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三人成虎 6

三人回到房间里。连乔气鼓鼓地把徐忍冬往床上一按,态度极其恶劣。徐忍冬正想说他,连乔又扭头去找医药箱,重重往床头柜上一拍。

徐忍冬莫名其妙,心想你就是这么对待伤员的吗?

他不知道连乔这生的什么气,只是默默做好了被粗暴对待的准备。连乔重重拖过凳子,在床前坐下,让他把手伸出来。徐忍冬深吸一口气,悄悄咬紧牙关,只觉手臂上一凉,衣袖已被掀开。而连乔的动作却是无比轻柔。

“还好,不深。”连乔看了一眼伤口,很快就做出判断。

徐忍冬还在奇怪他的动作怎么这么轻,却听滋啦一声响,连乔倒了瓶不知道什么液体在他伤口里,伤口上立刻冒出无数气泡。徐忍冬痛得缩手,却被连乔用力摁住。

“别动,忍一忍。”不知不觉,连乔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温柔。他低着头,仔细地用药水冲洗伤口,轻声解释道,“这是双氧水,消毒的。”

徐忍冬倒抽着冷气:“……我还当是酒精呢。”

连乔道:“酒精更疼,现在医院很少用酒精来清洁伤口了。”他用双氧水给徐忍冬冲了几遍伤口,又换了另外一瓶透明药水。这次冲上去没有任何不适,清清凉凉的,还挺舒服。

徐忍冬这才明白过来,连乔虽然嘴上凶巴巴,动作却异常小心,生怕弄疼了他。他心里一甜,便安安静静地伸着手,任由他为自己清理伤口。钟秀在旁边看着,忽然开口道:“你动作这么熟练,学过吗?”

连乔头也不抬,淡淡道:“看过一些科普。”

钟秀笑笑:“你真博学。”

连乔没接话,只是望着徐忍冬,说:“我掰开一点,看看里面有没有玻璃渣。你忍一下,马上就好。”

徐忍冬点点头。连乔让他把手臂搁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掰开他前臂上那条深长的口子。大部分玻璃渣已经被药水冲掉了,连乔仔细观察着伤口内部,确认没有残余的玻璃渣,这才松了口气:“好了,我给你包起来。”

和清理伤口相比,包扎几乎是完全不疼。徐忍冬看他一圈圈地给自己缠绕纱布,在手臂上打了个干净利落的活结,最后还轻轻拉扯一下,问紧不紧。

徐忍冬:“还好。”

连乔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疲惫之色。

徐忍冬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他们三个人都已经连续两天没合眼,又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已身心俱疲。此时神经放松下来,疲惫感更是笼罩了全身。徐忍冬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连乔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总不能一直不睡。”

徐忍冬想了想,问:“那电影我没看过。电影里最后是怎么解决鬼怪的?”

连乔道:“这电影一共七部,每部的解决办法不太一样。有的是把鬼拖进现实里来,有的是去找他的尸骸把他超度。不过你看这片子都拍了七部了,可想而知这个鬼是没办法真正杀死的。”

徐忍冬叹了口气。社长给的这个鬼故事确实太难了,他们已经撑了这么久,再这样下去,不光身体,心理也会崩溃。遂道:“那我们不如直接睡觉,在梦里把它干掉。”

连乔:“可以是可以,但是……”

徐忍冬:“嗯?”

连乔:“他每次只会进入一个人的梦境。你如果遇到他,就只能孤军奋战了。我不放心你。”

徐忍冬心想他要是选上我倒是好了,反正我死了之后副本重置,到时候换个简单点的开局,大家轻松。于是他朝连乔笑笑,摆出惯用的大佬姿态:“我什么实力你不清楚?”

连乔朝他手臂上的绷带瞟了一眼,幽幽道:“你实力是强,但你运气差,还没医学常识,还不怕疼……”

徐忍冬无法反驳,只好无奈道:“……总之就这么决定了。反正逃也逃不掉,不如早点休息。”他朝床铺里面躺了些,正想让钟秀也过来休息,却见钟秀若有所思地瞟了连乔一眼,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

她好像有话想说?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连乔的面说吗?

徐忍冬眯起眼,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却听钟秀道:“今晚死了两个人,应该有房间空出来了,我搬出去住吧。”

徐忍冬觉得钟秀此举似有深意,一时没吭声。连乔这次也没阻止她,只是淡淡道:“嗯,三个人一起睡确实太挤了,毕竟他手上还有伤。”

钟秀弯下腰,动作轻柔地握了握徐忍冬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道:“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徐忍冬道:“好。”

钟秀前脚刚走,连乔后脚就把门关上,还啪嗒一声反锁住。徐忍冬直觉不好,果然,连乔转过身来,脸上又换上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徐忍冬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连乔扯着他的领带把他拽到身前,气鼓鼓地问:“你刚才干嘛把我推开?”

徐忍冬没反应过来:“啊?”

连乔瞪着他:“我拿性命救你,你却去救她?”他故意用力戳着徐忍冬手臂上的绷带,实际上却小心地避开了伤口的位置,仍旧一脸不高兴地道,“而且还受伤了!”

徐忍冬道:“当时情况紧急,没想那么多。况且这点小伤……”

他想说我伤惯了,却被连乔一把摁倒在床上,恶狠狠地打断道:“小伤个屁!你是没有痛觉神经还是脑子有问题?差点就伤到肌腱了你知道吗?”

徐忍冬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反正只要不死,出了副本一切伤口都能复原。但看连乔是认真地在生气,他觉得这话还是不要说为好。

连乔俯下身来,靠在他颈间,双手松松地搂住他的脖子,闷闷道:“我连一点磕磕碰碰都不忍心让你受着,你却为了她受这样的伤。你能替我想想吗?你让我情何以堪?”

徐忍冬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问题的源泉在哪里。

原来连乔是在吃醋!

吃他妈的醋!

他并不是在讲粗话,连乔是真的在吃他、妈、的、醋!

徐忍冬忍不住想笑,但很快又感到为难。他不想把钟秀是他生母的事告诉连乔,毕竟他自己都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何况,钟秀只大他十三岁,她看起来那么年轻,连乔能相信这个回答吗?

而钟秀,大概也不愿意这件事被宣扬出去吧。毕竟,十三岁生子,对于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事。

徐忍冬叹了口气。他轻轻抚摸着连乔的头发,手指在那柔软发丝间穿梭。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抚摸连乔的头发了,每次这样做的时候,他都会感到满足,感觉胸腔被暖暖地填满了。

连乔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他胸口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以后不要这样做啦。”

徐忍冬:“……”原来他很反感我摸他头发吗?!

徐忍冬震惊并尴尬地把爪子从连乔头上缩回来。连乔一愣,赶紧抓住他的手,重新放回到自己头上,脸红红地道:“我不是说这个!”他撇撇嘴,指指门外,“我是说,不要再做这种让我吃醋的事情了。再有下次我要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徐忍冬被他逗笑了:“好。”

连乔高高兴兴地抱住他,又腻歪了一会儿。徐忍冬道:“我想喝水。”

连乔立刻起身,去卫生间里煮水。徐忍冬一边注意着连乔的动静,一边打开始终紧握着的左手。

——刚才,钟秀握住他手的时候,往他左手里塞了一个小纸条。

此时,徐忍冬打开纸条,看到那上面写了两行字:

“晚上来我房间,有非常重要的事告诉你。”

“小心连乔。他有问题。”

徐忍冬沉默地望着那句“他有问题”,又抬眼望向正在倒水的连乔。他脑中再度浮现出那个幻觉,连乔杀死他的幻觉。

连乔端着水杯,一边吹一边朝他走来。徐忍冬不动声色地收紧手指,再次把纸条攥紧手心里。连乔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说:“刚倒的开水,还烫着,过会儿喝吧。”

“突然有点困,不想喝了。”徐忍冬钻进被子里,揉了揉眼睛。

“那就睡吧。”连乔在他身边躺下,松松地搂过他,“来,抓着我的手。说不定我们可以进入同一个梦。”

“别。”徐忍冬莫名有些愧疚,往边上挪了挪,低声道,“太热了。”

连乔:“……好吧。”他只当徐忍冬是害羞,也不再强求,于是抬手关了灯,说,“晚安。”

徐忍冬:“嗯。”

既然徐忍冬说了不要,连乔就老老实实地躺在旁边,没有再作出任何越矩行为。徐忍冬在黑暗中睁开眼,聆听连乔的呼吸,等他入睡。

连乔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缓慢。黑暗中,徐忍冬的听力变得异常敏感。他甚至能听到连乔的心跳声,距离自己那么近,沉稳而有力。

如果换做平常,他一定能在这样的心跳声中,安心平静地睡去。

但此时,徐忍冬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着,隐隐作痛。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弄醒连乔,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该怎么问呢?

问他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觉?问他你是不是曾经杀过我?

这是多么可笑的问题。

……只能先去听听钟秀要说什么了。

他耐心地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确认连乔已经睡着,他才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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