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珂把身体蜷缩起来,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昏睡过去,随后又醒了过来。
现在是炎炎夏日,她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只能感受到从地下透过来的寒冷。
屋顶上的灯很暗,这是一间地下室,可以闻到地下泥土潮湿的霉味。
她被关在了这里几天了,屋子几乎是空着的。在角落里有个洗手间,这里没有食物,只有洗手间里的活水,让她不至于渴死在这里。
除了下水道里偶尔传来的水声,这里没有其他的声音,一切安静得吓人,她好像已经不在自己熟悉的城市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被人关在了哪里?
宁珂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嘴巴里很干,嗓子火辣辣的疼,无论喝了多少冷水也让她的状况没有改善。
她现在有点后悔,在被关在这里的第一天,她喊叫了一天,拼命喊着救命,拼命去砸门。那些声音没有引来人们,反而让她的嗓子完全哑了,体力也消耗过多。可能是因为喉咙发炎引起了发烧,她的身体十分虚弱。
宁珂挣扎着起身又喝了点水,然后开始整理思路,她被关在这里应该已经有三天了,在这期间没有人来过,她的手机书包都被人拿走了,在地下室里看不出时间的流逝。
她好饿啊……胃里一直难受着,感觉自己快要被活活饿死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宁珂记得她那天下班的时候,辞别了同事,在暗夜之中走着,准备去乘公交车,忽然有人从后面搂住了她,用浸湿的布子掩住了她的口鼻。
那时候的她猝不及防,没有及时屏住呼吸,从那条布子上闻到了一种甜腻的香气,她想要挣扎,可是没一会她的身体就软了下去,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是被人绑架了吗……
可是为什么要绑架她呢?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咖啡店服务员,她的工资微薄,家里也没有钱。她的身材瘦小,长得也算不上漂亮。
宁珂忽然想起了最近店长曾经说过,让她们注意安全的事,店员们都不太清楚具体的原因,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好像是说,最近是有人在针对咖啡店的服务员进行袭击……
宁珂抱着手臂浑身颤抖,那样倒霉的事,不会让自己碰到了吧?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锁响。
终于有人来了。
宁珂挣扎着爬了起来,把身体贴在墙壁上瑟瑟发抖。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个子高高的,借着灯光,宁珂看到他的脸色苍白,眉眼细长,有些女相。
宁珂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可能是咖啡店里的客人,可是她已经记不起来具体的时间了。
男人走到了灯光下,宁珂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她的眼睛忽然睁大,有些难以置信。
宁珂终于想起来了,她是见过眼前的人的,但是那个时候他穿的是女装!她觉得那个女人有些高大,就不免多看了两眼,事后还和同事小声说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在咖啡店里看到过他几次,有几次都是下午的时候来,点着一样的餐点……
“过来。”男人站在门口看着宁珂,对着她招了招手。
“你……你究竟要对我干什么!”宁珂颤声说着,她的牙齿互相打颤,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男人并不会因为她的配合而放弃计划,她想要冲出去,可是男人堵在了门口。
“真是不听话。”男人失去了耐心,关上门,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臂。
宁珂拼命反抗着,可是她已经有几天没有吃饭了,力量的悬殊让她根本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
“救命啊!救命!”宁可用沙哑的嗓子吼叫着,她拼命地抓挠,踢踹。
“嘘,别叫了,不会有人来的。”男人说着话牢牢抓住了她,宁珂奋力一抓,在男人的手腕上抓出了一道伤痕,可是她的反抗也就到此为止了……
男人皱眉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那表情却有些嗜血的贪婪,他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针管,扎在了她的脖颈上。
宁珂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的眼睛悠然睁大,可以感觉到冰冷的液体注射进入她的身体。
男人在他的耳边说:“乖乖的,就不会很疼。”
宁珂很快就感觉眼前开始眩晕了,男人把她从房间里拽着头发拖拽出来。
她可以看到,这里有长长的水泥走廊,周围有不止一个房间,男人打开了另外一间房间的房门。
四周摇晃着,旋转着,宁珂努力睁大了双眼,她忽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一间满是血的房间。
屋子里的中央是一张金属的床,墙上,地下,四处都是喷溅的暗色血液,屋子里开着隆隆的通风扇,可还是有一种腐臭的味道。
桌子上陈列着一些工具,上面也沾满了血迹,看起来像是一些分尸的机械。
她好像变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而这里就是一处位于地下的屠宰场。
男人把她抱起来,放在了那个钢板床上,然后把她的手脚固定住。
宁珂冷得打着寒颤,她昏昏沉沉的,有瞬间想到了那个噩梦般的童话故事《蓝胡子》。
冰凉把宁珂整个人都包裹住了,她的眼前眩晕着,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漩涡之中,身体害怕得一直在抖,连带着眼前看到的景象都在颤动。
“救命……救命”宁珂轻轻挣扎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恐惧却在把她一口一口吞噬掉,她的眼角流下了泪水。
可是她还不想死,她才只有二十四岁,她的家里还有父母和哥哥,如果她死了,他们怎么办?
“嘘……”男人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冲着她笑了,“让我把你做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男人的手伸过去,骨节分明,他回身拿了一件雨衣,想要披上去,开动一旁的机器。
宁珂看到,机器上面有着锯齿,那锯齿没有清洗过,似乎还粘黏着一些血肉。
就在这时候,宁珂听到了一种声音,那声音有点远,像是一段音乐声,从楼上不知什么地方传了过来……
男人明显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有些不快地皱皱起了眉头,回身看去……
宁珂忽然意识到,那声音好像是门铃声,有人来了……
会不会是邻居终于听到了她的叫声?或者是警察来救她了?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之时,男人忽然回转过身,用胶带缠上的她的嘴,然后干净利索地在她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宁可瞬间瞪大了双眼,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可能是药物的作用,她感觉不到剧痛,但是可以感觉到刀刃摩着她的手骨而过,几乎要把她的整只手从手腕处剁下。温热的血顺着她的手腕不停流下,随后滴落在地面,力量和生命随之流逝。
门铃催促似的响了第二遍。
男人擦干净了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低伏在她的耳边说:“我去招呼下客人,等下回来再来款待你。”.
此时的白虎山监狱之中,苏回取出了包里的东西,这已经是他和宋融江的第三次会面了。而此时,距离宋融江执行死刑已经不足三天,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和这个变态杀人狂会面了。
宋融江依然是被狱警带了进来,可能是因为休息不好,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一切依然是前两次的流程,狱警把宋融江的手铐打开以后,从审问室里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苏回从包里拿出了烟和打火机,递给了宋融江,他打开了录音笔和记录册:“我们今天来聊一下……”
宋融江拿起了烟,熟练地把烟点燃,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眯着眼睛吐出了一口白烟,他打断了苏回:“苏老师,我就快要死了,人真是奇怪,在等死的这段时间里,我每一天的心情都不一样。”
苏回坐在对面安静听着,今天,似乎宋融江想要主导这次谈话。
宋融江继续自顾自说道:“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不就是个死嘛,后来,我发现,死还是有点可怕的。再后来,我发现我也不能免俗,我现在怕得要死……”
“我看到过那么多有关死亡的诗句。”宋融江弹了一下烟蒂,“可是亲身体会,和那些都不一样。你知道等死是种什么感觉吗?人在怕死的时候,就会开始拼命回忆自己的过去,每一个瞬间,很多事情,时间被拉长,感官被放大,那些好的,不好的事情,都在你的脑子里回荡。对事情的认知,也变得清晰。我想到了很多人,我的母亲,女人,那些我杀了女人,还有……你……”
吐出那个“你”字时,宋融江的眼睛上翻着,下眼睑上方露出眼白,死死瞪着苏回。
苏回默不作声,抬起头来毫无畏惧地回看向他。
“苏老师,尽管我们之前的谈话很愉快,但是还是有很多事情,我逐渐想清楚了……”宋融江笑着看向他,那眼神有些阴邪,“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把我当作研究案例才来这里看我的吧?”
他吸着烟继续说:“你这个人,好像和一般的人不太一样,你会对我这样的变态着迷,你在试图探视我的内心。我最初就知道这一点。我太寂寞了,也就不计较这些了,我对你的试探并不讨厌,可是我也不太喜欢你深入到我的世界里来……”
苏回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就那么安静地听宋融江继续说着。
“从开始,你就是为了裴薇薇来的吧?你关注的,只有这一点。你把你的目的性掩藏了起来,可惜,我在反复回想我们的对话时,还是越来越确认这一点。”宋融江说着,“无论我对你,对其他人说了多少次,那个女孩不是我杀的,你们始终是怀疑我。”
在审问室外值班的狱警也发现今天的谈话不太寻常,他们互相皱眉对视着,有些迟疑,但是在开始之前,苏回已经叮嘱了他们,除非他的生命受到威胁,否则无论里面发生什么,都不要进去。
审问室里,苏回的面色如常,事到如今,他也似乎没有再掩藏的必要了。
苏回咳了几声,看着宋融江开口道:“我没有说谎,寻找裴薇薇,也是研究你这个人的一部分,甚至是关键的一环。然后我要纠正一下,我并不是怀疑你杀了她,我是确认你杀了她。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在一直强调这个谎言。”
宋融江叼着烟,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他,有瞬间,苏回就算只有一只耳朵可以听到声音还是听清了他后牙相触的轻音。
然后宋融江笑了,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他张开了口,发出了恶魔般的低语。
“别做梦了,你,还有那些无能的警察,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