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乔坐在马桶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里的电子书。
这次的副本没什么需要解谜的内容，目前看来只要守护忍冬直到2020年就行。下载在手机里的百科全书，好像只剩下在卫生间里解闷的功效。
说起来，这还是个坏习惯。连乔从小到大都习惯在卫生间里看书。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学知识，大部分都来自于厕所读物。当然，智能手机普及之后，他从某乎上也学到不少。
鬼怪世界里没有网络，他只能看离线电子书。虽然理智告诉他，即便带了充电宝，手机的电也得省着点儿用，但是上卫生间怎么可以不玩手机！
作为一个死宅，他怎么做的到！
身体把毒素排空之后，肚子里好过不少。连乔揉了揉空虚的肚子，忍不住朝外面又喊了一声：“忍——冬——没纸啦，你听到了吗？”
外面竟然没有回音。
连乔心里一紧：忍冬不会出事了吧？
一念至此，他恨不得立马冲出去确认忍冬的安慰。然而屁股上微凉的感觉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不……这样没法起来！
太尴尬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朝外面继续喊：“忍冬——忍冬你在吗？忍——冬——”
还是没有回答。
……卧槽！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要不……先找个别的什么擦一擦？
连乔四下张望一番，却发现这个破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要么就是忍冬擦脸的小毛巾了。
开玩笑！怎么能用那个！
何况毛巾架也远在天边，即便要拿毛巾也得先站起来……
连乔坐在马桶上，忍不住自责：他对忍冬的担心，竟不能使他直接提起裤子站起来！
嘴上说着爱忍冬，结果他的爱意原来仅此而已！他是个虚伪的渣男！
连乔惭愧地垂下头，眼角余光却忽然瞄见一抹红色。
……咦？
他诧异地侧过头去，正对上角落里一双漆黑的眼睛。
“噫！”连乔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张脸上毫无血色。牙齿歪歪扭扭，对他咧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小女孩的眼睛里没有眼白，只有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她就这么抱着膝盖蜷缩在卫生间角落里，朝他慢慢举起了一样东西。
——卫、生、纸。
连乔：“……艹。”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还有这么LOW的鬼怪——居然偷他卫生纸！
可让连乔蛋疼的是，那小女孩虽然距离他不过几步之远，他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这么干瞪眼，看着她恶作剧得逞！
连乔何时受过这种气！
他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小女鬼实在是太恶毒了！看准了他不敢跳起来打爆她的鬼头，居然还拿着卷纸蹲在不远处嘲笑他！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女鬼啊啊啊啊！
连乔冷静地思考片刻，作出了一个非常理智的决定。
他扯着嗓子大喊：“忍——冬——救命！闹——鬼——啦——闹鬼啦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门外忽然响起笃笃两下敲门声。连乔面上一喜：“忍冬？”
“呃，不是。”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是小苹果，“你怎么了？需要……呃，需要帮助吗？”
连乔：“……”怎么来的是你！我们家忍冬呢！
面对小苹果关切的提问，他左右为难，尴尬得脸酸。
本来这房间里只有他和忍冬两个人，他上卫生间就没锁门。如果他愿意接受小苹果的帮助的话，门把手一拧就开了……可问题就是，他不愿意！
就算只是翕开一条缝他都不愿意！
那样他就脏了！配不上忍冬了！
可是不向小苹果求助又能怎么办！他总不能被一卷厕纸憋死在马桶上吧！
都怪忍冬！忍冬到底去哪里了？忍冬是不是不爱他了，居然不帮他拿卫生纸！
思及这些天来的放置PLAY，连乔越想越委屈，嘴巴一扁，简直要哭了。
此时门外的小苹果突然又开口道：“咦？你去哪里了？”
一个清澈柔和的童声答道：“去拿卫生纸了。”
忍冬！
连乔表情瞬间被点亮，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忍不住朝外面大喊道：“忍冬！快来救我！这里有鬼！”
“什么？！真的有鬼？”首先回话的是小苹果，她惊愕道，“你等着！我叫人来帮忙！”
连乔：“卧槽！别！不用！你让忍冬——”他话没说完，忽然意识到小忍冬现在只有四岁！
怎么救？难道让小忍冬扛着一个比他人还高的撬棍来打鬼吗？
连乔绝望地朝角落看了一眼，发现那小女鬼嘴角的笑容更荡漾了。
啊啊啊啊这个女鬼怎么这么懂人心啊！完全把握住了我的弱点！
正当连乔不知所措之际，小忍冬天使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没事。他开玩笑的，你先出去吧。”
小苹果：“可是……”
忍冬：“这是他的癖好。他就喜欢在马桶上撒娇，不用理他。”
小苹果：“？？？”
连乔：“？？？？？？”在马桶上撒娇？！这个癖好怎么充满了糟糕意味？
连乔瞬间脑补了十万字不可描述的画面，忍不住整个人都荡漾起来。
但是下一秒，他突然想起角落里还有一个阴森森的恶毒小女鬼在盯着他，他又瞬间萎了。
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忍冬。
连乔紧张地问：“她走了吗？”
忍冬：“走了。”
门把手被转动，卫生间的门打开。连乔有些羞涩地夹*紧双腿，指着角落里那女鬼，嘤嘤告状道：“就是她！她偷我厕纸！她欺负我！”
小忍冬扭头望向角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说：“啊？”
连乔：“……？”为什么你嘴上说着“啊”，脸上却毫无惊讶？
小忍冬揉了揉眼睛，睁眼瞎似的盯着墙角，硬邦邦地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连乔：“……”是棒读没错了。（注）
连乔狐疑地盯着小忍冬，从那张假装害怕的脸上能获得的唯一信息就是：忍冬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连乔一边警惕着角落里的女鬼，一边接过忍冬递来的卫生纸，迅速擦干净屁股，拉起裤子跳起来。
忍冬送完纸，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回到书桌前继续念书，好像真的没发现卫生间里有什么异常。
连乔走出卫生间，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洗手，不由犹豫一下。他可不想背对着小女鬼在洗手台前洗手，天知道会从镜子里看到什么……
但当他再次望向墙角，却发现角落里已经空空如也。小女鬼走了。
……嗯？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不敢相信地把整个卫生间上下左右打量一遍，又跑到卧室里来，仔仔细细研究了整个房间，确信恶毒小女鬼是真的走了。
难道这个女鬼真的是出来偷厕纸的……恶作剧成功之后就果断走了？
都不杀个人的吗？
连乔莫名有些空虚。
他困惑地回到忍冬身边，百思不得其解。
小忍冬低头看书，翻过一页，淡淡道：“她不伤人，你就由他去吧。”
按照连乔的习惯，在副本里遇到这种鬼，肯定是要当场打死的。不过这个小女鬼有点特殊，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啊呸，什么没有恶意，偷厕纸就是恶意！
不过她的恶意似乎也仅限于此了……
说实话，连乔刚才被困在马桶上，别说手边没有武器了，他就连裤子都没穿。小女鬼若是真的想对他做什么，那连乔是绝对没有反抗机会，也来不及求救的。然而那女鬼真的就是只是蹲在角落里看他笑话，他越尴尬，她越开心。
真就是个调皮捣蛋小女孩呗？
想了想，连乔忽然释怀了。
“你说得有道理，”连乔叹道，“我或许是真人打鬼打出惯性思维了。如果是游戏里的话，遇到这种NPC，很多时候不需要正面刚她，而是靠对话来解锁剧情线索或者隐藏直线。而且这种一看就很好打的小鬼，搞不好是钓鱼执法。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等你真把她弄死了，她可能会自爆，搞个全屏攻击或者诅咒什么的，反而更伤。”
小忍冬放下笔，侧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果然，只要冷静下来，连乔是能想到这一点的。他的游戏意识已经成为本能，让他能够下意识地回避很多危险。在俄罗斯套娃、食管那几个副本里，连乔已经充分展现出作为游戏玩家的天赋。
但这次副本里，徐忍冬明显地感觉到他在焦虑。
出于某种无法排解的不安，连乔始终处于急躁之中。一旦出现可能的危险，他就想也不想地冲上去硬刚，失去理智判断，反而引爆了原本不会爆炸的炸弹。
连乔自然不知道忍冬在想什么，便诧异道：“怎么啦？”
徐忍冬笑笑，说：“没什么。只是忽然发觉，已经很久没听你提游戏的事了。”
连乔叹了口气：“确实很久没碰游戏了。你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副本时间却已经到了，我哪有心思？”
徐忍冬露出回忆的神情，嘴角勾起微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每次打副本都很兴奋。大家都在受苦，只要你一个人好像真的乐在其中。以至于我时常怀疑你，是不是隐藏了身份的幕后大boss。”
连乔无奈：“这不是因为我以为我抱了个大腿嘛？在第一个副本里你就对我那么好，还说自己是九关大佬……我本来以为我可以跟在你后面高高兴兴地浪。”他气鼓鼓地戳戳忍冬柔软的小脸蛋，“哪知道你是个假大佬，根本名不副实。明明已经快要崩溃了，却还要咬着牙说我没事我还行。唉！我真不敢想，你遇到我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忍冬：“遇到你之前我还没进过副本，倒也没有这么苦。”
连乔：“……”
他的满腔柔情都被忍冬这直男发言给堵了回去，顿觉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咽之不下，吐之不出。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你呀……”
忍冬道：“好在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本了。等这个副本结束了，我们就……”
连乔脱口而出：“回老家结婚？”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立了个flag，赶紧闭嘴。
老年人徐忍冬没get到这个梗，闻言微微一怔：“……结婚？”
连乔觉得这话题不能聊下去，正想着转移话题，却见忍冬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想结婚也不是不行。我们可以办理移民，去同性恋婚姻合法的国家登记结婚。但是婚礼……”他犹豫着道，“你爸妈都是有身份的人。我们或许很难有一个正式的婚礼。”
连乔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但看着忍冬认真的神情，他心里忽然又软又疼。一时无语，他默默地把忍冬抱进怀里，低叹道：“你呀，怎么这么惹人疼呢？”
忍冬莫名其妙：“不是你说要结婚的吗？”
连乔噗嗤一笑：“好好好，我们结婚。等你长大，我们就结婚。”
忍冬：“……”
他低头看看自己圆滚滚的小身体，这才想起此时自己才只有四岁。顶着小孩子的脸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不合时宜。便脸上一红推开了连乔，悻悻道：“别打扰我，我要看书了！”
连乔笑笑，不再烦他，打开刚才看了一半的电子书，继续阅读。
这书叫做《安吉拉·卡特的精怪故事集》，讲的是作者收集来的世界各地精怪故事。给人感觉有点像《一千零一夜》那种童话故事集，但内容却非常离奇，充满了三观炸裂、令人大跌眼镜的情节。
连乔看到一篇和兔子有关的故事，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对了，忍冬他刚刚是不是说“遇到你之前我没有进过副本”？
那就是说，“俄罗斯套娃”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副本。可是为什么……
连乔回想了一下，发觉记忆有些模糊。他记得……那次忍冬的表现非常令人惊艳，入本之后短短半小时之内就找齐了按钮和电梯，所以当他宣称自己是大佬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怀疑他。
虽然在第二个食管副本里他就向连乔吐露真言，说自己九关大佬什么的都是忽悠人的，但是……
“……唔！”
大脑深处忽如电流窜过，灼烧般地刺痛。
作者有话要说：
注：棒读：棒読み，是指：1、阅读汉文时没有根据返点返回阅读，而是直接直读的阅读方式。2、剧中的对白缺乏感情起伏，像是在朗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