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正给Panamera换了个风挡, 然后去宾利4S店提了辆飞驰, 他一周前订的, 手续都办好, 宝绽的电话打进来。
“喂,哥!”宝绽压着嗓子, 不敢大声。
匡正在休息区坐下:“怎么回事, 跟做贼似的。”
宝绽有点局促:“我怕师哥听见。”
工作人员送来咖啡,匡正道声谢,电话里又说:“哥, 你来接我一趟。”
接一趟没问题, 匡正本来也要过去的, 但宝绽这个状态,这个心虚的语气,他勾起嘴角:“怎么, 真让人扣啦?”
“没扣……”宝绽不肯承认,“就是得你来接。”
那不还是扣了,匡正逗他:“我不去接,就不让你回家?”
是这个意思, 但宝绽嘴硬:“没那么说……”
“还行,”匡正说风凉话, “手机没给你没收了。”
“没收了我拿什么给你打电话, ”宝绽顶他,有股凶巴巴的小劲儿,“先不说这个, 一会儿你来,别空着手。”
“嗯?”
“买点水果、礼盒什么的,”宝绽想了想,“对了,奶粉,师哥小侬肯定高兴。”
“等会儿,”匡正没跟上他这个登门提亲的进度,“不是去跟你师哥赔罪加谈判吗,怎么搞得像见家长似的?”
“什么谈判,”宝绽避开“见家长”这个重点,“都是一家人。”
匡正挑眉,懂了,宝绽这是把他那个炸毛的师哥搞定了:“买东西太麻烦,这样,我网上选几样,今晚肯定送到。”
“不行,”宝绽说,“快递送来的和你拎来的能一样吗?”
这一刻,匡正意识到,宝绽是有“娘家人”的,虽然不能像大姑娘一样谈婚论嫁,但要得到他,要名正言顺把他接回家,马虎不得。
“你这时候不拿出点儿诚意来,”宝绽咕哝,“什么时候拿……”
“知道了,”匡正含着一抹笑,“我们家小宝儿还有什么交代?”
“你那个,”宝绽嘱咐,“跟师哥低调点儿,别太狂了。”
“我狂吗?”这匡正可不认,“我哪次见你们如意洲的人不是夹着尾巴?”
“都这时候了,”宝绽埋怨,“哥你别跟我顶嘴。”
匡正有点傻眼,他在M&A当VP、到私银做总裁,从来都是说上句,今天被小男朋友啪嚓扣了个“顶嘴”的帽子,哭笑不得:“好,媳妇儿,你等着,我马上到!”
说完,他立刻挂电话,生生把宝绽的话掐掉了半截:“你说什么呢,谁是你媳……”
他开着新车去买水果,拿了一盒淡雪草莓、一盒智力金车、一对太阳之子,赶上王林缺货,换了一箱冬恋,礼盒随便挑了点海参、蜂胶、雪蛤这些,还有几罐进口奶粉,大包小裹地去时阔亭家。
上了楼,他把东西放在脚下,抬手敲门。
门很快打开,但只开了一条缝,应笑侬迈出来:“哟,匡哥来啦。”
匡正看见他就头疼,上次就是这小子耍了他一圈,气得他回来砸门,这时候还得装得服服帖帖:“小侬,我来接宝绽。”
应笑侬一脚横在门前,飞着眼刀,扬了扬下巴,“宝处是我们如意洲的冠上珍珠,你说接就接?”
匡正知道会有刁难,可没想到连门都不让进:“怎么着,还得刀山火海走一遭?”
“敢情!”应笑侬那个派头,天生的飒沓,“唐僧取经还九九八十一难呢,你‘取’这么个大活人回去,怎么也得过三关!”
匡正把西装下摆往后一甩,笑了,今儿就当是他和宝绽大喜的日子,有人堵门儿,他就敢迎门儿:“行,来吧。”
应笑侬眼睛一转,坏主意说有就有:“你说你来,也没放个炮仗什么的,这么着,你就在这门口喊几声,让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听见,你来接宝绽回家。”
什么?匡正盯着他,他三十好几,再怎么说也是个老总,满楼道喊话太丢人了。
“怎么,不愿意叫,”应笑侬作势要回屋,“不叫算了。”
“叫叫叫,”匡正拉住他,愤愤地清了清嗓子“宝儿,我……我接你回家!”
应笑侬满意了,笑得像朵花:“一遍。”
匡正横他一眼:“宝儿!我接你回家!”
应笑侬靠着门:“两遍。”
“宝儿!”喊都喊了,匡正彻底豁出去,“我来接你回家!”
啪嗒,隔壁邻居的门开了,又是那个光膀子的大哥,叼着根烟,看见匡正,乐了:“怎么着哥们儿,老婆成天往娘家跑?”
匡正的脸青里透紫,没理他,碾着牙问应笑侬:“行了吧?”
应笑侬老神在在:“第一关算你过了,第二关嘛……”
匡正灼灼瞪着他。
“不为难你,”应笑侬翻起腕子,掌心一亮,“五十个俯卧撑。”
确实不为难,匡正当即脱下西装,往应笑侬身上一甩,解开衬衫扣子。
他那身材,平时裹在西装里看不见,眼下绷着薄薄的一层白衬衫,再出点汗,肌肉线条性感得一逼。
“我操,媳妇!”光膀子那大哥又说话了,“快来,来!拿俩凳子过来,上次砸门那男的来做俯卧撑了!”
匡正黑着脸趴下去,两手撑地,在门口那一块不大的地方,一秒一个快速地做。应笑侬给他喊数儿,喊到三十九变二十,喊完二十又变十五,这么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做了得有一二百个,才收声作罢。
匡正大汗淋漓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余光一瞥,隔壁那两口子真坐凳子上看热闹呢,女的敷着个面膜,就差嗑把瓜子了。
匡正呼出一口气,直视着应笑侬:“第三关。”
“第三关,”应笑侬缓缓笑了,“要带人走,怎么也得给大舅哥包个红包吧?”
匡正随着他笑,喊话、俯卧撑、掏钱,属掏钱最容易,他拢了把汗湿的头发:“我个人给烟波致爽俱乐部和如意洲基金会注资,”他推着应笑侬的胸口,“多少你们报个数,”接着一脚踹开门,“我的彩礼钱。”
他带着一身热汗闯进屋,时阔亭在客厅等他,穿着一身长衫,面前是一把空椅子,匡正走过去,大马金刀坐下。
时阔亭看他的眼神绝不温和,甚至算得上凶,匡正理解,男人嘛,没这点血气称不上爷们儿:“阔亭,”他恳切地低下头,“我来接宝绽回家。”
门口,应笑侬在往屋里拎东西,时阔亭扫一眼,“你有钱,但我们不稀罕,”他清楚地说,“我们要的是你的心。”
匡正看进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我给的也是心。”
两个男人,差不多大,论岁数时阔亭得叫匡正一声哥,但因着宝绽,他得挺起来,给师弟撑家门:“宝绽小时候没有爸,长大了又没有妈,你不能欺负他,”他嗓门不高,但句句顶硬,“你要是敢欺负他,我、小侬、如意洲上上下下,跟你拼命。”
匡正毫不犹豫:“我把他当宝贝捧着。”
时阔亭知道他一言九鼎,接着说:“你得办手续。”
匡正一下子没理解。
“中国办不了,去外国办,”时阔亭绷着脸,“总之得有证。”
他指的是结婚,这不用他说,更远的匡正都规划好了,人生在世悲喜无常,哪天他有个万一,财产除了父母,就是宝绽的:“一定。”
有了这两条,时阔亭放下心:“我们穷唱戏的,没什么好给你,”他郑重地说,“烟波致爽俱乐部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算我们这边的彩礼。”
匡正愣住,方才应笑侬跟他要红包,他答应给烟波致爽注资,这才两分钟,这笔钱又回到他兜里,巧合也好,设计也罢,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
“打今天起,”时阔亭正襟危坐,“你就是我们如意洲的一份子。”
一份子,匡正的心滚烫,他和宝绽还没真正结合,但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从更深处扭结在一起,是比唇舌、肉体更坚韧的东西,丝丝缕缕,这辈子都分不开。
时阔亭向他伸出手,神情复杂:“你得对宝绽好。”
匡正一把握上去,紧紧的,比语言更有力。
“十几年师兄弟,”时阔亭感慨,“有好吃的,宝绽第一个找我,挨欺负了,也第一个找我,往后……他交给你了。”
匡正让他搞的,眼眶有点发热,刚才在楼道里喊话、脏了吧唧地做俯卧撑、还有这段谈话,都是走个形式,但形式本身就是力量,因为这些形式,他才确认宝绽的可贵,记住这个人来之不易。
时阔亭松开他的手,和善地笑起来。
“这周找个时间,”匡正说,“你带着如意洲,我带着万融臻汇,咱们一起吃个饭,搞搞联谊。”
时阔亭点点头,给他指了指东屋。
宝绽在那屋里,匡正站起来,汗湿的衬衫有些狼狈,实在不像个新郎官儿,他推门进去,东窗明媚的阳光下,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哥。”宝绽背着光走向他。
匡正双手把他搂住,抚上那片笔直的薄背,还有那张温热的脸,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他吻上去,不顾地点,忘了呼吸,可宝绽却蹙着眉头,有些犹豫。