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的夜景, 还是很美的。
巫郁年出了皇城,走在外城的官道上,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几块云片糕, 慢悠悠的塞进嘴里,清甜软糯, 将嘴里的血腥味压了下去。
什么都不想,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放松。
他虽用帷帽遮着脸,但是通身的气度和清隽的身形,还是惹了不少姑娘的眼。
巫郁年脱去国师的皮, 眉间笑盈盈的, 褪去阴冷和算计,揣着一兜零碎好吃的, 竟像个十分单纯的少年。
冷不丁,一两声低喝传进巫郁年的耳底:
“嗐……谁说不是呢,我早就瞧着啊, 国师邪乎的很!”
“听老一辈说, 国师活了几百年了,是个老妖精!”
巫郁年虽然听寂殒说过,坊间又许多关于他的流言, 但是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顿时觉得新奇, 摸了一把瓜子,避开旁人,无声凑了过去, 边磕边听。
“没错, 要不是个老妖精, 又怎么会招了老天爷发怒, 降下那么多灾祸!这都是老天的告诫!”
那山羊胡男子哼了一声, “我远远见过那妖物一面,长得可吓人!八只耳朵六张嘴,一顿能吃十碗饭!你们说,他吓人不吓人?!”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头,这年头一个人一顿吃十碗饭,那对家里来说确实是灾难。
巫郁年听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出了声。眸中染上亮晶晶的温和笑意。他搬了个小马扎坐下,闲闲抓了一把瓜子,扔在众人围坐的桌子上,众人纷纷道谢。
在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中,那山羊胡男子说的越发起劲。
“要我说,就该把他烧死!烧成灰,永世不得超生!”他一吐瓜子皮,扭头看了一眼巫郁年,“你说是吧,给瓜子的大兄弟。”
巫郁年颇为赞同,颔首:“是该死。”
“那国师府也该掀了!”
巫郁年:“嗯,是该掀。”
“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活该叫他下十八层地狱。”
巫郁年:“嗯,活该。”
山羊胡子说了不少,情绪激昂,眼见瓜子没了,巫郁年又给他续上了一把。
山羊胡子喝了口水,见捧场的人越来越多,忽的颇为深沉的叹息一声,搜刮肚肠,勉强挤出来了几句颇有水准的话。
他摇头晃脑道:“且不见,史书如何些,后世如何传,古有名臣圣君流放万载,也有奸佞妖物世世唾骂!”
巫郁年唇边的笑蓦的淡了些。
“依我看,那妖物国师,做了这么多孽,他自己知不知道,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那话咋说的来着……臭……”
巫郁年轻声道:“遗臭万年。”
“对,就是这个!”山羊胡子又是好一阵说,等他意犹未尽的回过头时,那带着帷帽附和他的年轻男子,已经不在那小马扎上坐着了。
小马扎上放着巫郁年买的所有的吃食。
他都留在这里了,一点也没带走。
城门外。
巫郁年独自坐在马背上,回眸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阑珊的皇城,良久,他收回视线,策马向北,往绵延数百里的御长城城池而去。
御长城在皇城外城的几十里之外。
听说那里恢弘肃穆,站在最高的城墙之上,在猎猎狂风中,能一手触到飞鸟。
……
巫郁年离开不见的消息,极快地被皇宫暗卫传进了安帝的耳朵里。
安帝大怒,脸色阴沉无比,把那密信撕毁,将这消息按下去,只说有逃犯出了皇城,就派兵朝着北方追击过去生死不论。
皇宫。
“皇上,您今晚还是自己歇在养心殿吗?”李公公神色有点忧愁。
虽说先皇刚刚逝世不久,但按照规制,后宫还是添置了一些美人妃嫔。可连着这么久了,安帝不说招人过来侍候了,连后宫都没进去过。
安帝:“嗯。”
李公公:“皇上,奴才今日才碰见了露美人,她说……”
安帝:“好了,朕不想听。”
语气已然已经有些不耐。
李公公一惊,顿时告罪,不再多言。
安帝心底燥郁非常。他一点也不想看见后宫里的那些被塞进来的人,和老师比起来,那些人简直是庸脂俗粉。
近日巫郁年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连带着那不可名状的渴望也越发强烈。
他不允许巫郁年离开他。
“国师找到了吗?”
李公公:“这……”
李公公刚想回话,却不经意瞥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一只箭矢唰的破开窗户,吓得他一激灵,尖叫出声:“救驾!救驾!有刺客”
铮!!
箭矢尖端狠狠的刺进柱子,箭身上绑着一个精巧的长方形盒子。
与此同时,外面的侍卫紧张破门而入,紧紧将安帝护在中间,“何方宵小,来皇宫放肆!”
良久无声,只有那破了个大洞的窗户,在往房间里吹凉风。
安帝看着那有些眼熟的长盒子,吐出一口气,神色不明:“都让开。”
他慢慢走到那箭矢前,将上面的盒子取了下来,在李公公紧张兮兮的视线中,将这盒子打开。
里面有一封信,看用纸和习惯,像是老师留下的。
安帝顿了下,走到龙案前,将封除了去,打开。确实是巫郁年的笔迹,他没有自称‘臣’,字里行间,平静而淡然。
[明束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皇城很长时间了。落笔之前,也未曾想过用这种方式与你道别。
巫族忠于皇室,将我与皇城捆在一起,现在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候。坊间流言你做的很好,若这可以成为大昭稳固权力的踏板,我不介意当一个该被火烧死的妖物。
前段时间,你在我那里喝的甜汤中,没有缠骨毒,所以不用担心。其实就算我不吃你给我的那些补品,没中缠骨毒,也活不了多久。
烈羽军和幽云骑的调兵符在暗格下面,一开始并不是不想给你,只是觉得我所有的尊严都碎在这两样东西上,有些可笑的不甘罢了。
……]
李公公眼睁睁看着,安帝眼圈慢慢变红,手也开始抖,他堪称慌乱的打开盒子的暗格,里面赫然装着烈羽军和幽云骑的调兵符。
除此之外,还有朝中大臣的把柄和弱点、擅长什么,清清楚楚,列出了厚厚一沓。没有十数年呕心沥血的调查,绝不可能有如此详细的资料。
他甚至可以想象,无数个夜里,巫郁年挑着灯,披着大氅,面色苍白,提笔细细记录的模样。
而现在,这东西就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手里。
巫郁年是真的,对大昭没有半点私心。
他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这个腐朽的国家。
安帝不敢置信踉跄后退半步,脑中再次想起兵变那晚,巫郁年挡在他身前的样子,被剑刺穿的肩膀,回眸时不加掩饰的担忧目光。
“……”
他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宛如山岳般沉重。
“老师……”
李公公:“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安帝眼眶猩红,抓着他的领子:“你刚才还没说,到底有没有老师的消息?!!”
李公公结结巴巴:“有有有!是…在御长城附近,有暗卫发现了国师的身影,追杀的人传来消息,说国师被他们刺伤,不出明日,定……”
“谁让他们伤的老师?!”安帝怒道。
李公公快吓死了:“您……您说的,生死不论……”
“那就再传消息!要是有人伤老师半分,就拿脑袋来见朕!”
李公公忙不迭的应下。
安帝恍然,松开他的领子,喃喃道:“不行……不行!朕亲自去,朕亲自去御长城……”
语罢,他不顾阻拦,立即带着一队精兵,策马朝着御长城的方向过去。
与此同时。
程宿的大军已经到了宛城,月铮就在这里。
宛城在御长城之外,距离不远,但由于有绵延近百里的御长城守护,月铮在这里,对大昭的威胁并不大。
大军停在宛城附近,程宿一进城,就听见了城中关于巫郁年妖物的传言。他顿时不悦的皱眉,一身血腥气吓得人不敢吭声。
然而等到了月铮歇脚的地方之后,程宿却发现月铮不在这里。
他随手抓了一个人问:“你们家殿下在哪?”
那人战战兢兢道:“……殿下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御长城。”
程宿身上的伤还没好,原本是打算在宛城换药的,但听完这人说的,他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将刀架在这人脖子上:“他去御长城干什么?”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别别别!别动手!我说我说!”那人抹了把汗,“好像是去找人,殿下说了一句,他跑不了的……”
程度顿时蹙眉。
他跑不了的?谁跑?
难道是……
程宿眼神一紧,顿时收刀转身。能让月铮这么紧张的人,在大昭,只有巫郁年一个了。
他为什么要跑?难道还不知道他没有动用元国援军的消息么?不可能啊……
程宿思索间,已经到了城外,他翻身上马,没有再在这里多做停留,扬声道:“走!去御长城!”
……
相国寺。
忍春将寂殒送来之后,就离开去了请词山。
悯生则是将寂殒装进了一具刻满符文的棺材里,他看着寂殒脖颈上的颈锁和暗示巫术,叹息着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
没想到,事情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巫郁年竟然真的能逆了天数,以一己之力,生生延续了大昭的气运。还有这天生的毁坏灵物,竟也成了这幅模样。
生了心,动了情,像个人。
悯生枯瘦的手指抚上棺椁,打算将棺材永远封死的时候,棺材里沉睡的人,眼睫忽的一颤。
……
满打满算,巫郁年其实已经出来两天了。
皇宫派来的追兵还是挺厉害的,他确实受了些轻伤。他还是忍不了身上不舒服,就找了家店住了一晚,换了身干净的白色锦衣。
如今好不容易将后面的追兵再次甩开,总算是能清净一些。
巫郁年坐在马背上,摘下自己的帷帽,眯眼远望。
御长城确实如传言所说,巍峨壮阔,在落日夕阳里镀上了金光,像一条守卫大昭的盘龙,绵延的看不到尽头。
他慢慢勒马,缓步走了上去。
御长城最高的地方,距离地面有足足十五米。墙砖上长着青苔,这里不是烽火台,鲜少有人过来,巫郁年悠悠的转了一圈。
苍白的手指抚过墙缝里顽强绽放的小花,在夕阳里格外漂亮。
今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他已经没有精力走的更远了,就到这里吧。
巫郁年闷声咳了咳,走到最高的城墙边的时候,他看着那即将消失的落日,心里莫名生出些留恋来。
偶尔一两只飞鸟掠过,在夕阳的暮色里,留下黑色的剪影。
再等一晚吧。
他想着。
看了一次日落,也该看一次日出。
巫郁年靠巫术撑着,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闷咳几声,压下喉间的血,收拾出来了一块地方,放松假寐。
……
临近天明。
程宿率着军队,在即将到御长城的时候,将月铮截了下来。
月铮脸色沉怒,他为了方便行事,带的人不多,此时被程宿的人团团围住,半点行进不得。
程宿高坐马上,睨着月铮:“喂,你往这里跑干什么?反悔了,要来抓国师大人?”
月铮冷着脸,主动拔剑:“本殿劝你让开。”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众撕破脸皮,浅金色的眼瞳里再无半点温雅,凛冽的杀意竟能和程宿身上的杀伐之气匹敌。
程宿:“这是大昭,元国的援军本将军一点也没用,殿下这样做,未免不将我大昭放在眼里!”
月铮冷笑一声,还欲在说什么,余光一瞥,却看见那御长城最高处,站着一个人。
身形清瘦,白衣绝世,墨发飞扬。
月铮失声道:“巫……巫郁年!”
程宿一愣,霍然回头。
……
巫郁年在大昭最高的城墙之上,负手而立,心里微微遗憾。
本该升起朝阳的东方,却卷出大片大片的黑云,天气似乎一下就冷了下来,阴沉沉的不见半点阳光。
黑云压城,冷风翻墨。
巫郁年一身白衣,站在苍穹之下,渺小的像一片随风即逝的霜花。
若是有人此时去探他的脉搏,会发现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跳动。
巫郁年感受着胸腔里传来的窒息感,濒死的眩晕叫他身形微微晃动,像是即将要掉下去。
他捂唇咳出一口血,又将沾了血的锦帕叠好,放进袖口。清瘦的腰间系着一串六角金铃轻晃。
巫郁年想起刚出门时听见的流言。
他守着的大昭逐渐变得繁盛,护着的百姓,闲逸生活之余,骂上他一两句妖物,兴致勃勃的说着他的死法。
他其实不是很在乎。
但…遗臭万年啊……
这个词听在耳中,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刺。
生前事,身后名。
他也不想背着这写骂名,只是从来没有人给他选择的机会罢了。
他身上毕竟背着巫族这么多人的命,没有资格寻死,强忍着缠骨毒和反噬,苟活到了生命的尽头。
巫郁年倦怠的闭了闭眼。
可算是……能离开了。
远处,黑压压的一线大军极快逼近。
程宿一马当先,望着城墙之上的巫郁年,几乎肝胆欲裂,声未至,眼泪先落下来了。
他策马狂奔而来,红着眼嘶吼道:“巫郁年!你说过要等我的!”
不可以……
程宿握着缰绳的手都在发抖。
他看着巫郁年缓缓倾斜的身影,心里不住哀求。
别跳。
求你了。
你说过要等我的……
“巫郁年!你说过等我的!”
他回来了,他没有用元国的援军。多少次在战场上濒死,他就靠着巫郁年那一句‘我等你回来’生生扛下来。
那盟约书可以作废了啊……不用再被卖去元国了。
月铮浑身发冷,大脑刺痛无比,眼前的这一幕,叫他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恐惧,那种刻在灵魂里颤栗,叫他脸色惨白。
他策马飞驰,紧紧的跟在程宿身旁,再也瞧不见半点往常的淡然之色。
他收到消息就过来了的,明明已经很快了。巫郁年为什么要这样,是因为……盟约书上最后一条吗,还是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
冷风刮过脸侧,月铮恍惚间,想起了之前任野与他说过的话:
“……君子故人,是朋友之间一起喝才有滋味的酒,大人位高权重,但没有交心的朋友,所以最是讨厌这种酒。”
巫郁年听见有人喊他,眼睫一颤,睁开了眼。
程宿和月铮朝他飞驰而来的身影映入眼底,他微微一愣,着实是没想到在临死之前还能见他二人一面。
他此生,回首看去,粗看波澜壮阔,细看苍白无比。
他和程宿相识时间很短,这个人却强势的闯进他的人生里,霸道的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和月铮相识更短,却像是认识了很久一般,若是没有一梦贪欢,月铮应该是他唯一认同的知己。
巫郁年能看见他们眼中的慌乱和害怕,心里叹息一声,说了声抱歉。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笑了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向后一仰。
“不!”
“巫郁年!”
“老师!!”
安帝刚刚赶来,就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狼狈的从马上摔了下来,连滚带爬的朝着城墙下奔去。
明明是七月初一,还是夏日。
灰色的苍穹却落下了雪。
巫郁年身体在往下落,但是速度并不快,像一朵轻盈的雪花。
他仰面看着天上的雪,腰间的金铃嗡嗡作响,右瞳瞳孔中亮起玄奥的微光。
金铃上凭空燃起了火。
巫郁年原本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死去的。但是那火烧妖物的说辞,倒是让他有了些别的念头。
将自己的余烬,洒在永远守护大昭的御长城,似乎死的干净一些,也更符合巫族先辈的遗愿。
火焰温和的舔舐着巫郁年的身体,渐渐的,那被火焰灼烧过的地方直接变成了飞灰。
他听不见程宿几人的嘶吼。
在完全消失之前,极远处却掠来一缕黑气,天地间静默一瞬,寂殒一身黑雾衣袍,温柔地将不断下落的巫郁年拥入怀中。
黑白两色的衣角不断纠缠,寂殒随着巫郁年一起往下落。
那金铃里冒出来的火焰越来越大,像一朵托住他们的火莲。
寂殒紫色的眼瞳纯粹而哀伤,他委屈低喃道:“主人……你不要我了吗。”
“我都这么听话了,你还不要我……”
灼烫的眼泪滴在巫郁年脸上,这是寂殒第二次当着巫郁年的面哭。
巫郁年微微叹了口气。
这傻狗,怎么这么爱哭。
不会暗地里哭过更多次吧,明明被欺负更多次的人是他。
他摸了摸寂殒的眼角,弯了弯眼睛:“乖。”
巫郁年神色复杂:“你不该来的,也不该醒。”
他控制着金铃里的火焰,慢慢的蔓延到了寂殒的身上。对大昭而言,威胁最大的,其实是寂殒这团毁坏之气。
察觉到巫郁年的意图,寂殒轻声道:“主人又要杀了我吗?”
巫郁年:“嗯。”
寂殒:“主人杀不了我。”
巫郁年:“我知道。”
天生灵物,除了自愿消散,不会真正死亡的。
他将寂殒留在身边,教导他什么是爱。
寂殒会为了他自愿消散吗。
寂殒望着巫郁年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又有点泪光,“……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
“巫郁年。”
他第一次认真叫巫郁年的名字。
“巫郁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
他甚至不敢将喜欢替换成爱。
巫郁年就笑,他说:“喜欢的,很喜欢……”
寂殒:“嗯,我信了。”
他蹭了蹭巫郁年的侧脸,身体却化成黑气慢慢散去。
他紧紧的抱着巫郁年,语气认真幼稚:“巫郁年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寂殒陪着巫郁年一起死。”连名字都要一起说。
这句话叫巫郁年彻底绷不住了,闭了闭眼,眼泪没入鬓角,他反手抱住寂殒,哑声哽咽道:“寂殒……”
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寂殒笑了笑,声音变得缥缈,他看着也快消失的巫郁年,紫瞳温柔的不可思议。
“没关系的主人……”
“如果有下一世,你少骗我一点就好了……”
他知道巫郁年从没喜欢过他。
巫郁年眼眶微红,吻上了寂殒的唇,应声道:“好……如果有下一世,我绝不骗你。”
但天生灵物只有一世,而国师也再无转世之时。
他们的身影终于消散。
一串金铃从空中落下,在地上薄薄一层雪中,砸出一声轻响。
史书记载:
大昭三百六十七年,七月一日,国师年二十又八,逝于御长城,苍天忽降大雪,大雪七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