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992-2020 7

不知这个世界的NPC心里是怎么想的,福利院里那些孩子们,昨晚见人还很怕生,今天就熟络地和大家玩到了一起。

忍冬是这次副本的关键玩家,但他并不代表通关本身。通关还是得找按钮和电梯。因此众玩家吃过饭就分头去探索福利院。

连乔记挂着昨晚小女孩说的忍冬花,便抱着小忍冬走到院子里。太阳一照到身上他就觉得热,这才发觉院子里的积雪竟然已经融化了。一夜之间似乎已经到了初春,春寒虽然料峭,毕竟没有深冬那么凛冽了。

昨晚上他没来得及看,此时注意到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但此时都还没开花。金银花这种东西,不开花他是绝对认不出的,索性放弃了探索,坐在秋千上陪忍冬晒太阳。

院子里还有两三个人,都在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试图寻找线索。

连乔不像他们那样急着离开这里,便抱着小忍冬在秋千上一晃一晃。小忍冬被他哄睡着了,连乔自己也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空气中有一种初春特有的清冷香气,在恰好到处的薄薄阳光下氤氲得有些醉人。

心情正放松时,不远处忽然爆出一声国骂。

“卧槽!”

连乔不满地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去看忍冬有没有被吓到。好在小忍冬被襁褓裹得严严实实,脑袋上还带着了绒线球帽子,耳朵被挡住了,没受到惊吓。

连乔这才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小洋楼门口站着个男的,是那刀疤脸。骂“卧槽”的就是他。

而另一边,小苹果站在院子门口,本来是朝着门外的方向,听到声音猛然转过身来,满脸震惊。

连乔抱着小忍冬走过去:“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刀疤脸满脸横肉,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惊恐。

相比之下小苹果居然淡定得多,缓缓从院门走过来道:“这院子有问题。他刚才想出去,一跨出院门就不见了。再出现就是在洋房门口了。”

瞬移了?

连乔点点头:“撞到地图边界被传送回来了吧。”

刀疤脸:“???”

小苹果却听懂了,甜甜一笑:“我也正想说。”

刀疤脸看看连乔又看看小苹果,忍不住道:“你俩还笑得出来?这房子有鬼啊!咱们被困住了啊!”

连乔耸耸肩:“又不是第一次见鬼了,怕什么。”

小苹果:“确实。”

连乔:“何况外面也有鬼,出去干嘛。”

小苹果:“没错儿。”

刀疤脸:“……”你俩唱相声呢?

连乔怀中的小忍冬突然醒了。小扇子似的浓密睫毛扑闪几下,视线在连乔和小苹果之间游移。襁褓之中,连乔看不见的地方,忍冬悄悄握紧了小拳头。

虽然他不是相声爱好者,但连乔当着他的面跟别人唱双簧,他还是吃味了。

哼!要不是我没长牙……

小忍冬舔舔牙龈,郁闷地想:这牙怎么还没长出来,好疼。牙龈都肿了。

刀疤脸把他的发现告诉了房子里其他人。大多数人都很淡定,毕竟不是新人了,没这么容易大惊小怪。刀疤脸这才发觉自己是这群人里最沉不住气的一个,脸上顿时挂不住,黑着脸走开了。

大家交流了一下信息,发现洋房里没什么特别线索。别说暗室、机关了,连鬼都没见到一个,令人失望。

“不管怎么说,咱们得保证这孩子平安长大。”说话的中年女性正是早上出场过的那个,长头发,就叫她长发阿姨好了。长发阿姨凑到小忍冬面前,“他出牙了吗?”

连乔叹了口气:“还没。”他刚才看过了,小忍冬牙床上那几个鼓包还在,牙龈都肿了起来,然而乳牙却一点没有出芽的意思。

难道真的只能在牙龈上划一刀?要不还是先吃点消炎药看看……

长发阿姨摇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消炎药有什么用,他这牙长不出来,早晚还得发烧。我看不如这样,你找点什么东西给他磨牙吧。我们家孩子小时候也是这样的,乳牙老是长不出来,医生也说要划开牙龈。我舍不得,给他吃了磨牙饼干就好了。”

连乔一听,赶紧去问院长有没有磨牙饼干。院长摇摇头,连乔这才想起,现在是1993年,养小孩儿哪有2020年那么精贵,还磨牙饼干?有得吃就不错了。

连乔正在沮丧,院长却道:“磨牙饼干没有,有虾条。”

虾条?!

连乔顿时眼睛一亮,童年回忆瞬间如潮水用来。

对!他小时候也吃过这个!所谓虾条是一种膨化食品,并不是真的用虾肉做的,只是放了虾粉,有虾的鲜味。小时候他当零食吃的。

虾条质地略硬,口感又好,拿来磨牙再好不过。

连乔当即问院长讨了虾条,喂给忍冬。

小忍冬牙龈肿得难受,何况他也想早日出牙,好跟连乔唱相声,于是非常配合地啃起了虾条。他一颗牙都没有,只能拿牙龈一点点地磨。这过程固然是有点疼的,但忍冬并不怕疼。

牙疼总比脑子化脓好!

连乔把小忍冬抱在腿上,一根根地往他嘴里喂虾条。看那小嘴鼓着,一动一动的样子,连乔心中忽然涌起万分柔情。他想起忍冬在电梯里对他说的话。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会怎样?

——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如何宠爱它。他会给它一切他能给予的东西,他会看着它长大,看那孩子一点点长成他和忍冬的样子,那该是多幸福的事。

如果他们能有孩子就好了……

连乔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荒唐念头,其中不乏犯法的事。但他立刻否决了自己。

无论科技如何进步,他和忍冬想要有孩子,那么势必需要第三人介入。而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他爱那个孩子,只会因为那是他和忍冬生命的延续。他最珍视的永远只会是忍冬。他们之间容不下第三人插足。

别说女人了,哪怕只是个卵子都不行!

连乔沉浸在断子绝孙的快感中,没能察觉一根虾条从小忍冬手里滑落。

院长早已经出去了,她要给其他孩子们洗晒衣服,忙得很。房间里此时只有连乔忍冬二人。

因此,当连乔发觉小忍冬不对劲的时候,小忍冬已经脸色发紫,小手小脚都挣扎起来。

连乔大惊,第一反应是去摸他额头。令人惊讶的是,忍冬额头凉凉的,并未发烧。

连乔懵了,赶紧把他放到床上,大声呼唤院长。他不敢离开忍冬半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拼命叫救命。

就在他呼救的一会儿工夫,小忍冬已经从襁褓中挣脱出来。胖嘟嘟的手脚在空中不断扭动,他似是极为痛苦,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嘴唇青紫,显然处于严重的缺氧状态。

连乔手足无措,几乎带着哭腔喊道:“你怎么了?忍冬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啊!”

“呃……呃……”小忍冬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气音。可惜那根本无法组成有意义的句子。连乔仍旧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喘不上气,马上就要憋死了。

为什么?明明没有发烧没有肺炎,为什么会这样?

连乔张惶四顾,终于发现了被小忍冬扔在地上的半包虾条。

——难道虾条有问题?

他第一反应是虾条有毒,院长要害忍冬……但是在忍冬吃虾条之前,他已经尝过了啊!不可能有毒的!

到底怎么回事……

楼梯上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连乔以为是院长来了,充满期待地回头,看到的却是那群不中用的队友。

“他怎么了?!”眼看着关键玩家出事,大家都很紧张。一窝蜂地凑过来问东问西。

连乔怒道:“快去找院长!找她来救人啊!”

“你先别慌!”貌似很会带孩子的长发阿姨挤过来,“他可能是吃东西呛到了!你给他拍拍!”

连乔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忍冬抱起来,用力给他拍背。

小小的身子被他拍得前后晃动,但忍冬连咳都没咳一声,只是极其烦躁地挣扎扭动着,满脸皆是痛苦。

连乔怕再耽搁下去他真的要憋死,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忍冬整个人倒拎起来,提着他两条腿使劲晃动,试图把卡在他喉咙里的东西倒出来。

周围那几人也知道关键玩家的重要性,赶紧帮忙一起拍背。

可是无论大家怎么努力,忍冬都没有吐出任何东西来。他的小嘴一张一张,像是想说话,可是既无法发声,也无法咳嗽。

甚至连啼哭都不能。

他只能无助地、本能地扭动挣扎,用一切的肢体语言,诉说两个字:

痛苦。

饶是小苹果,此时都脸色苍白,惶惶道:“他这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外强中干的刀疤脸则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情绪崩溃地抱头大叫:“完了完了!他要死了!我们也要死了!”

众人都不言语,唯有连乔还在拼命给他拍背顺气。

不知是不是倒立的缘故,忍冬憋得紫红的小脸竟渐渐肿了起来。连乔觉得不太对劲,赶紧把他放下来,让他躺平在床上。这却并没有让小忍冬好受多少。

他的脸颊像馒头一样肿起来,就连小嘴唇都肿得凸起,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颜色。

那种唇色……很独特。两瓣嘴唇中间是苍白水肿的,外周一圈却是较深的红色,如同勾了一圈拙劣的唇线。

连乔被这奇异的变化唤起了某种记忆。他回想起身为急重症专科的母亲曾偶然提起过的一个词。

——口唇粘膜苍白水肿。

苍白水肿……苍白水肿……是什么毛病?

周围的吵闹,忍冬的痛苦神色,都在阻碍连乔回忆。他怒吼一声“别吵了”,随即抱起忍冬冲下楼。

只能去找院长!只有院长有办法!只有院长能救他!

忍冬小小的身子在连乔手中轻若无物,即便已经一周岁了他却还是很瘦小。连乔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从楼梯上跳下来。他冲出洋楼,看到院长正在院子外面晒被子。

院子——的外面——

他、去、不、了!

小忍冬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几乎变成了间歇性的抽动。小脸皱成一团,像个丑丑的橘子。连乔低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猛地一揪,便不再多想,抱起忍冬朝院门冲过去。

“院长,快——”

他刚喊出一声,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想要大喊的话语,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连乔大惊,身形猛然一顿。他心里生出一种极其可怕的预感,同时他感觉到,忍冬好像……不动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而当他的视线缓缓落到忍冬脸上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苍白小脸,还是将他的心狠狠剜出一个大洞。

不动了。

不再挣扎,不再抽搐,就连那小小的胸膛都不再起伏。

小忍冬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眼皮耷拉着,露出一点点眼白。他的脸蛋和嘴唇都好肿,肿得几乎半透明,像快要涨破的水球。

与此同时,连乔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住,让他想咳嗽,却又咳不出来。

他本能地抓向自己喉咙,想把那东西抠出来,一手却仍抱着忍冬的小小尸体不肯放手。嗓子里那东西好像在长大,很快就堵住了他整个喉咙,让他无法说话,无法呼吸,无论胸膛如何起伏肺部如何用力,他就是吸不到哪怕一点空气——

眼前很快地发黑。天旋地转。

院长的身影一闪而过,她还在福利院外晒衣服,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处的异动。

连乔至死都把忍冬的尸体抱在怀里,尽管那小小的尸体已经又红又肿不成样子,像个怪异的粉红小巨人。

那一瞬间,连乔忽然想起来了。

哦,是喉头水肿。

口唇粘膜苍白、喉头水肿——是过敏引起的全身水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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