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戒指

少年的手指又纤又柔,按在图勒巫师的脸上死命推,一点作用都没有。图勒巫师透过指缝望向他,没错过他脸上比旭日还瑰丽的红晕。仇薄灯更恼了,双手一起,捂住图勒巫师的眼睛。

刚刚。

就在刚刚。

两个人都同时捕捉到了。

怦怦怦!

以及……

“怦!”

两道心跳原本一样沉稳,一样有力的心跳。

但,在气流经过耳膜时,其中一道忽然加速,忽然跳得几乎蹦出胸腔。它带得另一道心跳几乎是立刻也做出了反应,同时剧烈的“怦怦怦”了起来。

哪道心跳声忽然发生变化的,两人都清楚得很。

“出去出去!”小少爷嚷嚷。

图勒巫师攥住他腕骨,没用什么力……

“唔……”

小少爷气势汹汹的声音消失了。

他的后背抵上厚实的毡毯。

鸦羽般的黑发在枕面散开,一条金灿灿的、亮闪闪的链子垂坠进他的鬓发间。冰冷的锁链摇摇晃晃,有一下没一下,触碰他滚烫的脸颊,仿佛是某种怜爱的轻吻。他的双手被男人不轻不重,按在两颊边。

少年十指纤纤,指骨细秀,指节莹润,仿佛是东洲名窑定汝司的甜白瓷,润腻莹薄,光一照能透出亮红的薄影。

天生叫人把玩。

更苍白更冷硬也更修长的手指舒展。

和少年一比,男人的手仿佛永远是祭坛守护者下垂的手——握刀、握箭,指骨与经络都带着一股深深的寒意,以及很难化去的戾气。这样一双手,天生该漠然地拧断活人的脖颈,扼死活兽的咽喉。

但它在一点点舒展。

先是掌心、后是指根……指节……指根……古老部族的首巫将自己的手与中原少爷的手重叠,以冷硬的骨节,将柔软的指尖包裹其中,掌心命纹相贴。

现在两道心跳同时跳得急促。

仿佛隔着皮肉、骨骼在不同的胸腔里共振。

——他们共享一样的生命。

图勒巫师半跪在仇薄灯身上,双手撑在仇薄灯的脸旁边。他们挨得很近,很近,一个呼吸融合另一个呼吸,一个心跳响应另一个心跳……古怪的、陌生的气氛,同时主宰两个人,谁也没有动作。

只剩下鼓点般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震动皮肉,震动骨骼。

……这是怎么了?

仇薄灯被震得头晕目眩。

他的血液、他的呼吸、他的脉搏……他的一切生命迹象忽然就不受他自己控制了。仿佛的确存在某种无形的,难以看见的丝线,布在他和图勒的首巫之间,把他们的血液汇成同一条河流。

……淡金的经文。

……消失的重伤。

……同步的心跳。

共毡夜晚的错觉卷土重来。

血液仿佛是先从一个人身上流到另一个身上,再流回去,如此循环……那时,仇薄灯以为是错觉,因为他们某种程度上,确实是相连的……

如今。

好像不是错觉。仇薄灯想。

他好像……

知道图勒的首巫是怎么救他的了。

——薄灯,薄灯。

命如薄灯,风吹即灭。

都说“名是命,命如名”。哪怕过于富贵的人家,担忧小孩子命轻,承不住福分夭折,会起一些轻贱点的名字压一压,也不至于起到这么……这么凄冷,这么不详的名字。除非,他的确命坏到某种程度。

坏到非以大凶克大凶不可。

可能是“横扫人间第一世家”的名头太过响亮。

二十几年前,便有神卦先生断言:

仇家树大风满,总有些事要应到这一代的小辈身上。

没过多少年。

仇家小少爷出世了。

万年一遇的大寒潮、飞舟忽然坠毁、被红凤救起却遇到狼群袭击、逃跑时撞见部族灭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有长辈都倏忽远去……忽然差到极点的运气,让小少爷有了一些模糊的预感。

家里起的名可能要压不住他的命了。

小少爷想。

他受的福够多啦!他看过的风景也够多啦!大家都很宠很宠他。

他知足。

只是……

从天而降的箭圈,撞入森林的风雪。

家里起的名,没能压住他的命,小少爷没能渡过他的死劫。

可他没死。

少年纤柔的手指蜷曲起来,指尖轻轻的划过命纹,像冰蝶敏感的触须——它静静地停在图勒巫师的掌心里。说不清是话本风月里常说的“报恩”,还是其他的什么……小少爷轻轻别过脸去。

露出半截白玉般的脖颈。

仿佛是默许。

熟悉的温热呼吸落下,仇薄灯闭上眼。

第一次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挣扎,任何抗拒。

奇怪的是,呼吸静静停在脖颈处,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尽管已经、已经很熟悉了,已经不是什么经验都没有了——甚至不该有的经验也有了,仇薄灯还是本能地紧张了起来,睫毛不住颤抖。

片刻后。

金环相撞的声响中,自觉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小少爷被腾空抱了起来。

“喂!”

仇薄灯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颈,睁开眼。

一点都不想回忆的青铜镜面印入眼帘,仇薄灯漂亮的黑瞳骤然放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放到了镂空雕花的海兽纹铜镜前,男人坐在他身后,双臂自左右环住他。

等等!

他是、是同意那什么。

但他可没同意这个!

仇薄灯乱七八糟的心情,瞬间没了个干干净净,什么“恩”啊“情”啊的,瞬间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他几乎是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他使劲儿推某个人,恼怒骂道:“你不要脸!”

不要脸!得寸进尺!

混账玩意!

图勒巫师在小少爷差点蹦起来,再狠狠咬他喉咙一口的时候,自铜镜边的红底金漆箱里拖出个小木匣。他一手紧紧箍住小少爷,一手把小木匣里的红玉戒指取出,放到仇薄灯手里。意思再明显不过。

要么给他编发辫,要么……

他环住少年。

“编编编编编!”仇薄灯忙不迭地叫起来,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马将红玉戒从他指尖抢了过去。

箍住自己的双臂信守承诺地松开。

仇薄灯立刻逃了出去,逃得逃急,甚至差点撞到铜镜。也是这一下,让仇薄灯忽然发现镜面里倒印出来的图勒巫师,银灰色的眼眸里泛起浅浅的天光一样的情绪……

他他他他他——

他在笑?

小少爷不敢置信到极点!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做那什么……

他就是故意逗他的。

小少爷顿时气得牙根痒痒,一个没忍住,扑了过去,张开口……好了,这下图勒巫师长袖衬衣的领扣没有白解开了。

少年脚腕上的古镯,男人手腕上的古镯,古镯与古镯之间牵连的长长的、细细的锁链……金环与金环碰撞,响成了一片。

房屋角落的彩绘铜盆橙红的光暖浓浓的。

“坐好。”

狠狠地、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后,小少爷气势汹汹地拍了拍身前的毡毯。

咽喉上带了几排小巧牙印的图勒巫师听话地坐好,配合他手腕处的镣铐和垂下来的锁链,倒真的很像被叱责,却乖乖听话的驯兽——还是极大型,极凶狠的那种,比如猎豹、猛禽一类的。

顶级猎食者。

又冷又忠诚。

小少爷哼唧一声,低头扒拉起木匣和那堆红玉戒指。

……说实话,某个人是不是在为难他?

举起枚红玉戒指,在图勒巫师的发梢比了比,仇薄灯陷入了沉默。他朝图勒巫师投去怀疑的目光,这家伙其实是另有目的吧……

比如,编不好。

就……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怀疑,图勒巫师苍白修长的手在木匣中翻了翻,取出一柄云松木梳,示意他稍微坐侧一点。仇薄灯将信将疑,勉强按他的意思,侧着朝铜镜坐了一些……视线落一到镜面……

白雾,喘息,手指……

羞耻感在啃噬骨头,仇薄灯瞬间就想扭头逃走。

他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烧。

他又不是毫无廉耻的雪原部族人啊。

但图勒巫师按住他的肩膀,拿起木梳……梳齿划过有些凌乱的长发,黑亮的青丝比它的主人更温顺,在图勒巫师轻缓的动作下,流水般划过浅白的木纹,很快重新变得一丝不乱,披散在少年的肩膀、后背。

搁下木梳。

苍白的指尖挑起三缕发丝。

原来他抱仇薄灯到铜镜前,是想教他怎么编发辫。

只是……

仇薄灯忍不住把视线从镜面移开,他眼下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看到这面镜子。

图勒巫师轻轻扭过他的下颌。

叫他看。

仇薄灯:“……”

他一会咬自己的上唇,一会咬自己的下唇,可怜得活像有人在那细细小小的火焰舔舐他的骨头……为了削减羞耻感,也为了早点结束这场心理上的“苦刑”,仇薄灯只好把视线集中到图勒巫师的指尖。

度刻如年。

编了不到三个,小少爷就嘟嘟哝哝,说自己会了。

图勒巫师没让他起来,但也不再强求他盯着铜镜看了。

小少爷如蒙大赦,立刻将视线移到了毡毯的花纹……膝盖抵着毡毯,卷草云纹烙着肌肤……又移开,再移开……巡逻一圈后,他欲哭无泪地将视线定格在垂堆在图勒巫师深黑氆氇宽袍上的锁链。

无聊地数金环的数目。

一个、两个、三个……

图勒巫师碰了碰他的脸颊,示意他好了。

仇薄灯匆匆往镜子里飞快地瞥了一眼,好像没有给他编得很复杂:只从耳边挑了一些头发,以银珠、红珊瑚和绿松石一起,编成左右约莫各六七个的中小发辫,由高到低,盘到脑后,固定住其他披散下来的长发。

素净,漂亮。

——重要是看着挺简单的。

仇薄灯有种错觉:他也行。

不过,有鉴于第一次尝试,仇薄灯还是谨慎地,审视地,打最简单的开始。

……指尖穿过发丝,一下一下,小心翼翼,柔软得像新生的叶芽。其实,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

——错以为,他好像有点在意自己了。

图勒巫师将视线移向铜镜面。

同一面镜子,在不同的眼睛中有不同的含义,唯独那片白雾是共同的记忆……一个字母又一个字母,描写下“薄灯是阿洛的”的指尖正在小心地,认真地挑起他的头发……就像阿尔兰是他抢来的一样。

是他强求来的。

图勒巫师平静地低垂下眼睫。

……不需要去在意手段,得到了就好。他想,忍不住去勾从少年脚腕处延伸出来的锁链,把它跟自己手腕上垂下的锁链重叠在一起,环环相扣。

又环环。

仇薄灯确实非常小心,非常认真。

因为他发现,有种事情叫做:“眼睛会了,手不会”。

刚刚他瞅图勒巫师编发辫,就跟拨流水一样简单,这边一下那边一下,发缕就交错成一个又一个精致美丽的结,一路自然蜿蜒。但是等到他真上手吧……这一缕捞起来了,那一缕又掉下去了。

先编这缕?还是这缕?

还是这这缕?

连个纽扣都没自己扣过的小少爷手忙脚乱,头大如斗。

“别捣乱!”

仇薄灯怒气冲冲,抽手一把拍掉某人正在拨弄的锁链。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吵死了。

……一抽手的功夫,好不容易编出来的一小段瞬间又散了。仇薄灯瞪大眼,一口气顿时卡在咽喉里,不上不下。就在这时候,被拍掉锁链的图勒巫师又将注意移到了少年跪坐时露出的脚镯。

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拨着。

声音是没发出来了,但他人又不是死的,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仇薄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捏起拳头,往图勒巫师肩头狠狠捶了一记。

“坐——好——”

超凶!

超凶的小少爷忙活了大半天,最后歪歪扭扭的,终于将枚红玉戒指成功编进了发辫里。他心虚地、畏惧地瞅了一眼匣子里剩下的六七枚红玉戒指。半天,犹犹豫豫、磨磨蹭蹭,拿起第二个……

图勒巫师看出他的吃力,捏了捏他的手指,将第二枚红玉戒指取走了。

……好像给他编一枚就行了。

反倒是爱面子的小少爷脸上挂不住,一把将剩下的戒指全拿走,非要全编完不可——说好都编进去就都编进去。

世家子弟说话算数。

少年认认真真,跪坐起身,把编个头发编出了六军作战的架势。

图勒巫师不在乎他把自己的头发搞成什么样子,只打镜子里看他,看他认真时低垂下来的睫毛……指尖伸出,在仇薄灯不知道的时候,图勒巫师轻轻地、隔着镜子,摸了摸他浓密的眼睫毛。

许久。

久到仇薄灯觉得比自己以前活过的时间还长。

最后一个红玉戒指终于编进去了。

只是……

仇薄灯打旁边自己看了一下,又瞥了铜镜一眼,发现图勒巫师低垂眼睫,还没看到他的“杰作”,悄悄松了口气。

察觉到他动作停了下来,图勒巫师就要抬头。

“等等。等等……一会再看!”

仇薄灯心虚得厉害,急中生智,抓了条布带——也许是腰带,在图勒巫师抬眼前,胡乱缠在他眼上,用力打了个死结。

然后……

他一溜烟,拖着锁链,跑到毡毯的另外一边去了。

远远的,笑得肩膀直抽。

六七股辫子乱飞,几枚红玉戒指编得忽高忽深,堪称……

灾难。

图勒巫师高眉深目,如部族传统打扮时,有种神秘的气质。被仇薄灯这么一折腾……丑到是不至于,毕竟人长得好。但他向来冷戾,配上这灾难的发辫,就显得格外违和,隐约居然多了几分……

无害?

笑声和锁链的清响中,图勒巫师取下蒙住眼睛的发带,往铜镜中瞥了一眼,就随意地移开了。

仇薄灯一怔。

缓慢地:……?

他愕然地盯着图勒巫师,发现他是真的对他那……呃,歪七扭八的发辫接受良好。隐隐约约,好像,还有……

有点高兴?

仇薄灯不大确定。

但图勒巫师确实没有追究的意思。

反倒是躲一边去的仇薄灯不好意思了。

小少爷招手让他过来,要替他把那堆东西拆开。图勒巫师人是过来了,发辫捏着却不让拆。再看一遍……编得还是……嗯,饶是爱面子如仇家的小少爷,也没办法对自己的杰作做出夸奖——歪歪扭扭,粗糙无比。

一个字:“丑”。

两个字:“离谱”。

简直难以想象,为什么有人“天才”到这地步,能把个细辫编成这种德性。

眼见图勒巫师护住发辫,不让他拆。

仇薄灯忍不住捂住脸。

救命。

这家伙不会真的打算顶着他的“杰作”出门吧?

图勒巫师是真的不在乎,轻柔地摩挲他的颧骨——那里流露一丝很美很美的暖红。

“都怪你!”小少爷面红心也跳,提前推卸责任,“要不是你乱碰,肯定不会编坏。你自己负责。”

图勒巫师看着他。

……他怎么忽然一下子看起来像个……像个真正的年轻人了。之前仇薄灯很难把他同活生生的年轻人联系起来。他、他更像是昏暗幽冷的祭坛里走出来的冥界守护者,强大而又神秘,仿佛是块沉默的岩石。

总之,不像是个会流露温和情绪的活人。

但此时此刻,那双银灰的眼睛仿佛倒映天光的湖,又清,又近。

他吻了下来。

……还蛮好看的。

仇薄灯被亲得晕乎乎的。

盯着他的眼睛发闷。

直到……

“不行!”仇薄灯骤然清醒,一把按住作乱的手,“我……”

他嘀嘀咕咕,含含糊糊。

吐出几个音儿。

其中一个音节,在前几夜,总出现在被逼到实在承受不住的时候。图勒巫师若有所思,稍微撑起身,少年立刻像得到空隙的猫儿一样,一溜烟,朝另外一边滚了出去,直到——“哗啦”一连串清响。

“哎呦!”

小少爷忘了脚上的锁链。

锁链很长,又细,一圈一圈,把他的小腿、膝盖、再往上一些……全缠了个严严实实。活脱脱一出“作茧自缚”。

另一边,图勒巫师半伸着手,眼里天光未散。

“笑什么笑?”仇薄灯恼羞成怒,“过来帮我啊。”

屋角的火盆烧得融烘烘的。

高大的成年男子半跪下来,解救他一被宠就坏脾气的小少爷……修长的手指自上而下,缓缓拂过。少年按着他的肩膀,手指轻轻蜷曲,抓进厚实的氆氇布料……当最后一圈的金链自小腿松落。

仇薄灯毫不客气地解链推人。

——他真是个坏脾气的小少爷。

一被宠着,就开始耍性子了。

“过去,过去,”小少爷一边推,一边催促,“离我远点,热死了。”

屋子里是暖和,可绝对不至于到“热死”的地步。

但小少爷超凶,超坚定。

他再没提解开锁链的事,图勒巫师就没有违背他的意思。

“过去。”

“再过去!”

“……”

小少爷虎视眈眈地监督。

一直到一人躺了一边,图勒巫师侧着身,面朝中原少爷。中原少爷状似平静,躺姿规规矩矩,看不出一点大半夜被窝取暖时,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图勒巫师怀里的劲头。细细的、长长的金链斜堆过整张毡毯。

把中原和雪原连在一起。

某人的注视太过明显。

装睡的小少爷背过身。

不让他看。

火光勾勒出漂亮的肩角、手肘、以及……一只手就掐住举起细腰,再往下,是修长有肉的大腿,微微蜷曲着,灿金的锁链从蜷身时叠合在一起的小腿垂落。少年穿的雪原细羊毛里衣被带起一节。

细金链子与素净雪白的肌肤互相映衬。

垂出一个弯弯的、很好看的弧度。

图勒巫师凝视金环环角折射的光,它们有些落在毡毯上,有些落在肌肤上,有些落在脚踝上。

“看什么看?”

仇薄灯头也不回,抽出枕头,朝后丢了过去。

枕头被轻巧地接住,图勒巫师将它塞到自己脑袋下,然后很有拨起左手手腕的锁链,坚定。

火光照在他银灰的眼眸里,他就像忽然学会新的捕猎方法的猛禽……耐心地等待自己的猎物主动转过身,主动朝他露出柔软的腹部。

他会得到的。

雪原的鹰在天寒地冻里巡逻捕猎,总是很有耐心。

最后,中原来的小少爷扛不住那叮叮咚咚的声音,转过身。

图勒巫师躺在另一边,朝他遥遥伸出手。

毡毯很大,大到足够躺下两个人,一人一边。又很小,两人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彼此的指尖。

铜盆的火光中,耐心的雪原苍鹰正在等待猎物主动靠近。

搞什么啊……

仇薄灯不情不愿,也伸出手。

指尖握指尖。

下一刻,仇薄灯感觉自己的手指上被套了一枚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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