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江接到宋文的指示后, 联系了110的报警中心,把昨晚八点之后的所有警情都拉了出来。
其中有一条西槐树派出所的接警, 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条警情基本和宋文说得差不多, 报警中心是晚上十一点半接到电话,有一位年轻女性称自己受到了陌生男人的袭击。
这件事当时被当作突发事件处理,十分钟后有两名警察赶到了现场, 由于袭击的男性当场逃逸,他们只能把女孩带到了派出所做了个笔录。
女孩伤得不重,这件事就被当作是抢劫未遂定性。
随后女孩的男朋友到了,把女孩带走。
傅临江和西槐树派出所那边沟通了一下,对方提供了女孩的联系方式, 他就把女孩子约到了市局。
下午三点,女孩来到了南城市局, 她昨晚上折腾了半宿, 还受了一些轻伤,今天请假没去上班。
傅临江把她引到了审问室,又把宋文和陆司语都叫了过来。
三人在对面坐了,宋文抬起头打量着女孩, 她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衬衣,到膝盖的蓝色短裙, 肉色丝袜, 外面一件很薄的长款外衣。
这女孩长得挺漂亮,留着披肩的长发,肤色很白, 杏核眼,鼻子小巧,她看起来年岁不大,还带着点学校出来的稚气。
看到对面的人在看她,女孩伸手捋了一下头发,挡住了额角的一块青紫色的伤痕。
陆司语看了看女孩登记表上的名字,叫做曾敏仪。
几个人还没开始,审问室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二队长田鸣从门口探出头来,然后冲着宋文勾勾手指,示意有事情找他。
宋文走到门口,田鸣就道:“宋队你可以啊,我听说,你这么快就找了个目击证人。”
宋文知道这是田鸣那边得到了消息,他本来想等情况确认后再和他沟通,现在他自己找了过来,只能解释道:“只是疑似的目击证人,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凶手所为,具体的情况,要等下问了才知道。”
田鸣轻咳一声,张开口,脸却红了,扭扭捏捏着说出正题:“那什么,都是为了案子,能让我听听么?”
他们队查了那么久,到现在没找到什么像样的人证,这次让宋文占了先机,一想到这事,田鸣的脸上就热辣辣的,好像被人扇了巴掌。
上次的会议时,他被顾局点了名,现在急于找点线索,将功补过,这才拉下面子来找宋文。
宋文并不介意:“田队别这么客气,加把椅子的事儿。”
于是田鸣也跟着进来,曾敏仪抬起头看了看自己对面坐着的四位警察,明显被这个阵仗吓到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牵扯进了什么大案要案,她一时紧张了起来,“那个……我……”
傅临江敏感地发现了女孩的拘谨,柔声安慰她:“你别怕,因为你昨晚遇袭的事可能牵扯到了其他的案件,我们这才把你叫过来问下情况。”
曾敏仪往后缩了一下,眼睫眨动:“那我不会被打击报复吧……”
傅临江道:“凶手是随机作案,你最近注意安全,不要自己单独一个人外出,特别是夜间,应该没有什么事。”
宋文已经把曾敏仪昨晚的笔录复印件拿在了手中,问了她一些基本信息。
曾敏仪都一一答了,说起话来细声细气。
随后宋文说到了正题:“你能再讲述一遍昨天的事情吗?”
女孩回忆着说:“昨天晚上十一点,我加班回来,发现男朋友没有遛狗,于是我就拉了狗下楼,我们租住的房子小区里绿化不多,我把狗带出去,在小区旁边的小公园旁遛它。”
曾敏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仿佛又回到了昨晚小区后面的小公园,那片林子不算太大,就在马路边,有一些简单的体育运动器材,白天的时候有小孩子和老人在附近玩耍。
晚上九点以后,附近跳广场舞的散了,就有点偏僻,那边没有路灯,一片漆黑。
她本来想把狗带到旁边转转就回去,没想到那只狗被在家里关得久了,见到林子就钻了进去。
她当时为了找狗,没想到越走越深,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走到那片小公园的深处,才有点害怕起来。
那时候,她听到了一种诡异的声音……
回忆起昨晚那恐怖的经历,曾敏仪的眼睛忽然睁大,“我那时候听到了一种声音,是很重的喘气声,就好像,就好像呼吸不上来似的……”
陆司语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把这一点记了下来,这声音应该是凶手的特征之一。
“然后我当时……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我还没找到钻到林子里的狗,就忽然从身后跑出来一个男人。他一下子就拉住了我的头发,往我的头上打了一拳,我在那里喊救命,他就开始捂着我的嘴对我拳打脚踢,我当时就被打懵了,有点要晕过去了,迷迷糊糊的,那男的就把我往小公园更深处拖……”
曾敏仪低垂了头:“我家的狗发现了事情不对,就在树林里狂叫,那人当时犹豫了一下,踹了我的狗一脚,被我的狗在腿上咬了一口,这时候路边有一辆出租车驶过来,大概是发现了情况不对,司机喊了一声‘谁’,然后打开了远光灯,那男的被照到了,我就奋力挣扎开,抱着狗跑到了路上,拦下了那辆出租车……”
“再后来,我打了报警电话,又打电话给了我男朋友……多亏了那好心的司机大叔,要不然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曾敏仪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是不由得心跳加速,胸口起伏,她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对面坐着的几人目光交流了一瞬,曾敏仪的说辞很符合本案凶手的特点,所处的位置和王晓培遇害的地点也不远。
她的额头受了伤,这样的类似伤势在之前的几起案件中也有出现,最关键的是,被狗咬伤这一线索正好符合他们在现场找到的那块纱布。现在,纱布正在物鉴部那边,等到化验后就可以进行比对。
这位女孩昨晚遇到的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宋文拿出纸笔继续问她:“你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了吗?”
只要女孩看清了,他就可以进行头像复原,这样找到凶手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看……看清了……”曾敏仪点了点头,她说到这里,似是怕冷似地环住了双臂,身体微微发着抖。
“你还记得其他的细节吗?”陆司语问。
曾敏仪抿了一下唇,似是回忆到了可怕的事情,她埋下头,声音带了哭腔:“那个人……远光灯照过来的时候……我喊着救命,想要挣脱他,他……他的手上有茧子……我一回头就看到,他……他在笑……”
漆黑的夜里,遇到这样变态的男人,像是一场噩梦,曾敏仪回忆着,在昨天她呼喊救命即将挣脱的时候,那个人竟然没有丝毫的慌乱,抓着她的手粗糙而冰凉,那个人的表情是在笑,好像对她的挣扎十分满足……
那个诡异的笑容,曾敏仪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傅临江安抚着她:“没事,没事,你现在安全了……你把他的长相告诉我们,我们试试看能不能画出来。”
“那个人……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五,头发很短,留的是板寸头,他是瘦长的脸型,脸很白,眼睛小小的,单眼皮,几乎没有眉毛。他的那个笑容,我形容不出来,嘴唇很薄,嘴角挑起,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只是一个笑,就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这辈子没有看到过比那个还恐怖的……”曾敏仪描述着,那表情,快要哭出来了。
这几句话形容出来,宋文就在心中对那凶手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惨白的脸,那人就是普通人的长相,眼睛很小,不说话的时候,有点沉闷,可是一旦笑了,就让人觉得可怕。
宋文拿起画笔道:“我现在试着还原一下他的头像,你还记得那人的什么相关细节,比如他穿了什么,有什么动作特征,都可以告诉我。”
曾敏仪配合着点了点头,她又说了凶手的一些特点,想了想又问:“你们会抓住他吧?”
“我们会尽全力。”这次说话的是田鸣,他追查这位凶手已经几个月了,现在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曾敏仪抬起头,有些怯懦地看了看面前的几位警察,忽然又低了头,望向自己交叠的手指:“昨天我在派出所时,有几位民警,他们……都说我这种情况,很难找到对方……他们还说……”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似是在考虑当不当讲,抿了一下嘴唇才继续说,“他们还说,这种事情挺多的,我没有丢钱,也没有出事,当时没有监控,就被打了几下,伤得不重,这男的很可能是抓不到的,过去很多这样的事……最后都不了了知……”
坐在对面的几位刑警一时沉默了,但是他们也明白基层警察的无奈,基层人员少,工作重,遇到这种没有损失,情节不严重的案子,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把那些嫌疑人追查出来。
要不是陆司语聪明警觉,他们差点错过这位人证,错过这些线索。
如果这个嫌疑犯不是一位背了数条人命的变态杀手,只是一个普通尾随女孩,图谋不轨的猥琐男,就算民警追查了出来,找到了那个男人,受害人和加害人面对面坐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里,根据女孩只受了轻伤的情况,最后还是只能签字调解一下就要放人。
这样的伤势,连拘留的程度都不到。
这样的情况,每天在国内,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也许这其中,就有一些心怀不轨的男人,也许他们这次没有犯案,以后会做出越发可怕的事情来。
但是无论是警方也好,法律也好,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措施,能够去遏制这种情况。
人们常说,我们需要更多见义勇为的人,但是大部分的人,都希望自己无助时,是被见义勇为者帮助的人,又有多少人面对需要帮助的人,敢于挺身而出?
想要改变这些,需要更多的人付之于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