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鸡0229以三千万人民币成交, 藏家来自泰国清迈, 是有三百年历史的华裔船业家族继承人, 同时也是欧洲及远东地区著名的艺术品资助人, 由于收藏者特殊的背景,0229的身价坐地又翻了一番。
消息第一时间从艺术圈传出去, 落槌仅两分钟, 粉鸡再度登上微博热搜榜,diao丝逆袭的套路果然迅速收获了大批拥趸,一只造型大胆、色彩怪诞的鸡就这么在普罗大众还措手不及的时候成了“国民艺术”。
拍卖大厅人声鼎沸, 所有人都涌向匡正和小先生, 赞赏他们的魄力, 祝贺万融臻汇的成功,这些人虽是看客,但在现场见证了粉鸡的“破壳”, 见证了一个传奇IP的诞生,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财富圈都将为这戏剧性的一夜津津乐道。
匡正微笑着,握住每一只伸来的手, 简短致谢,喧闹的人群中, 他回头看到覃苦声, 他失神地望着聚光灯下的粉鸡,眼圈似乎泛红。
“覃总。”匡正走过去。
覃苦声迟钝地看过来。
“恭喜。”匡正平淡地说,像个随意的朋友。
覃苦声的表情难以形容, 匡正还记得他说过,他这辈子只剩下一件事,就是让全世界看到陆染夏的画,今天他做到了,曾经的破羽绒服,几毛钱一张的廉价名片,四处碰壁的苦日子,都值得了。
“谢谢,”覃苦声的情绪激动,“谢谢,匡总,我终于……”
匡正缄默着,等他说。
“我终于,”覃苦声长出一口气,“不用再那么愧疚了。”
对陆染夏的愧疚,对拿走他一只眼睛的自责,“覃总,”匡正稍措了下辞,“我一直想对你说,色觉与大部分人不同,并不是残疾。”
覃苦声缓缓眨了下眼。
“正相反,”匡正握了握他的肩膀,“是造物主给你的礼物。”
说罢,他笑笑,转身向宝绽走去。
拍卖结束后,苏嘉德准备了盛大的庆功酒会,在艺术中心三层的宴会厅,今晚的七十四件拍品全部成交,是今年春季第一场“白手套”(1)拍卖,艺术中心的副总亲自到场,开了一瓶尼布甲尼撒级的黑桃A香槟,向小先生致敬。
宝绽喝了不少,各种各样的人物敬的,毕竟他是今天曾离粉鸡最近的竞价者,又坐在万融臻汇的匡总身边,3号牌,来头小不了。
“悠着点儿。”匡正递给他一杯水。
“没事,”宝绽真有点醉,直往他怀里倒,“替你高兴。”
匡正笑了,特喜欢他这种微醺的样子,要不是在工作场合,真想把他摁在桌子上狠狠欺负一顿:“晚上回家,我们……”
“老板,”这时段钊端着酒杯过来,对他耳语,“G&S的人找。”
G&S?匡正蹙眉:“他们有什么事?”
“说是简单聊聊,在前边休息室。”
今天这一拍,万融臻汇乘着粉鸡的风头行情大涨,担不担待G&S已经无所谓了:“我烦那个姓杨的。”
“不是姓杨的,”段钊说,“是他们一个姓张的副总。”
匡正有印象,粉鸡0305发布会那天G&S受邀没来的副总就姓张,“终于学乖了,”他系起西装扣子,揽一把宝绽的腰,“好好的,等我回来。”
他们从宴会厅出去,苏嘉德的人在前头引路,拐了两个小弯,到一间静谧的休息室,“匡总!”G&S的人很热情,到门口来握手。
“张总,”匡正也礼貌,“幸会。”
双方到沙发上坐下,一人一杯勃艮第的霞多丽,“祝贺啊,”姓张的有一副黑皮肤,像是刚从马尔代夫、大堡礁之类的度假圣地回来,“粉鸡旗开得胜,万融臻汇在行业里出了个漂亮的彩。”
“哪里,”匡正笑笑,“感谢同行成全。”
他话里有话,姓张的听懂了,但面儿上一点没露出来:“同行嘛,应该互相成全。”
匡正挑了挑眉,这话似乎也有深意。
“匡总,”姓张的跟他碰了下杯,“我今天其实是找你谈合作的。”
匡正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应声。
“之前我们那个小杨,”姓张的冷下脸,“说话办事太没分寸。”
匡正垂着眼,呷了口酒。
姓张的向他表态:“我开掉了。”
开了?G&S那么大的家当,不过是从这个部门调到那个部门,匡正明白:“万融臻汇是小公司,和G&S合作,我们不敢想。”
“匡总,”姓张的向他靠过来,“今晚之前,若说万融臻汇只是万融集团旗下的一个分公司,没毛病,但今晚之后,再没人敢这么想了。”
匡正很稳,没喜形于色。
“万融臻汇和G&S,”姓张的低语,“我们是平起平坐的。”
对,他们平起平坐了,因为平起平坐,G&S才会派个副总过来,而不是之前那个讨人厌的小经理。
“我给你透个底,”姓张的故作神秘,“我们G&S也打算开发SWAG市场。”
S,Silver,白银;W,Wine,红酒;A,Art,艺术品;G,Gold,黄金,是目前国际金融市场上,除股票、债券、期货等传统投资外,表现较好的另类投资品的总称。
“艺术品,”匡正轻笑,“我们万融臻汇拿下了。”
姓张的没反驳。
“红酒,”匡正放下酒杯,“我们也会拿下。”
而黄金和白银,历来是富荣的天下,G&S只能继续玩它的私募股权基金。
“不,”姓张的也放下杯,“艺术品你们没拿下。”
这是要动匡正的奶酪,他眼神扫过去,很锋利。
姓张的迎着他的目光:“你们只拿下了国内市场。”
匡正心中一凛,确实,以万融臻汇现在的规模,国际市场他连想都没想过。
“我们G&S是在全球吃业务的,”姓张的重新端起杯,“打个比方,你们要拓展欧美地区的客户,或者帮国内买家在全球市场上搜罗艺术品,仓储、税务、运输这些,光指着拍卖行,行吗?”
匡正没回答“行”或“不行”,只静静地听。
“我们G&S在纽约、伦敦、新加坡这些免税港都有仓库,匡总,”姓张的徐徐晃着杯中酒,“合作方式可以商量,你考虑……”
这时他有电话,看一眼屏幕,不耐烦地接起来:“喂,房总。”
匡正意外,是房成城?
姓张的没说几句就挂了,匡正点一根烟,不着痕迹地问:“万青制药那个房总?”
“嗯,倒霉鬼一个,”姓张的一副轻蔑的口气,“他们万青有四种原料药,三个的CEP证书这个月都被欧洲药管局取消了。”
匡正愕然,当初房成城以397.26%的高溢价收购万青,看重的就是这几个CEP证书。
“三种原料药在万青的总营收中占比45%,”姓张的一句带过,“他废了。”
废了,匡正曾经的客户,高高在上的风火轮房总,自从和老婆离婚,事业就一路走低,终于到了气竭的时候。
从休息室出来,匡正问段钊:“知道G&S为什么找我们谈合作吗?”
“正面斗不过了呗,”段钊调整胸前香槟色的口袋巾,“什么美资老牌私银,在大陆这片地上都得给我们跪!”
匡正笑着给了他一下。
“干嘛?”段钊一副拽拽的样子,等他表扬。
匡正拿指头点了点他:“太他妈狂。”
段钊爽了,嘴上还装:“你不就要我们狂吗?”
“对,”匡正揽住这个大功臣的肩膀,重重拍了拍,“继续保持。”
两人一路玩笑,段钊回会场,匡正去厕所,挨着宴会厅的洗手间人有点多,他往僻静处找,快到楼梯间,找到一个小的,推门进去,扑鼻一股浓郁的檀香气,红木色的装潢和暧昧的灯光下,宝绽醉眼朦胧站在那儿。
匡正怔住了,这檀香、这小室、这光,他的心有点跳:“怎么跑这儿躲酒来了?”
宝绽胭脂色的眼皮动了动,好像没认出他来:“透透风。”
匡正关上门,笑他:“破厕所哪有风?”
宝绽靠在金边红釉的陶瓷洗手池上,目光轻而缓地投向他:“你不是来了吗?”
匡正的头皮骤然发麻:“你是宝绽吗,”他走过去,托起他细瘦的下巴,“别是什么妖精变的,来吸我的精气吧?”
宝绽笑了,吃吃的,两手拢住他的脖子。
“喂,公共厕所,”匡正瞄一眼里边的隔间,“万一有人……”
“我在这儿待了十多分钟,”宝绽软绵绵贴过来,柔曼得像一支花,凑到他的耳边,虚着声,“一个人也没有。”
匡正一把抱住他,紧紧的,像要把他折断。
“啊……”宝绽真喝多了,手指抵着匡正结实的胸肌,似有若无滑过,捏细了嗓子,小娘子一样唱,“昔日里梁鸿配孟光……”
匡正痴痴盯着他,他的宝珠,他的仙鹤,酡红的眼睑仿佛上了妆,水似的眸子,里头有猛虎,有月光。
“今朝……”宝绽带着炽热的酒气,半是笑半是喘,“今朝神女会襄王……”
匡正突然把他吻住,狠狠的,在公共洗手间的镜子前,像掬一把炎日里的露水,又像攀一截悬崖边的仙枝,那么小心,那么急切。
(1)白手套:拍卖师的最高荣誉,指在一场拍卖中,所有拍品全部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