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张珏捂着小屁股委委屈屈的回来,看着已经上冰,指挥着小朋友们练滑行的鹿教练将信将疑。
“他真的是鹿教练啊?”
张俊宝恶声恶气:“对,没错,他就是鹿教练,只是退休后发福了,而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冰上!”
张珏哼哼唧唧:“知道啦,你别凶嘛。”
在张俊宝的印象中,这小孩上次上冰还是在几个月前,也就是09年的11月,后来他家里出事,张珏就连芭蕾舞都不跳了,按道理来说,这么久没上冰,即使是专业的运动员也会脚下生疏,打滑甚至是摔倒也是正常的,他也做好了张珏要摔几下的准备。
然而张珏在上冰以后,除了最初晃了两下,很快就找准了身体在冰上的重心,呲溜一下滑了出去,脚下的内外刃转换很利索,滑着滑着,他甚至跳了个2S。
这一跳让鹿教练走了过来,疑惑地问张俊宝:“小玉四年前在从我这里退班后,还在别人那里练过吗?”
张俊宝连连摇头:“没,他只是偶尔会去冰上玩一下,但已经好久没有专门练过了。”
身为花样滑冰的教练,他们都很清楚花滑是一个需要童子功的项目,许多专业运动员都是三岁、四岁就开始上冰训练,才能在之后陆续攻克两周跳、三周跳,其中光是要完成两周跳,就需要他们保持偏低的体脂,并且进行专业训练提升肌肉力量,才能以正确的姿势起跳、在空中转体两周后又稳稳的落在冰上。
像三周跳的话,就已经是需要天赋去完成的动作了。
别看现在国际上很多男单都开始拼四周跳,但实际上光是三周跳就已经卡死了一批想做运动员,但又没天赋的人。
张珏四岁开始学花滑,八岁那年离开冰场,而在离开鹿照升手下前,他已经攻克了六种两周跳,以及两种三周跳,论天赋当然是无可置疑的高,张俊宝甚至想过,要是张珏能一直走在花滑的路上,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可以去参加国际大赛了。
毕竟据他所知,都灵冬奥的男单、女单冠军,都是在八岁左右出的三周跳,并因此从小到大一直被誉为天才,张珏仅看跳跃天赋,怕是不比那两位差什么。
这可是奥运冠军级别的跳跃天赋啊,如游戏里起码是个SR的水平,可惜小屁孩不喜欢凶巴巴的、总是批评他的鹿教练,最后硬是不肯继续练了,家里怎么哄都没用。
但令两位教练惊讶的地方在于,张珏现在已经四年没上冰了,而且因为近些日子的无所事事,还养出了不少肉,可他依然能完成两周跳。
张俊宝微微皱眉,上前对张珏招招手:“小玉,来,舅舅问你个事。”
张珏滑过来:“嘛?”
“你现在还会多少两周跳?”
张珏双手叉腰,挺肚叽:“我都会啊。”
六种两周跳,他一样没丢,包括两周跳家族中最难的2A,也就是需要转体两周半的阿克塞尔两周跳,张珏在滑了两小时,把脚感找回来以后也依然可以完成,完全看不出是两个月没上冰的样子。
张俊宝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名为天赋的光芒。
他是单人滑的教练,而在中国国内,目前天赋好点的孩子都会被输送到双人滑项目,以至于单人滑越发式微,张俊宝的教练事业也因此并不顺遂。
但他从未想过,他这个易胖体质、又皮又馋的大外甥,在退出花滑四年后,还保留着如此惊人的能力。
光看天赋的话,张珏恐怕比省队里那几个男单的苗子还要好吧?
看着这个在冰上呲溜呲溜的小孩,张俊宝摸了摸下巴。
鹿教练看着张珏的身影,突然感叹道:“当初我也曾被他的天赋惊艳过,所以对他的要求也比对其他人更高,说实话,收到张珏做学生的时候,我甚至做过将来带着他一起参加奥运,而且他还上了领奖台的美梦。”
“但是他对滑冰不感兴趣,俊宝,这孩子天赋太好了,光凭天赋就足以支撑他做到很多事情,所以他不愿意努力去打磨基础,或许我没有在一些应该夸赞他的时候及时给予鼓励,是将他推出这个项目的原因之一,但是如果你想让他走运动员的路子的话……这小子绝对会是个刺头。”
鹿教练已经六十八岁了,他见过许多运动员苗子,张珏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天才的那个,但调皮捣蛋的水准最高的,那机灵的鬼主意一个接一个往外冒的脑瓜子,还有强悍的行动力、旺盛的精力,让张珏从小到大都是最让师长记忆深刻的孩子。
以前他妈妈在的时候,还可以用晾衣架子管管他,张俊宝?鹿教练可不觉得他管得住这个外甥。
果不其然,张珏在冰上滑了一阵,就觉得舅舅老是让他练跳跃太累了,在不小心摔了一跤后,他就坐地上耍赖不起来,等张俊宝过去拉的时候,小孩直接扑他老舅怀里,把人撞倒。
接下来这对舅甥就干脆在冰上玩了起来,先是比谁滑得快,接着张俊宝举着他的侄子滑了一阵,竟是现场演绎了一把双人滑里的托举动作。
他们玩得开心,其他还在学基础的孩子就满脸惊讶了。
这两个哥哥好厉害的样子!
因为娃娃脸的关系,三十岁的张俊宝在外人眼里,就是十二岁的张珏的哥哥。
而等张珏被哄得高兴了,劲头又上来,便就地给他老舅表演了一个绝活——一边挖鼻孔一边跳2A。
竟然真让他成功了!
张俊宝一开始还乐呵呵的给人鼓掌,接着才反应过来不对,他冲过去,对着张珏的小脑袋呼了一下。
“挖嘛鼻孔?不怕越挖越大啊!”
张珏捂着后脑勺,立刻不高兴了,他蹦着高顶嘴:“我在给你表演跳跃诶,你怎么又打我!”
这小孩本来就是骨架偏纤细娇小的类型,这么一蹦,就和个小蹦豆似的,张俊宝发现张珏在没有助滑蓄力的情况下,原地也能蹦得比自己还高。
联想起他能跳起来把一米八壮汉拍晕的壮举,张珏的弹跳力应该非常强。
老舅安抚好这个蹦豆,然后掐着张珏腰上的肉:“行了,别蹦了,再去练一练,你看看你,一个不小心就胖了。”
张珏也不想变成胖子,只好叽叽咕咕的去冰上继续运动,鹿教练靠着挡板,调侃这个弟子:“你现在看张珏的眼神,和我当年看他的眼神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教练,且一直困在没有良才美质的困局里,张珏的天赋在他们眼中过于耀眼,如果能带好这个孩子的话,国内的花滑男单项目说不定能有希望。
但那只是“说不定”而已,光有身体天赋,本身却不愿意为这项运动付出努力,不肯在训练的时候走心,最终能达到的高度必然有限。
张俊宝说:“我想试试,不仅是我自己想要带出一个振兴中国花滑男单的苗子,而且小玉也需要有点事情分心。”
这孩子不能一直沉浸在妈妈出事后,自己要把家庭好好担起来的思维中,他还只有十二岁,正值青春年华。
老舅想了很久,在回去的路上,他状似无意的提起一件事。
“你知道不?省队在这个赛季结束后打算招新。”
张珏:“啊?赛季?”
花样滑冰的赛事分两个阶段,前半段是8月下旬到12月上旬,主要举办大奖赛,之后各国会举行内部的全国赛,将全国赛中脱颖而出的选手派去参加1月到4月上旬举办的四大洲锦标赛、世锦赛,这是因为等级高的赛事参赛名额有限,只能挑厉害的去。
如果恰好碰上四年一度的奥运年的话,也是从全国赛的领奖台上挑出战选手。
如今正是2010年的2月,温哥华冬奥正在火热举办中,他们国家也派了好几个运动员去参加冬奥的花滑项目,但可以预计的是,除了他们惯常强势的双人滑项目,像女子单人滑、男子单人滑、冰舞这三个项目都是比不出好成绩的。
而在世锦赛结束后,这个赛季结束,接下来的4月到8月前都是休赛季,而H省的花滑省队就会招新人。
张珏觉得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又不练花滑。
接着张俊宝又说:“其实吧,只要进了省队,就可以用省队的场地滑冰,免费吃食堂里的健康餐,每个月还能领运动员津贴,正式队员是一千八,比咱们市的最低工资还高一千,如果在比赛里拿了奖牌,还有奖金……”
张珏的耳朵动了动。
张俊宝咳了一声:“你也知道,花滑四项,双人滑,男单,女单,冰舞,国内能看的只有双人滑,男单那边的招新要求不高,如果有两个三周跳,说不定就能成,我原本还说,你小子正好要锻炼身体,如果再努力一把,不仅能减肥,还能帮你许爸爸减轻点压力。”
张珏没说话,但张俊宝知道,话说到这里已经够了。
第二天清早,张珏提早一小时起床,去外面跑了一小时,大约九公里到十公里的长度,张俊宝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孩冲了个澡,换上校服准备出门。
他随口问道:“想好了没?”
张珏很有默契的回道:“想好了,今晚我还去滑冰。”
张俊宝应了一声:“我这边还要带孩子们练跳跃,八点以前都没法去带你,你自己自觉练练体能和滑行,等我到了再练跳跃啊。”
花滑的跳跃是高危动作,在训练时摔出骨折、脱臼的伤势并不罕见,连带着运动寿命在各大体育项目里也算偏短的,很多人年纪轻轻就伤退了,所以得有人看着才能练跳跃。
张珏应了一声,对餐桌上吃油条的许德拉喊了一声:“二德,走啦,我先骑车送你去小学。”
作者有话要说:
老舅的策略:先把人忽悠回训练场再说。
此时欧气爆发却不自知的张俊宝还没意识到,如果花滑是一场游戏,那么他的大外甥张珏作为一张卡,绝对不止有SR的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