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渊河东畔,无数魔族大军严阵以待,黑沉沉的魔气萦绕在空气里。
大军前方,数十魔兵肃立,恭敬的抬着一巨大的帷帐。
帷帐垂落黑红色的轻纱,随风飘动间,影影绰绰可见一个撑着下巴的慵懒身影。
这身影不紧不慢道:“天衍宗那帮人,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声线天然带着一股风流多情。
帷帐外立即有人道:“回少皇,探听的消息是,天衍宗迎战的人换了。”
那声音嗤笑一声,“换成谁——”
话音未落,一道银色的剑光自天边破晓而来!
寒意沉沉的霸道剑气,带起冥渊河的黑水,怒浪涛天,汹涌百丈之上,却在眨眼之间就结成了冰。
这道剑光分明是分神期的威压,魔族大军瞬间起了骚乱。
狂风猎猎,百丈黑冰之上,伫立一道渊渟岳峙的身影,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持剑,白衣银袍袖边,明明长着一张容色极盛的脸,却偏偏被满身的淡漠压了三分。
他眼神一扫,看着魔族大军前方的帷帐,剑锋一转,“天衍宗,苍梧峰峰主拂知,请魔族少皇赐教。”
一语既出,当即在修真阵营激起波澜。
“苍梧峰的拂知剑尊……不是说从没有出过天衍宗一步吗?”
“谁说的?!百年之前一剑将十六鬼蜮挡在兰江山之外的,不就是拂知剑尊?”
“……”
片刻后,黑红的帷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黑色的长袍绣着暗金色的纹路,帷帐里出来的男人有着一双极其狭长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就透着漫不经心的风流轻佻。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百丈黑冰之上神情冷淡的银袍剑尊,惯常散漫的神态此刻全部化成了近乎炽热的痴迷。
属下提醒道:“少皇,这人的实力与您接近,属下建议您还是不要和他正面起冲突……”
殷岭西恍如未觉,他低低的喟叹一声:“好诱人的味道……”
他挥了挥手,只留下一句:“全军进攻。”
说罢就化成一道流光,飞至半空,毫不含糊朝着冲他来的剑尊动手进攻。
下方很快就混战起来,上方拂知和殷岭西已经交手了数十招。
银色的冰冷剑气和张扬的魔气将黑沉的乌云搅的残乱,下方交战的人看不清乌云之上的战况,全部以为他们之间必定是高手过招,招招致人于死地,
然而——
拂知再次被近身,身后的男人仗着修为高他半分,不怕死的紧紧禁锢住他,凑着这几秒钟的时间,轻佻的在他修长的颈间留下了一个吻。
耳鬓厮磨间,他不顾剑尊满身杀气,低叹道:“本皇不知,早有盛名的拂知剑尊,模样身段,竟是一寸寸长进了我心里,第一面,就勾的本皇心旌摇曳。”
拂知耳尖染上殊丽的颜色,眼神冷如寒潭,他右手捏紧断尘剑的剑柄,灵力冲破禁锢,一剑狠狠划在殷岭西的小臂。
殷岭西躲的迟了点,瞬间血流如注。
拂知横剑,沉冷道:“滚。”
殷岭西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血,玩味的抬了抬眉,刚想说什么,神色却忽的一变,眼神一眯,看向魔族领地的方向。
“滚……也行,”他转过头,笑的勾人,趁着拂知不注意,再次强行缠住他。
拂知:“你——唔!”
他瞳孔一缩。
这个人咬在了他颈侧,尖锐的痛感和血液轻微被吸吮的麻痒,瞬间传遍了全身,霸道的魔气透过齿痕一丝一缕注入身体里,像是驱不散的毒。
拂知指尖发软,他声线微颤,“滚…滚——!”
在银色灵力爆发之前,这登徒子就像是算好了一样,飞快的抽身离开这里,真的滚了,不止如此,他还朗声大笑,对所有的魔族士兵下令——
“退兵!回魔宫!”
拂知脖颈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袍,白皙颈间的咬痕鲜明的刺眼。
被强行灌输进魔气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尤其是这魔气主人自身的修为比他高上半分。
他将断尘剑横在膝前,盘腿坐于残云之上,运转灵气驱逐魔气。
奈何驱逐了大半,仍有一部分在伤口处徘徊不散,连带着这被那登徒子留下来的齿痕也消不去。
魔气和灵气相冲之下,拂知的脸色渐渐苍白。
直到他神识里响起一声——
“主人,这里附近都没什么人了,可以暂且不用演戏了。”
闭目的剑尊慢慢的睁开眼,明明还是这张冷淡的脸,身上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拂知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齿痕,指尖沾了血,他摇头道:“色欲这家伙,还真的挺狠……”
他神识里蹦跶着一个蓝色的软团子,叫阿软,是他从三千神界带来的伴生灵,有他一部分的神力。
如今他为了收回自己的色,贪,毁三个灵魂碎片,封禁神格进入他管辖范围内的这个高等世界,阿软算是个不错的帮手。
阿软心疼道:“主人疼不疼?就没有其他的收回方法了吗?咱们慢慢来。”
“慢慢来?”拂知笑了笑,漫不经心的将染血的指尖一点点揩净,“我是主魂,主魂对灵魂碎片的吸引力极大,我想慢慢来,也要看色欲给不给我机会。”
灵魂碎片觉醒之后,一旦和主魂见面,就会不自觉的被主魂吸引,对主魂充斥着极大的恶意,而要想收回灵魂碎片,就要将这些恶意消去。
阿软瘪了瘪嘴,“他对您的恶意现在还是满的。”
拂知擦干净脖子上的血之后,咬痕就更明显了,他显然不是很在乎。
“没什么。”
“色欲醒了,但贪欲和毁欲还不知道会在谁身上觉醒,阿软,替我看着点。”
阿软乖乖道:“好的主人,那色欲就这样走了,我们怎么办?”
拂知将手里的巾帕销毁,起身收剑,又变成了那副冷淡的模样,化成一抹流光飞向天衍宗的方向。
“不急,他会来找我的。”
***
持续三年的修仙界与魔族的战争落下帷幕,谁也不知道当日拂知剑尊与魔族少皇交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结果无疑是好的。
纵然拂知剑尊没有表态,但是魔族退兵已经说明了一切,茶楼酒肆流传着剑尊战少皇的话本子,一时间,拂知剑尊成了小辈们心中最崇敬的人。
大战结束之后,各大修仙门派为了补充新鲜血液,开始广收门徒,天衍宗当然也不例外。
这些事情传到苍梧峰,负责照顾拂知起居的清云将掌门的意思传达过来——
“剑尊,掌门的意思是,他给您收了个徒弟,毕竟苍梧峰一个弟子也没有,实在是……”
见拂知皱眉,他又急急道:“掌门说您先看看,不满意的话,就送到主峰去。”
拂知脖颈上系着一圈白纱,他嗯了一声,打算出去,转头淡声道:“按师兄说的来。”
“剑尊去哪?”
“青竹山。”
***
幽静的竹林深处,青衫男子执子落棋,他面容年轻俊美,发丝如雪,一根红绸简单的将发丝束起。
顾眠凉伸出手,将落在棋盘上的竹叶拂落,开口道:“阿拂,直接过来就是。”
拂知缓步走到他对面,“小师叔。”
顾眠凉示意他坐下:“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了?”
他一一将棋子收好,这才抬头看拂知,目光落在他脖颈上的白纱上,稍微一顿,疑惑道:“你这是……受伤了?”
拂知眉头微皱,“不算是,我来找小师叔也是因为这件事。”
他将白纱解下来,白皙皮肤上被殷岭西留下来的暧昧咬痕就分外刺眼。
顾眠凉眼神一顿,唇边温和的笑一瞬间就消失了,手里捏着的黑子眨眼化成齑粉。
拂知侧过头,扯了扯衣领让他看的更清楚一些。
他这一动作,下颚,脖颈,衣领处的手指,都绷成了好看的弧度:“小师叔,这个东西你能去掉吗?”
顾眠凉俯身过来,指腹按在他皮肤上的咬痕处,摩挲了一下,轻声问道:“谁欺负你?”
“欺负?”拂知语调微扬,疑惑道:“小师叔,什么意思?”
顾眠凉手下动作一停。
他低头看拂知的眼睛,发现这眼神虽冷淡,但依旧像之前一般干净。
他心底的杀意稍减,才反应过来他一手养大的师侄还是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被外面哪知狼崽子盯上了。
顾眠凉直起腰,“没什么,这印子周围有魔气,魔族的谁留下的?”
他眯了眯眼,猜测道:“半月前的大战,你和魔族少皇交过手,是他?”
魔族向来是实力为尊,现在的这位魔族少皇,可谓是实打实的打上去的,一直都是以本皇自称,只有极少人知道他本名叫什么。
拂知点头,“师叔可有法子去掉?”
顾眠凉将心底蠢蠢欲动的屠杀念头压下去,“有。”
他掏出一个青瓷的小巧罐子,打开,里面是半透明的固体。
顾眠凉取出来一点,轻轻的涂抹在拂知脖颈上,他靠的极近,雪白的头发擦过拂知的脸侧,带起一阵痒意。
拂知不自在的偏了偏头,“师叔……”
“别动。”
冰凉的药膏灵气十分充裕,和咬痕处的魔气一冲突,药膏刺激性的香味彻底发散,这东西挥发进眼睛里,拂知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
阿软在他神识里叹气:“主人,你干嘛又勾着人家?”
拂知被伺候的舒舒服服:我喜欢美人,唔,用我神域里其他世界的一句话来讲,这个会让人上瘾的行为,叫集卡。
阿软头疼:“您就不怕自己浪过头了?”
拂知:那……等浪过头再说吧。
这时间。
一道突兀的、带着青涩朝气的少年声音打破了这里莫名旖旎的氛围——
“请……请问,哪位是苍梧峰的拂知剑尊?”
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眼清俊阳光,他笑了笑,看着拂知,似乎是确定了他的身份。
少年不太好意思,挠头道:“我叫殷岭西,是掌门大人给您挑的弟子,听清云师兄说您在这里,就想着先过来找您。”
殷岭西的眼神崇敬又期待,心底的恶意开出了噬人的花。
他想起来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一幕——
青衫白发的男人俯首在剑尊颈间不知在做什么,传闻中冷漠到极点的剑尊偏头,眼中分明有雾气,却没有躲的意思。
这你情我愿的亲昵……真得是,刺眼的紧。
殷岭西忽视顾眠凉的眼神,对上拂知的目光。
他稍顿了一下,笑的更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