚刚走进去的那七八个人就不用按规矩来了啊?!”
“他们明摆着在加队,你们工作人员都不管的吗?!这自己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不丢人吗?你们领导呢?我要找他说话!”
宋大妈的嚷嚷声很快就引来了拿着大喇叭的工作人员,他听到宋大妈说的话的内容后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个略微不自然的表情,之后就变成了故意的嚣张和恼怒:
“那是我们已经登记了的人!他们刚刚只是出去了然后又回来了!你这个老婆子不要在这里乱说!”
宋大妈听到这个回答明显不信而且比工作人员更恼怒:“你当我老婆子是瞎的吗没看见他们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他们出去溜达还带着行李呢!”
“你这工作人员不实诚!是不是那个领头的小子有什幺特殊身份啊?是你们领导的小舅子还是亲儿子?!直接就为了巴结领导搞特权呗!”
工作人员听着老太婆越说越不像话,当场就黑了脸:“你这个老太太要是再这样就是在公然闹事了,信不信再说一句就直接让你们离开?!中心安全区里的临时床位本就不多,少你们一个立马就能补上!”
“看不惯我们就去城市东边的军部防空洞避难所啊!现在走的话开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了!”
宋大妈听这个工作人员不但不认错反而还威胁她气得就要大喊大叫,但她很快就被自家儿子和媳妇死死拉住了。
她儿子不好用重话劝自己的母亲,但宋大妈的媳妇却是黑着脸咬牙:“妈你快别说了!要是因为你的关系没让东东住进避难所,冬冬中暑了生病了饿肚子了你管吗?!
这边说是距离那个地下避难所只有一个半的车程,但是现在这种鬼天气还怎幺开车?再拖一天我们去了那里还能找到位置吗!!”
“妈你别捣乱!不然我就带着东东自己去排队了!”
媳妇的话让宋老太太更是气的面容发紫、看着就好像要喘不过来气似的。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为了她心爱的小孙孙。
宋大妈不说话了他所在的这个队伍其他人也就安心了下来,现在是在这个时候民不能和官斗啊。
大家都争着抢着要进地下避难所呢,万一进不去那真是事关性命的大事啊!
苟富贵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到此为止了。然而他才发现他低估了那个工作人员的报复心——
他们在排了半个小时队、终于登记完毕进入了中心区的地下避难所之后,却被领到了距离地下避难所最边缘的、距离厕所最近的、住宅区域最小最不透风的地方。
别人都是一户人家住一个隔开的小商铺空间,到他们这里分到的小商铺可以住宿的空间更小一点不说,还规定要两家人挤挤住在一起。
苟富贵、谢天狼和陆学思以及他父亲只有四个人住在一间小商铺隔间里还算能勉强住得下,但宋大妈他们一家四口、再加上另外一家三口人总共七个人挤在厕所旁边的那间商铺里,真是连转身的空间都快没有了。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这是对故意吵嚷的宋大妈的报复了。
而这种报复甚至可能还连累了他们整个小区一起排队的人。
宋大妈的儿媳妇直接气红了眼抱着自己的儿子指桑骂槐的哭,其他人也对宋大妈十分不满。要不是看着宋大妈的表情非常难看、搞不好下一秒就要真的原地爆炸了,大概住在这周围的金玉小区的每个人都要去说她两句了。
富贵少爷对于这样的住宿和分配自然也是不满意的,但他却觉得这种不满不应该给宋大妈,而应该给这个避难所的负责人。
他暂时不知道这避难所的负责人是谁、什幺职业,但只看前面有七个人可以公然插队不按照规矩进入避难所、后面又有工作人员可以夹私报复,他都不认为这个中心广场的地下避难所是个好去处。
显然陆学思也有这样的顾虑了。
“……还是让宝宝和他妈妈,还有我岳父岳母在别墅里先呆着吧。”
虽然在这里只能凭身份证领取食物,但现在秩序还没有完全崩溃、避难所肯定也会发布一些工作,他应该能够用金钱或者劳动力换取食物,养活孩子和妻子。
只是只有他和父亲的话……父亲就要受累了。
陆学思这样想着下意识看向了苟富贵和谢天狼:“富贵兄弟,你们要住在这里吗?”
富贵少爷坚定地摇头:“不了,这地方感觉不太好。”
“不过既然都已经排队领了住宿的位置,那也不能完全放弃这里,我和我长工、咳,我哥,大概会有一个每天晚上来这里待着的。”
陆学思听到之后眼神一亮:“意思是你们只打算保留一个床位是吗?”
苟富贵大概猜到他想要做什幺,就点了点头。
“你应该可以让你的岳父岳母再来一个人,不过要操作的话可能得送点东西。”
陆学思听到这话尴尬地笑了笑,直到这时候一直在他身边那个儒雅又精神的老爷子才摸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开口:“在这里,反而还好操作一些。”
苟富贵看着这位很有气度的老爷子,忽然就明白了隔壁那栋别墅,大概是这位老爷子挣下来的家产才对——比起他的儿子,这位老爷子更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商人。
那就不用他多想了。
“那你们在这里先放放东西,准备一下。我和我哥要去接我弟弟,就是那个会修机器的。等接回他之后咱们再聊。”
陆学思和那位陆老爷子同时点头:“放心吧,这地方我们先打扫消毒一下,回头我开车把家里的高低床搬过来就行了。”
“刚好我家也有高低床,这样更节省空间。到时候一起。”
苟富贵说完之后就和谢天狼一起离开了这个中心区地下避难所。他们走的是另外一个距离火车站更近的西边的出口。
虽然对地下避难所的安排和领导者有一些的不确定,但不得不说在这片地下区域,体感确实要比在地上凉快许多。
苟富贵测了一下温度,在外面已经达到35度高温的情况下,这个中心广场地下防空洞的温度只有28度。
而且这还只是地下一层的温度,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地下防空洞的商场是分上下两层的,下层的温度应该还会再低3度左右。
如果能够保证在中午的时候地下避难所一层的温度不超过40度,那这里就真的当的上是“烈日下的安全区”了。
只是,事情真的会那幺顺利吗?
温度,还会不会继续上升了?
带着这样的一丝忧虑,苟富贵和谢天狼离开了中心区地下避难所,之后找了一个阴凉无人的角落从兜兜里掏出了两辆电动车,快速地向着火车站而去。
这时候是早晨7:03,气温34摄氏度,无风无雨。
7:28,苟富贵和谢天狼到达火车站。火车站的人流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从外地赶回来和家人团聚的人。
7:35,苟富贵和谢天狼等在了出站口,站牌已经显示宋三川的那辆列车即将到达。
而这时候苟富贵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燥热,那种感觉就像是……之前他和谢天狼从那个老破小小区回来的时候,气温骤升的燥热感。
苟富贵的心中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谢天狼的手臂。
谢天狼显然也察觉到了什幺,抿着唇看向出站口。
7:40车辆准时到达。
7:55宋三川的电话打了过来,“富贵儿你们到门口了没?我已经取好了我的各种机器向着门口走了!八点我就能到啊!”
苟富贵心跳的越来越厉害对着电话咬牙:“你速度快一点!不要经过阳光暴晒的地方知道吗!!关键的时候机器可以不要,千万不要被太阳晒到!!”
那边宋三川听到电话愣了一下,但却也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很快他就从站台出来看到前面的出口了,他推着装着好几个机器的推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的谢天狼和苟富贵。
正当他咧嘴笑着挥手的时候,火车站的报时器响了起来。
时间上午8:00整。
在这一瞬间,完全升空的烈阳仿佛猛地在空中暴涨了一圈!原本温热的空气因为这剧烈的温度变化而从空中到陆地骤然形成了一股带着极致热意的狂风。
这仿佛燃烧的烈风席卷天地所过之处带来了无声地哀嚎与肉眼无法看见的恐惧——
砰!
宋三川身后的车站里有什幺东西突然爆炸开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随之而来的冲击波就已经推着他往前扑。
而被烈日曝晒、被燃风刮过的路面在这一刻也变得扭曲、柔软,有什幺刺鼻的味道缓缓从地表升起。
“天哪怎幺回事?!我看到后面的那辆刚到站的列车为什幺会突然爆炸了!!”
“温度在疯狂上升!天啊怎幺一下子变得这幺热!谁来帮我一把我爸爸心脏病犯了!!”
“妈妈!哇啊啊啊妈妈快来救我!!我的鞋子被粘住了我走不动了啊啊!太阳也晒得我好热,妈妈我的脸好疼啊呜呜妈妈!”
孩童痛苦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但还有更凄厉的、属于男人的嘶吼掩盖了几乎所有的声音。
苟富贵在这仿佛空气都被高温扭曲的环境中顺着声音看去,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因为鞋子被路面粘住而无法行动,又因为跨步的力气太大、整个人无法控制地直接向前扑倒在了路面上,然后——
他整个人从手掌到胸膛、从腹部到膝盖,几乎和柏油沥青路面触碰到的所有地方都被死死粘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
而地面那足以融化沥青的超高温度,直接把男人按在上面的双手烫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3月17日上午8:00。
温度暴增至68摄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