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正在感慨,背后突然响起“笃、笃、笃”三声。好像是什么人用指节敲打着木头房门的声音。
连乔瞬间警惕,把小忍冬放到摇篮里,自己提起撬棍走到门边。
“谁?”
门后没有回音。
连乔又问了几声,门后始终没有声响。
对方既然不说话,连乔当然不可能随便开门。他回到忍冬身边,却见小忍冬正扒在摇篮边上,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
“怎么了?”连乔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又看到什么了?”
小忍冬皱着眉毛,盯着房门看了半晌,最终却摇摇头。
“别怕,无论外面是什么,有我在。”连乔把他从摇篮里抱出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刚满周岁的小忍冬还没长多少头发,短而柔软地贴在脑袋上,手感极佳。连乔爱不释手地抚摸许久,直到小忍冬忍无可忍地扭过头。
还摸!再摸秃了!
连乔从小忍冬的眼神里读出这句话,忍不住失笑出声。
吃完那盘小熊饼干,小忍冬已昏昏欲睡。毕竟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吃完了睡睡完了吃,也是很符合常理的。连乔本想把他抱到床上去一起睡,无奈小忍冬在他脸上狠踹几脚,死都不肯上床。连乔只好把摇篮拉到床头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一手搭在摇篮上,这才熄灯睡觉。
小忍冬很快坠入梦乡。连乔听着那小猫似的轻微呼吸声,忽然想到:
在以前的副本里,忍冬好像从未睡得如此香甜。
虽然每次都是忍冬大佬带他躺赢的,但他能感觉到,忍冬那游刃有余的高冷之下,暗暗隐藏着极度的焦虑不安。
特别是上次——他们甚至还没正式踏入副本,还在电梯里的时候,忍冬就突然情绪崩溃了。
他其实心理压力一直很大,只是不说,不承认。
他总是这样。无论遭遇什么,无论有多痛苦,他都咬牙忍着。
他甚至会云淡风轻地说:我没事,我还行。
我还可以更痛。
这样的他,怎能教人不怜爱?
可是……
黑暗中,连乔缓慢地眨动眼睛,凝视摇篮中那婴儿纯真无暇的睡颜。
可是……也正是这样的忍冬,有时会让他忍不住……
想——要——伤——害——
想听到他的悲鸣。想看他凄惨的样子。想摁着他压着他感受他在自己手中的挣扎反抗。
想看看他到底要有多痛苦才会——
彻底崩溃。
连乔为自己的想法悚然一惊。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惊讶于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是因为房间里太黑了吗?还是……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胸口,隔着衬衣,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那把黄铜钥匙。
钥匙上带着他的体温,隔着衬衣也能感受到那古朴的形状。
石见穿说,钥匙,自然是用来开锁的。
那么,他的那把锁后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连乔恍恍惚惚地想着。忽然,安静的卧室里响起一个奇异的声音。
“笃、笃、笃”。
连乔心头一跳。是谁?谁又来敲门?
连乔朝摇篮瞟了一眼,小忍冬还在沉睡。他不想吵醒忍冬,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朝房门走去。
初春正是乍暖还寒之时,凉丝丝的风吹过连乔裸露在外的脚踝,惹得他一个激灵。连乔走出两步,忽然觉得不对。
刚才那个敲门声,怎么好像……有点近?
虽然没开灯,但床到房门有多少距离,连乔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刚才听到的敲门声音,好像不是从房门外面传来的,而是……
房门里面?
一念至此,连乔也顾不上打扰忍冬了。他一把抱起忍冬,同时抽出撬棍,警惕地凝视着面前的黑暗。
卧室的点灯开关在房门边上,这会儿去开,不大明智。因此他轻轻摇醒小忍冬,低声道:“忍冬,看看,鬼在哪里。”
小忍冬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鬼”字,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他睁大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四下转了一圈,很快地,就困惑地摇了摇头。
“没有?”连乔也很诧异。他想起熄灯之前那阵敲门声,那时候忍冬也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但并没有看到什么。
难道是他想多了?来的根本不是鬼,而是个调皮捣蛋的小朋友?
……那这小朋友可真是吃饱了撑的。
连乔抱着小忍冬,手持撬棍等了一会儿。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倒是初春的凉风吹得他后心发冷。他又向忍冬确认了几次,忍冬始终摇头,表示什么都没看到。
连乔只好作罢,重新睡下。
这回,他不放心让忍冬一个人睡摇篮了。尽管忍冬不情不愿,他还是把小忍冬拉到自己被窝里一起睡。
卧室在黑暗中重归平静。小忍冬很快又睡着了,小猫似的轻轻打着呼噜。
连乔起初还保持着警惕。没过多久,他也被忍冬的睡意感染,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他渐渐有些迷糊,分不清身边的人到底是他的恋人,还是他的孩子。
小忍冬身上有一股温暖却陌生的奶香味。连乔在半睡半醒之间,情不自禁地凑过去,贴着忍冬柔软的小脸。他感到无比安心,无比满足,仿佛无意间得到了他此生都不可能得到的珍宝。
——直到,那个诡异的声音,再度打破平静。
“笃、笃、笃”。
是指节敲击木板的声音。
“……操!”连乔从美梦中被惊醒,瞬间炸了毛。他扭头朝门口大喊,“哪个王八蛋在发神经,大半夜的不睡觉假扮王祖贤啊!(注)”
一旁的小忍冬被他这一吼给吓醒了,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连乔一边安抚地拍着小忍冬的背,一边继续朝门外骂:“你敲!你再敲!再敲我出来弄死你!”
不知是不是他厉声呵骂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太吓人,小忍冬居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连乔大惊,连忙安抚道:“别怕别怕,我不是凶你,别怕别怕……”
小忍冬不听,肉乎乎的小身体在连乔怀中不断扭动,试图爬出来。连乔怕他摔了,抱得更近,慌乱地哄道:“你怎么了?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给你拿,你别乱跑……”
小忍冬咿咿呀呀地叫着,拼命朝床上伸出手,要从连乔怀里爬出来。连乔扭头望去,一眼看到床头的背包,终于反应过来忍冬是什么意思。
鬼——真的来了!
连乔唰地一下从背包里抽出撬棍,横在他与忍冬身前。小忍冬这才停止挣扎,小肉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乌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屋子里没开灯,放眼望去只有一片黑暗。
连乔睁大眼睛。由于光线不佳,他的瞳孔也放大了,试图捕捉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
一大一小静默而警惕地等候了片刻,终于,那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
“笃、笃、笃”。
这回,那敲击木板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似乎是从摇篮地下发出来的。摇篮不知被什么东西碰到,轻轻摇晃一下,发出“咯——吱——”声响。
连乔毫不犹豫,一脚踹飞摇篮,同时挥出撬棍,对准响声来源就是一顿暴击。
他感知不到鬼怪的位置,只能四处乱挥。好在撬棍够长,即便是乱挥,攻击范围也够大。他感觉撬棍敲到了什么东西,随即一声尖锐的女人惨叫自耳边响起。
“呀啊啊啊啊啊——”
那女鬼惨叫犹如尖指甲划过黑板,听得人牙根发酸。连乔强忍不适,赶苍蝇似的使劲挥舞撬棍。然而这一次他的运气却没那么好,撬棍什么都没打中。反而是床底下深处一只手来,猛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连乔悚然一惊,下意识举起撬棍要打。这一望之下,却骇得他整个人僵住。
原来床底下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手臂。那显然是女人的手臂,细细长长,像无数条扭动的白蛇。指甲尖上都涂着大红的指甲油,正在拼命朝床上涌来。
“卧槽!”连乔吓得惊叫一声,顿时失去战斗力,整个人抖抖索索地往床上躲。
他怀里的小忍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内心疯狂咆哮:你躲啥!后面是墙啊你能躲到哪里去!
连乔屁滚尿流地往床尾爬,边爬还边带着哭腔尖叫:“别别别别过来!嗝——”
忍冬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打嗝了!
时隔几十万字,作者终于想起了这个设定!由此可见连乔此时有多害怕!
小忍冬在他怀里使劲儿挣扎着,努力想告诉他你有开过光的撬棍你怕啥。然而被吓到打嗝的连乔已经失去理智,除了啊啊尖叫已经什么都忘了。
那些鬼手尽管忌讳撬棍,但连乔吓得节节败退,鬼手也就层层推进,一点点从床沿爬到了中间。爬得快的已经攀着连乔的小腿往上爬。
连乔:“啊啊啊啊嗝、啊啊啊啊嗝!”
忍冬:“……”
无可奈何之下,忍冬只能使出必杀技。
“呜哇——”
哭!
婴儿的啼哭震天响,犹如突然拉响的防空警报,惊得连乔一个哆嗦。
徐忍冬的本意是通过啼哭叫醒其他玩家,相当于叫救命。然而他这一哭闹,连乔不知哪根筋突然搭上了,瞳孔猛地一震,突然又抓起撬棍朝腿上狠狠一砸。
咔!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断裂声,从连乔腿边炸开。
小忍冬愣了一下,忘记继续啼哭。只见眼前寒光闪烁,耳旁咔咔之声不停。
连乔手起棍落,竟像打地鼠似的,把围住他们的几十条手臂全都哐哐敲断了。
忍冬:“……”这不是挺能打的嘛!
连乔被刺激过了头,即便那些鬼手已经动弹不得,他还是红着眼睛拼命敲打,几乎要把鬼手锤成肉酱。
其余鬼手见到此情此景,纷纷吓得战栗,扭动着消失在了地板角落。
“啊、啊……”忍冬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试图去够连乔的手,然而连乔发了疯似的还在鞭尸。
直到门外再度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
连乔:“操!还敢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不睡觉假扮王祖贤:是电影《东成西就》里的一个梗。王祖贤演的角色半夜鬼鬼祟祟,被吐槽“大半夜不睡觉假扮王祖贤”。王祖贤还回了句:王祖贤?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