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重力训练室跟维因干架的梅捷琳打了个喷嚏, 前后三秒的时间,立刻被维因横扫过来的腿撂倒在地上。
她怒道地拍了地板:“肯定有人故意在骂我!”
维因大笑:“你好好反省反省!”
倒地上干脆就不起来了,梅捷琳的公主切已经被汗水湿透, 半分美感也无,她换了动作, 在训练室的地板上躺平, 喘匀了气:“欸,我说, 我把刚刚的新闻跟你们说了,你们都不给点反应?”
杜尚扔开哑铃,拍了拍掌心,过来跟他们躺成一排:“要有什么反应?有眼睛都知道有问题!不说军装外套,就是每次开会时, 有意识的无意识的,你知道指挥要往祈言身上看多少次吗?”
梅捷琳来了兴趣:“我还真没数过!”
“……我也没数过,”杜尚把视线转向龙夕云, “你数过没有?”
龙夕云报数:“打唐纳的战略会议,平均每一分五十三秒看一次。”
“这么频繁?”梅捷琳发出感慨, “啧啧, 指挥总往那边看,竟然没患上斜眼的毛病!”
杜尚:这是重点?
梅捷琳又想起来:“龙夕云, 你知道不知道祈言到底是什么身份?听文森特的胡吹, 什么‘实习顾问’肯定是唬唬别人,方便祈言在指挥舰行走。按指挥的行事, 连作战会议都不避着祈言,祈言肯定另有身份!”
“不知道。”龙夕云淡淡开口,“只知道技术部的洛伦兹觉得祈言比他聪明, 巴恨不得天天守祈言门口,被指挥强行摁回去了。”
梅捷琳语调上扬:“洛伦兹?洛伦兹已经是我们远征军最有脑子的人了!指挥到底是去哪里找来的小天才?”
龙夕云见他们三个在地板上躺成一排,整整齐齐,踹了最边上的杜尚一脚:“你们现在很像被串起来的火鸡,起来,再打一场,打完我要去带人进模拟战场训练了。”
杜尚蹦起来:“行,打完我也去带人训练!一会儿约个模拟对战?”
龙夕云颔首:“约了。”
两天后,祈言架构的“千里眼”干涉频率有了雏形。
“将军,你记不记得白隼?”
陆封寒当然记得。
几乎每个出任务的联盟军人都会配置,因为它能突破反叛军的录像干扰器,联盟内的录像屏蔽系统也不奏效。在勒托时,祈家庆祝江启考入图兰学院那场宴会上,“白隼”还起了个小作用。
“干涉频率和白隼、以及反叛军的录像干扰器是同一个理论逻辑。”祈言弃用了所有专业词汇,尽量说得简单又直白,“屏蔽录像功能,是放出干扰波,使得录下的影像空白一片。而干涉频率,同样是放出干扰波,只不过是将千里眼录下的影像,替换成我们预先设计好的、想让敌方看到的影像。”
会议桌边坐了一圈,梅捷琳几个都在,虽然凭借坐姿,一个个全得拉回第一军校重新训练,但都听得很认真。
祈言提供技术,他们就负责思考怎么利用。
太空中环境复杂,范围远近更非人眼可及,雷达探测系统和远程监测器就是两双“眼睛”。
雷达探测系统能识别出一定范围内,有高速能源体正在靠近,但只能确定数量和位置。而远程监测器,也就是“千里眼”,则能靠传回的画面,让人确定攻过来的星舰到底是主舰还是中型舰,型号是什么,武器配置又是如何。
梅捷琳手往桌面一拍:“这就是个作弊器!假设我开了十艘中型舰过去,反叛军那边一看千里眼传回去的画面——咦,来了一群小虾,不就是十艘微型舰吗,来,派十艘小型舰去迎敌!”
杜尚接话:“这种操作多来两次,等我们真的派出十艘微型舰时,他们不知真伪,以为我们依然是之前的套路,还是会谨慎派出中型舰来迎敌!”
梅捷琳越想越刺激:“还能用小型舰伪装主舰!让反叛军以为我们主舰都到了A坐标,等他们倾巢出动了,我们开着主舰从后面轰!啊,骗反叛军真快乐!”
龙夕云:“兵不厌诈,能伪装的时间不长也没关系,虚虚实实最唬人。”
陆封寒见祈言听得有兴趣,就颇为容忍地任他们讨论了一番,等梅捷琳激动地一只脚都快踏上桌了,他才屈着指节叩了叩桌面:“行了。”
指挥室立刻安静下来。
祈言开口:“现在还只是初步完成,我需要测试一下效果。”
梅捷琳打了个响指:“没问题!我们都听你的!”
祈言:“谢谢。”
杜尚在一边问起:“有名字吗?自从Y神后,好像新东西都会有个挺正式的名字。”
祈言回答:“有的,将军取的名字,叫‘蜃楼’。”
花了半天时间测试,确定干扰频率确实有很好的效果,祈言开始整理测试数据,修改其中一些细节。
而梅捷琳几个则兴冲冲地拉开星图,开始讨论战术,准备将反叛军第八军团当作实验的小青蛙。
新研发出来的东西,多具有时效性,前几次使用常常效果惊人,用过几次后,就会打一定折扣。
毕竟,反叛军不会只坐着挨打,会复盘研究,也能破解或想出应对策略。
例如祈言带来的新型探测系统“捕风”,在前两次战事中,几乎炸得反叛军心魂俱丧,但到后面,反叛军有了经验,无法破解没关系,但可以加强星舰的防御水平。
再过一段时间,伏击效果就会相应地降低。
所以,“蜃楼”自然要用在最恰当的时候,出其不意,发挥最大的价值。
梅捷琳他们有没有商量出结果祈言不知道,他在设备室里,一坐就过了几个小时。
捏了捏眉心,祈言问破军现在的时间,才知道已经凌晨一点了。
“将军睡了吗?”
破军回答:“还没有。”
祈言从程序中退出来,熄灭光计算机,起身往外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太久没活动,手指泛冷。
或许是从工作状态里抽离出来,情绪回笼,他走两步后,步速加快。
这种想要更快地见到一个人的心情,应该是——急切。
设备室的金属门滑开,祈言踏出一步,立刻停住。
已经是晚上,通道内的光线调到了最暗,模拟夜色,金属壁上有指示灯微微闪烁。
拐角处,靠着一扇舷窗的位置,立着一道人影。背对,穿制式衬衣,身形挺拔,像出鞘的刀刃。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烟味,祈言记得,他在勒托的咖啡馆里尝过这个味道。
“将军。”
陆封寒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英气硬朗的脸。紧绷的下颌线条蓦地松缓,唇角自然带起笑:“嗯。”
对方走过来的同时,祈言也两个快步站到陆封寒身侧:“你还没睡?破军说已经凌晨一点过了。”
陆封寒:“我睡眠时间不固定,一般看情况。”
祈言好奇:“什么情况?”
“你的情况。”
陆封寒捏了捏祈言的脸颊,“累不累?”
祈言摇头:“不累。”他脑子里刚刚看见的那道背影总挥不散,还是问出,“你刚刚抽烟了?”
陆封寒轻笑:“闻到味道了?”
他没敷衍,解释了原因,“等你的时候,顺便跟聂将军通了话。反叛军在勒托搞恐怖统治那一套,形势僵持,很多人死得悄无声息,接着还被聂将军塞了一大堆国计民生相关的内容,心情有点躁,所以才抽了两口烟缓缓。”
祈言大致理解了。
甚至能同样感受到陆封寒的无力和烦躁。
他逐渐发现,虽然情绪感知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让他在很多方面依然迟钝,但陆封寒的情绪,他却很敏感,且很容易体会到。
没等祈言安慰,陆封寒换了语气:“不过这些事急也急不来,我不可能弃守前线,带着远征军奔赴中央行政区,把勒托抢回来。”
他转向祈言,眼底恍然印着月色下的刃光:“要耐心,是不是?”
祈言语气笃定:“是。”
他也知道,陆封寒善于克制与自省,只是在烦乱的时刻,需要一个回答而已。
慢了两步,祈言手碰了碰陆封寒的手背。
和他想的一样,陆封寒毫不客气地反手握拢他的手:“怎么这么凉?”
祈言没答。
他想安慰他。
不过,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他下意识地分析自己的情绪——
紧张,忐忑,开心……
很多种情绪,都因为这一点触碰从心底浮了起来。
陆封寒想起伊莉莎的叮嘱,将今天的事回想了一遍:“听梅捷琳他们几个讨论坑人的战术时,你的情绪可能是好奇和有趣。他们在听你讲解‘蜃楼’时,情绪是钦佩和认可、期待、激动。维因跟梅捷琳斗嘴输了,他很失落。杜尚提起营养剂时,是厌倦和嫌弃。你看到下午的测试结果,是满意……”
这样的方式,能让祈言将记忆中的画面、人的面部表情和语气与相应的情绪对应。
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是否有必要。
不过不管有用没用,陆封寒都愿意试试。
只因为在梅捷琳几个人聊天时,对于几人神态的变化、语气的改变,祈言眼中偶尔会透出一闪而逝的茫然,像是无法理解。
祈言认真听完,忽然问:“将军对我的情绪,是什么?”
陆封寒想,答案太多。
甚至交织在一起,根本分辨不清楚。
若是剖析此刻心底最明烈的那缕火焰,应该是——
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