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总局之中, 话题说到这里,姚飞又想起了什么,问苏回道:“对了, 那家伙呢, 什么时候回来?”

苏回知道姚飞提的是邢云海。

姚飞不喜欢用预言家称呼他, 总是会使用“那家伙”这三个字。

最初这个称呼是含有一些贬义的,因为他总觉得邢云海有些迟钝,不够敏锐,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他还觉得预言家这个绰号有些夸大, 觉得邢云海不该作为一个侧写师待在行为分析组,就总是用“那家伙”来指代他。

可是后来有一次, 当邢云海指出了他的一个思维漏洞之后, 月光沉默了很久,最后打了一行字:“我错了,这一次是你对了。”

有一次月光和诗人私聊时说:“那家伙好像也有点本事。”

从此以后, 月光依然会这么称呼邢云海,只是这个词不带了贬义,反而成了他对邢云海的特称。

“医生说需要看情况,至少十天左右。”今天上午苏回跟着陆俊迟又去了一趟医院,顺便探望了一下邢云海。

邢云海在之前的事故之中折断了几根骨头, 头部也受了伤, 现在醒过来是过了危险期,左手还不能动,精神看起来却还好。

身在病床,邢云海的心还在案子上。

他们去了寒暄了几句,邢云海就急着问他们细沙案的相关情况。

当他听到陆俊迟说到月光那一段时,邢云海一边轻笑一边摇头。

说到他们在城市里抓住了那些炸弹客时, 他又长出了一口气。

直到最后陆俊迟告诉他,在一个开放的湿地公园里发现了主犯宋蓝恩的尸体,邢云海就陷入了沉思。

重案组办公室里,听到了苏回的回答,姚飞略有失望:“还要那么久啊?我还以为人能凑齐了,能来桌麻将呢。”

陆俊迟听了他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每次看到姚飞,都会想起于烟。

他了解小舅的性格,小时候,他的象棋还有国际象棋都是于烟教给他的。

那时候于烟就告诉他,在看棋的时候,要学会看到几步以后,要学会处理棋子之间的关系。

没有哪个棋子是万能的,能够横扫千军的。

更多的时候,下棋讲究的是谋略,是一种相互的配合,相互的制衡。

现在当初行为分析组的四个人都已经出现。

陆俊迟忽然明白了过来,当年于烟找到他们这四个人作为侧写师是有原因的。

苏回有足够的天赋,善良坚韧,整个行为分析组是以他为核心。

月光大胆,敏锐,虽然不被诸多人理解,但是也不能因此否认他的天赋。

知更鸟是里面唯一的女性,心思缜密,看问题的角度与常人不同,还有女性特有的第六感。

邢云海是个十分沉稳的人,他的刑警经验是最为丰富的,可以把那些天马行空的侧写想法拉回实际之中。

这四个人却又有各自的缺点,苏回虽然较为全面,但是百密终有一疏,他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姚飞考虑问题的角度能够和其他的侧写师互补,那其余三个人身上的正又犹如缰绳,可以压下他身上的那股邪。

似乎是缺了任何一个人,整个部门都不算完整。

现在,时隔两年,这些人又凑到了一起,他们因为一个案子,有了共同的目的。

陆俊迟想到这里,问苏回:“这个案件你们能够合作讨论吗?”

苏回没有听清,转头问:“什么?”

陆俊迟道:“你和陶李芝,邢云海还有姚飞。”

姚飞在一旁道:“你们看着办,这个案子我听凭调遣。”

姚飞虽然是个不服管教的人,但是对于于烟死亡的案件他是绝对认真的。

这也是谭局和苏回敢于把他暂时留在总局里的原因。

苏回一时低下头去,似是有些犹豫。

陆俊迟看了看时间说:“大家先下班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去找谭局汇报,然后我们来商量看向哪个方向继续进行。”

最近因为细沙案重启,所有的人都在连轴转着,这样下去,不光是苏回,很多人的身体都会吃不消,非战斗性减员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姚飞仍是到总局给他安排的地方休息。

陆俊迟和苏回一路从楼上走下来,坐到了车里。

陆俊迟发动了汽车,苏回忽然道:“你是可以把他们都拉进来,但是这个案子还是要你来做主导。”

沉思了一路,他终于是考虑好了。

陆俊迟一愣问:“为什么?”他本来想建议谭局,让苏回来临时负责。

苏回的手指抚摸着手杖,轻叹了一声:“邢云海和陶李芝还好说,姚飞还是有些隐患,但是我发现他到了你的面前,就会变得听话。”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这么建议还有一个原因,当年,我们都曾经是那个人的手下败将……”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他们两年前的确是输给过幕后的人。那个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向着警局伸出手来,怂恿诱导那些罪犯,把月光清除出局。他的身受重伤,行为分析组的解散,都是那个人的手笔。

说到这里,苏回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陆俊迟:“但是你不一样,你的思维模式也和我们不太一样,大家可以互补。”

陆俊迟道:“我们一起。”

苏回嗯了一声,靠在了车窗上,他侧着头,看向陆俊迟。

夜晚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神情严肃而认真,还有一个原因苏回没有解释。

回家的路苏回已经走了很久,但是现在有了陆俊迟,这条路就变得不一样了。

侧写分析也是一样,这次回到总局,经历了这么多案件,苏回对犯罪心理侧写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曾经认为,侧写是无所不能的,只要他们在,再为狡猾的罪犯也会露出马脚。

他曾经因为那些普通的刑警无法领会他们的意思,总是走向错误的方向而感到气愤。

他也曾经质疑过,侧写究竟是对还是错,是不是会将人们引入歧途。

他甚至想过要放弃,对无实证推理十分排斥,犹豫着不敢向前。

但是当他和陆俊迟在一起合作以后,他逐渐发现,犯罪心理并不是单独存在的。

在过去,时机,制度都还不够成熟,人们对侧写也不够了解。容易神话它,轻信它,也容易怀疑它,鄙夷它。

那些警察们不会辨别他们给出的侧写结论,也因跟不上他们的思维和脚步,不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给出反向建议,行为分析组的内部不够团结,没有协调一致,经常会想争论出对错,靠着纸笔,不跑现场就想得出结果。

这样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

正因为此,当年的行为分析组才会面对诸多的问题,被人稍加利用,就面临解散。

这只是犯罪侦查之中的一环,人们不应该夸大它,不应该过度依赖它,也不该排斥它,不应该怀疑它。

与之匹配的,应该是敏锐的判断力,对真假的辨别能力,能够迅速落实的行动力,勇往直前,不惧生死的勇气。

以及最为重要的,一颗善良,而又坚定不移的心。

只有这样,才能够把侧写中的一片海市蜃楼变为实景。

心理画像和物鉴法医现代科技相结合,才能够让侧写发挥重要的作用。

侧写就像是一把利刃,只有到了勇者的手中,才能够破开黑暗。

而这些,是他们原本没有,陆俊迟却可以帮助他们,带给他们的。

有一支重案组那样的精英队伍,大家深入案件,反复推理论证。

这才是最为理想的合作状态。

苏回想,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陆俊迟就是带兵领将的将军,他们是在帐子里给他出谋划策的军师。

他希望陆俊迟能够用他的敏锐和勇敢,揭开最终的谜底。

他们会一起,并肩作战,面对最后的结局。

苏回和陆俊迟晚上回去已经过了八点。

两只猫都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苏回抱了抱这个,摸了摸那个。

它们像是在争风吃醋,亚里士多德舔了舔苏回的手背,海明威就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苏回的脚踝。

今天又忙了一天,两个人只在中间休息的时候吃了几口面包。

尽管现在有点晚了,陆俊迟还是去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

等吃完了饭,他把餐桌收拾好,苏回已经打开了新买的拼图,自从细沙案重启,他们每天都是极其忙碌的,陆俊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苏回拼拼图了。

这一盒拼图,苏回也是买了好久,在驿站放了好几天,最近才有时间拿回来。

陆俊迟走过来,看着苏回打开,拼图是紫黑色的,上面有一些白色的亮点,看起来像是一片星空,他问苏回:“这次的拼图叫做什么?”

苏回道:“无尽之谜。”

“我已经把市面上比较难的拼图都拼完了,所以来挑战一下这个非常规的拼图。”苏回翻弄着那些不规则的拼图片,进一步解释道,“这一款拼图有点特殊,它是一套没有上下左右,无边无形,无穷无尽的拼图……”

这些概念,陆俊迟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走过来看了看:“怎么会有这样的拼图?”

苏回道:“我也觉得这个拼图的创意很赞。”

“设计者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据说,创意的来源是环面和克莱因瓶。”

陆俊迟听说过克莱因瓶,问苏回道:“是和莫比乌斯环齐名的那一个吗?我总觉得这两个像是同一个东西。”

“还是有点不同的,一个是二维在三维里的封闭环,真实存在。一个是三维在四维里的模型,无法证实。”苏回用手指摸着那些薄片,“一个不分正反,一个没有内外,这些都是空间几何上的拓扑结构,也就是数学逻辑严谨自洽的空间结构。”

陆俊迟低头看着苏回拼着。他十分熟练地很快拼接了几块,那些深色的拼图就像是无限的宇宙,在他的指尖下不断延伸着。

陆俊迟道:“苏回,我在思考一件事。”

苏回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什么事。”

陆俊迟严肃道:“我在想,最近我们抓到了很多人,也开始切入对方的核心,对方是不是会有所动作。我在考虑,是否应该给你配枪。”

苏回听到这话就咳了起来,缓了一会开口道:“我?配枪?我的视力,估计已经告别射击了……回头容易误伤人,还容易被别人抢……”

陆俊迟低头想了想:“也对,反正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会带着枪的。”

他说着从一旁的枪袋里取出枪来,放在了桌子上,“射击你过去也学习过吧,我记得上次你帮我上过子弹,动作还比较熟练。”

苏回站起身把枪的保险拉开,做了一个射击的动作:“我过去在总局里,射击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像那么回事,就是还有点不太标准。”陆俊迟说着话,走到了苏回的身后,把他的手臂往上扶了一下,“抬高一点,手臂用力,要不然我估计你现在的腰受不了后坐力,射出去的子弹也会偏移方向。”

苏回按照他的指点调整了一下动作。

陆俊迟又说:“注意手,眼,还有枪口,呈一条直线。”

苏回叹了口气,放下了枪道:“小陆警官,你要相信,我拿着枪和开着车一样危险。”

陆俊迟笑了:“那不一样,开枪除了靠视力,更多的是靠感觉,是靠身体的记忆。你过去应该也看过一些相关的报道吧,什么武警的神枪手不需要瞄准就可以打中目标,还有什么视力不好的射击冠军。”

苏回明显是对拼图更感兴趣,他摸起了一片夹在纤长的手指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抬头道:“你说到新闻报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陆俊迟问:“谁?”

苏回道:“那个叫做江里的记者,他上次和我们说,他做法制版面已经很久了……问问他,是不是会得到一些消息?”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