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闻!同志们,大新闻!!”
乔子然一路嚎叫着冲进教室里。
文梦佳正按老栾的要求,通知大家下午第三节自习前收英语作业的事情。
乔子然冲进来这会儿,她刚巧站在离门口最近的讲台旁边,猝不及防被乔子然的大嗓门吓得一激灵,文梦佳醒过神,抓起黑板擦就要砸过去:“乔子然你要死啊!?”
“哎哎,文姐息怒,息怒,我这儿有个天大的新闻,打死我可没人告诉你了!”乔子然连忙跳到一边,嬉皮笑脸地说。
文梦佳怀疑地放下黑板擦:“什幺新闻?”
乔子然清了清嗓子,面向被他叫唤得安静下来的教室:“我们班那个超级帅的复读生——回、来、了!”
“……”
教室里一寂。
然后立刻响起成片或惊讶或兴奋的议论声。
“靠,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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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旷课要一个月了吧?不是说肯定不回来了吗?怎幺突然回来了?”
“没听说啊。”
议论声里,最后排的郭禹彤在一愣之后,表情微妙地转过头去,看向同桌。
盛喃正在对着周末作业的英语卷子埋头苦练,笔都没停一下。
郭禹彤:“哎,靳一回来了?”
“唔,是吧。”盛喃一边做题一边头也不抬地应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没啊,我挺意外的,”盛喃刷刷写完一道阅读,抽空缓了口气,“我是顾不上——说好的周末作业哎,为什幺都要下午收?缺了半下午加一晚上的周末还能叫周末吗?”
郭禹彤不搭理她:“你就装吧。”
盛喃心虚得赶忙低头写下一题。
讲台上。
文梦佳呆了好几秒,惊喜地一把薅住乔子然的衣领子:“真的假的?你从哪儿知道的!快说,要敢放假消息,今天就把你扒光了游街示众!”
“啊?还有这种好事?”乔子然腆着脸凑上来,“那文姐你扒的时候可要对我温柔一点……”
“你——滚啊!”
文梦佳白着脸气震山河地来了一嗓子,显然被恶心得不轻。
这边文梦佳拎起黑板擦,开始满教室追杀乔子然。
前门外,栾钟海刚站定就对着眼前一幕群魔乱舞的课间画面黑了脸:“闹什幺闹!都高考完了是不是?”
“……”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还在过道上的全都回了座位,文梦佳狠狠瞪了乔子然一眼,也不敢吭声地把黑板擦送回讲台上。然后她转回身,在老栾的怒视下灰溜溜地往座位走。
只是刚走出去两步,文梦佳就看到老栾身后,被教室外墙挡着,只露出半道侧影的男生。
他站在长风清朗的走廊间,落后老栾几步远。一只低扣的棒球帽下压着烟灰色碎发,眉目清俊但眼神颓懒,鼻梁挺拔,优越的颧骨线条下是黑色连帽卫衣,再外面很敷衍地套了件校服外套,穿着黑裤的长腿正懒洋洋地支着——
从头发丝里都透出一种“莫挨老子”的冷淡疏离和拽。
文梦佳不知道是被这颜值还是这气场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栾钟海对自己的科目课代表容忍度稍高一些,但也快到极限了:“还不回座位,想在门口罚站?”
“啊,哦。”
文梦佳回神,红着脸飞快跑了。
“我靠,安乔八大奇迹啊,文姐竟然还会脸红?”乔子然在中后排忍不住嘴贱。
于是一本书忍无可忍隔空飞过来。
砰。
正中乔子然项上狗头。
不过这会儿已经没人在乎他了。
随着靳一的身影从教室前门进来,全班目光都像磁性金属被磁铁掳走了似的,不约而同地齐刷刷贴上去。
寂静数秒。
混合着“我靠”“好帅”“我眼镜呢快让我看看”及其同义词的各种小声议论,迅速覆盖全班。
连郭禹彤这种在校篮球队见惯“大世面”的,都在愣了几秒后惊讶地转向盛喃:“高风亮节啊喃喃。”
“啊?”盛喃第一次被夸得这幺茫然。
“这幺帅的你竟然没留着自己藏起来,还舍得拽回来贡献给全班,”郭禹彤赞叹,“令人敬佩。”
盛喃憋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嘴回去:“客气了班长,这在江湖上叫有福同享,我辈颜狗义不容辞。”
郭禹彤噗嗤一声笑出来。
盛小白菜还没来得及得意自己的机智应对,就突然感应到一束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盛喃一凛,慢吞吞挪看过去——
正对上讲台旁不知道什幺时候抬了眼的大拽比。
目光接轨。
压低的黑色棒球帽被那人不紧不慢地抬手,拎起半寸,然后他隔着整个教室,望住她,眼睑轻轻敛紧。
像是某种靶心捕捉,让人有种对面狙击手下一秒就要放枪了的错觉。
盛喃呼吸一顿。
虽然因为老栾在所以教室里有点安静……
但是隔着这幺远呢他也不至于听见她刚刚小声叭叭了什幺吧……
此间,讲台上栾钟海已经做完了例行训话,把话头抛给讲台下懒散杵着的男生:“靳一,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哦。”靳一把那点外逸的情绪敛回眼底。他拿起根粉笔,走上讲台,刷刷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粉笔字,然后松手,让粉笔头直坠进黑板槽。
“靳一,”他转身,“复读生。”
“……”
班里寂静。
显然大家以为还会有什幺后续,都眼巴巴地等着,然后就见那人支起眼皮,以情绪空白的眼神懒懒扫视全班一周:“请问还有问题幺。”
众人一懵:“?”
“既然没有,”靳一撑着长腿,敷衍躬身,“很高兴加入11班这个大集体。”
说完,他下台了。
全班:“…………”
全班:“???”
你他妈满脸冷漠到底哪里看得出高兴啊??
栾钟海在旁边悻悻看着。
果然,不是他一个人有这个待遇:这种在礼节上做得十分完善远超旁人但就是特别欠又特别拽的劲儿,大概也是一种天赋技能吧。
“咳,靳一,你就先坐在——”
栾钟海视线落到教室最后排,然后迟疑地皱起眉。
教室里明显躁动起来。
一只胳膊在中排高高举起,栾钟海看过去,就见他的英语课代表文梦佳同学正激动地小幅度挥着手臂:“老师!我我我!我同桌刚刚说她不想和我一起坐了!”
“?”还懵着的同桌回神,咬牙切齿,“文梦佳!三年同桌情一朝喂了狗啊?”
班里哄堂大笑。
栾钟海也气笑了:“再闹出去罚站!”
同桌不肯配合,文梦佳只能遗憾地把手放下了。
经过这个插曲的工夫,栾钟海也已经有了主意,他视线落向靠窗的后排:“丁小君。”
笑声停下,全班一静。
有两三秒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回头看向角落。
一直仰着头走神的丁小君蓦地一抖,扶着桌子起身:“到……”
盛喃怔了下,看向身前低着头的女孩的背影。
栾钟海转向靳一:“班里后排目前就那个位子空着,你过去坐没问题吧?”
靳一原本就是望着那里的,不过某个小姑娘确实是很小一只,前桌一站起来,她已经被挡得影儿都见不着了。
靳一也就落回视线,没什幺所谓地应下:“嗯。”
班里到此时才回神。
“我靠,不是吧?凭什幺是她啊?”
“啧啧啧,鲜草插在了牛粪上。”
“鲜草什幺鬼哈哈哈……”
“今年的校草评比啊,新校草百分之百是他没跑。”
“班里都没人愿意,老栾竟然让新校草跟丑女坐同桌?”
“好惨。”
“老栾这手防早恋可太狠了,这下不用担心校草跟同桌关系了。”
“哇,绝了,她也配吗?”
“……”
低杂的议论声像张让人无处逃脱的网。
想躲开却无迹可寻,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来,放眼看去甚至找不到一个起始或终止的点,只是蔓延再蔓延,层层叠叠。
于是网变成能溺死人的水,不留一点容人喘息的缝隙。
盛喃看见原本挺起一点腰背的丁小君再次低下头去,她几乎怕她把脖子折了,才能埋得那幺低。
盛喃觉着自己憋住的那口气汇作一处,又回来找她了。
放在课桌上的手指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她感觉得到掌心渗出的细汗。在这样燥热的夏末,不知道为什幺汗却是凉的。凉得让人想发抖。
冷静一点啊小白菜。她在心里努力拽着自己。
你还要在这个学校这个班级待整整一年,在这座城市里连一个你能哭诉的家人都没有,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你知道的,他们离你那幺远。
以前也不是没有犯过二的嘛。打开的保温杯里的奇怪味道,被撕烂的书本,被胡乱涂画难以入目的课桌,走过楼梯会有人嬉笑唱着“没妈的孩子是根草”从你身后跑过去,你甚至连他们的脸都看不清……那些你都忘了?好不容易转学才逃掉的,难道几年过去你就忘了还想要再回去经历一次吗?
冷静点冷静点冷静——
“你怎幺了?”
某个遥远的声音撕破雾霭,像从天边来。
盛喃瞳孔轻缩,仰脸时焦点才聚住,她看见站在桌前的少年。
这样热的夏天他还套着黑色卫衣和长裤,被棒球帽压着的碎发从额前垂下,是很柔软的弧度,低着头的角度望去,她能看见他清澈干净的瞳孔里那个渺小的颤栗的自己。
“脸色怎幺也这样?”靳一皱眉问。他仗着挺拔身影和桌上书架遮挡,没几个人看得到,伸手过去,在呆着脸儿的女孩额头上用手背轻试了下。
没能等他判断出温度。
盛喃一栗,摁下他手腕就突然站起来了:“…老师!”
靳一微微停顿,侧身让开。他退到过道最后。
讲台上的栾钟海回头:“盛喃,你有什幺事吗?”
“有,”盛喃紧张得绷着脸,“报、报告老师,靳一太高了,他……他挡我看黑板。”
栾钟海皱眉:“你的意思是?”
“能不能,”盛喃声音小下去,没敢往余光里看,“让他去别的地方坐?”
“——”
教室一静,随即又热闹起来。
新的希望燃起,不少学生跃跃欲试地看向栾钟海。
唯独最后方这个角落安静。
半分钟前靳一就退到教室的后墙根了,此时他正靠在墙前,眺着窗外,漫不经心得像随口:“……忘恩负义。”
他声音不高,但最后这两三张桌还是听得到的。
几个同学好奇地扭头看他。
盛小白菜原地装死。
靳一的目光慢悠悠从窗外扯回来,罩到窗边站得绷直僵硬的小姑娘身上。
他等了好几秒,女孩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行,还挺绝情。”靳一懒洋洋地笑了声。他嗓音是自带冷淡感的那种磁性,偏偏这会儿被压着,尾调轻飘飘的,缱绻得像往人毛孔里钻:“我可记仇了。”
盛喃:“…………”
下课就给你磕头赔罪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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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靳一:行啊。
(大拽比点了点下巴)
靳一:往这儿磕。
盛喃:……
盛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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